自從青霜帶著燕妖迴山後,符開元就把白逸安和白伊晗從洞中接了出來,送至榕樹下由青霜親自看護。


    不過,雖說來敵被滅,青霜和燕妖迴山,飛燕山的安危有了保障。


    但是燕妖自身受傷不淺,燕喙破裂,神誌不清,導致一直以來負責防護飛燕山的燕群,一時之間難以調動。


    故而符開元自告奮勇,與青霜說了,帶著餘肅一起,肩負小妖,繞著山腰巡視。


    青灰兩道身影並排在林間穿行,青衣身影手持一杆黑槍,肩上落著一隻體型如鷹的燕子,隻聽他道:“餘兄,這巡山的活計,還是蠻逍遙的。”


    灰衣身影比他高出一頭,腰懸長刀,看麵容下頜尖長,並不俊朗,隻聽他笑迴道:


    “公子是平日裏修行勤勉慣了,如今討個差事便覺輕鬆逍遙,實則是離了平日窠臼,覺得新鮮罷了。”


    兩人這段時間相處不錯,這話本是餘肅恭維著他迴複的,但落在符開元耳中,卻讓他很認真的思考了一陣:


    “我本不過是村中頑童,自小失了雙親,在村內靠諸位長輩嗬護,才能順利長到六歲。承蒙師尊看重,帶我上了飛燕山,我便覺得這是天賜的機緣,不敢稍有鬆懈,負了師尊期望。


    但我卻忘了,自上山以來已經五年多了,我卻日日隻想著自己的修行,從未替師尊分擔多少事情。餘兄這話是點醒了我,日後應當多在山上擔些事務的。”


    餘肅心想,‘哪跟哪啊?我不過恭維一句’,便道:“公子,我不是...”


    話未說完,卻看到餘光裏的符開元猛地趴伏下來,左手還拽著他的衣襟,讓他一同隱蔽。


    他心中疑惑,卻見符開元指著斜上方:“餘兄,你看那身影。”


    餘肅順著符開元自得地方看去,果然見有一道身著紅紋黑底道袍的身影,正在一路劈砍樹木開路,艱難的向山上趴著。


    他連忙順著符開元的牽拽趴下來,低聲道:“公子,這蟊賊好大的膽子。”


    符開元低聲迴應:“依我看,是山底沒有燕妖巡視,讓他鑽了空子。咱們摸上去,擒了他。”


    餘肅自然不反對,他如今淬靈六層,這人既然是爬山上來,修為就絕不會比他更高,正是立功的好機會。


    符開元拍了拍肩上的小妖,比劃了兩個手勢,這小妖便展翅飛起,向山上飛去。


    兩人悄悄摸上去,敵在明,他們在暗,又是自家的地盤,很快便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到了這人的身後。


    符開元招了招手,便看到有一隻燕子自山上俯衝而下,向這名摸上山的人影衝去。


    張長宇看到燕子衝來,本想喊自己是來求援的,但想了想,自己說了這燕子也聽不懂,隻好抽出法劍來抵擋。


    但這一舉動落在符開元兩人眼中,卻正好落實了他的身份,餘肅驚聲道:“好呀,公子,這小子果然心懷不軌。”


    符開元看的更仔細些,那法劍上火光縈繞,立刻製定了方略:“我看他是修火的,我施法牽製,你擒下他。”


    餘肅欣然同意,手中已經掐起了法訣:“公子瞧好吧”


    飛燕居高臨下,速度極快,修為還比張長宇高出一層,張長宇抽出法劍應對的頗為疲憊。


    符開元覷準他身邊的一道藤蔓,手中-木藤術的法訣脫手而出,那藤蔓便如同遊蛇一般攀爬到張長宇的腳下。


    飛燕纏鬥而迴,張長宇左腳側邁一步,正好踩在那藤蔓的圈內,符開元立刻收縮法力,藤蔓收束抽動,立刻將他拉倒在地。


    張長宇連忙喊道:“我是流焰...”


    餘肅手中的動作卻比他喊得更快,飛石術脫手,他施法不多,一塊飛石正好擊在他的腦袋上,讓他霎時暈了過去。


    “餘兄,你可聽到他剛才喊了什麽?”


    “好像說他叫什麽-劉岩,公子可認得這號人?”


    符開元仔細迴想一下,師尊並不曾給他說過這人名號,他自己鮮少下山,就更不知道了:“沒聽過,必是蟊賊無疑了,先押到青霜師叔那裏,等師尊迴來後發落。”


    餘肅識趣的走上前,先行以法力封了張長宇的丹田,隨後將他背在身上,兩人同往榕樹的方向走去。


    ......


    一名身著紅紋黑袍的男子癡癡走著,在他手中還拖拽著一名女子。


    這女子披頭散發,不著外袍,身上穿的內襯被血汙染的斑斑點點,背部已經磨得破爛不堪。在她口中還勒著一條黑色綢帶,看材質與男子身上衣袍一致。


    男子一步一頓,速度卻並不顯得太慢,至少較常人要快上許多,兩人形象如此特殊,卻絲毫不做遮掩的穿行在飛燕鎮大街上。


    百姓紛紛圍觀,卻又不敢上前多說,隻因那男子腰間掛著兩個小袋子。他們雖不知這東西叫什麽,但鎮上凡是有些見識的人都知曉,這是仙人才會用的東西。


    吳華拖著半死半活的方合雲,一步步穿過鎮子,又走了一段空曠路程,便來到了飛燕山腳下。


    巧的是,在這山底下竟然有一條新近開辟的道路,這路上的雜草、樹苗都被砍斷,隻有稀少的尖細的小樹根裸露。


    吳華不做思考,徑直邁步上前,繼續拖著她前進,方合雲身上本就磨得破爛的衣服被尖細樹根劃得更碎,露出的皮膚上,隻能看出被各種雜物劃得不成樣子的靡靡血肉,然後又被樹根在這上麵開辟新的傷口。


    她自從被吳華封了修為,用綢帶勒了口之後,便一點聲音也不再發出。直到此時,這種傷上加傷的痛苦令她不斷地掙紮呻吟,渴望她的師兄能夠為她考慮一二,讓她減少一些苦痛。


    她的反應很快就得到了吳華的迴應,她的眼眸之中隨著這一舉動又泛起了一層光彩,她連忙喊道:


    “師兄,師兄,你聽我說一說,我做這些,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是為了你啊,我是為了為你。


    師兄,你知道嗎?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仙訣,是二品的,二品啊,師兄”


    “師妹”


    她瘋癲的喊叫讓吳華的理智恢複了一些,隻聽他幹澀的嗓子中擠出一些話來:“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唿你。


    師妹,我今年二十三歲,我六歲時就被師尊帶到了山上,我在山上生活了十七年。我本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是師尊給了我一個家。


    後來師尊又收了二師弟,他比我小一歲;又一年,師尊收了三師弟,他比我小二歲;


    再後來,師尊帶迴了你,那一年,他又迴了一次他早已破敗的家族故地,帶迴了長宇,帶迴了他破敗家族中好不容易誕生的靈竅子族弟,因此我有了四師妹和五師弟。


    我想我的家庭在那些年裏是不斷壯大的,一年年過去,我看著比我小不了幾歲的你們逐漸成長。我想這是我的弟弟妹妹們,我要護著他們,替師尊護著他們。


    三師弟的天賦是卓越的,他修煉的很快,他十六歲的時候就可以練氣了,師尊稱之為流焰山的未來,我看著他也覺的未來無限。


    但是山上火脈中采出來的氣是有寒毒的,我們看著他閉關,然後...他再也沒有出來。


    後來我到了淬靈六層,元明就在我後麵使勁的追,我說‘我的前路斷了,你要快些趕超’。元明當時隻點頭,但很快,他就告訴我,他追上了。


    然後我們流焰山,好不容易誕生了第二名練氣修士,我看到了師尊在他閉關而出的時候流露出的欣慰,於是我便想到,元明替師尊傳承道統,就夠了。


    我從未想過,靠師尊去獲得更多,或是仙訣,或是法訣,我都沒有想過,因為師尊給我的已經夠多了。


    我想過,等元明再成長一些,我可以離開流焰山,去尋一尋機緣,但我沒有等到那個時刻的到來。”


    吳華的眼神說到這裏突然變得狠厲起來:“方合雲,我沒有想到,竟然是你親手殺了元明。”


    方合雲口中摻著血水,模糊不清的掙紮出最後一絲力氣迴應:“我...是...為了...你啊”


    “為了我,為了我,方合雲,你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快從洞府之中走出來嗎?”


    她疑惑於此,但她此刻卻連仔細迴應或是詳細發問的力氣都沒有了,掙紮了一陣,也隻是換迴‘咳’了幾聲。


    吳華不忍再去看她,畢竟是共同生活了十幾年的師妹,但是他喉嚨中發出的聲音卻沒有摻雜半分感情:


    “因為我在洞府中,發現了你殘餘氣息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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