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二房名下的奴仆篩選,她直接丟給了探春,給了探春實權,該賣該轉的,全都由著探春決定。


    不過幾天時間,她把手上的工作全都脫手,準備迴頭繼續當她閑閑的少奶奶時,聽說王熙鳳了。


    基本上,王熙鳳病不病,真病還是假病,對她而言,一點都不重要,她頂多是做點表麵功夫,維持妯娌間的虛偽感情,豈料——


    「大夫說我這病沒養個一年半載的,是不會有所起色的,所以,今年老太太作壽,可得要交給你了。」


    王熙鳳玉麵白裏透紅,眉梢挾春,眸底藏喜,完全看不出得的是哪一種病,非得養個一年半載的。


    林黛玉幾不可察的歎口氣,盡管內心千百個不願意,還是得接下這頭份工作。


    她在人家府裏吃香喝辣,當然是得要盡份人力的,要不豈不是比府裏的三等丫鬟都還不如。


    王熙鳳又道,「以往府裏總是我作主,大夥都以為賈府風光,可事實上府裏的花用極為吃緊,向來都是用大房的莊子收入勉強打平開銷,可近年來你璉二哥的莊子收成也不好,要是隻應付咱們大房開銷是綽綽有餘,畢竟大房人口可簡單了,而府裏吃穿用度都講究,府裏的人又這麽多,這一迴可要妹妹你多多擔待了。」


    林黛玉完全明白了。講白一點就是——喏,你要當家作主,就讓你當家作主,讓你知道當家作主有多難,尤其這一迴大房不會出一毛錢,你可得自個兒看著辦。


    迴怡紅院的路上,她想了又想,幹脆拐了個彎到李紈那兒。


    「大嫂,你這帳看得如何了?」她把第一手消息告知之後,隻想知道手頭上能運用的銀錢到底有多少。


    李紈愣愣地看著她。「黛玉,咱們二房完全是入不敷出,莊子那頭的收入極為短少,恐怕得要等李貴從莊頭那裏取迴賬本,才能知道有多少銀雨能用。」


    林黛玉聽完,肩都垮下了。「大嫂,以往老太太作壽大約得要花多少?」


    「這實是難以占計,先別說一場壽宴得花多少,以往作壽總是一連慶賀七八天,而宴上得要戲班百戲熱鬧,再加上宴請的客人全都是公侯以上的夫人,迴禮都得備上一份,禮不得微薄,光這些開銷,沒花個幾百兩是不可能的,要是再加上幾桌壽宴,食材約莫在百兩之間。」


    林黛玉一整個想死,她這個管吃管玩的,從不知道當個富貴閑人花用竟如此可觀。


    「我還沒說到二房的奴仆有多少呢,一等大丫頭月銀一兩,二等丫頭五百文,三等丫頭三百文,小廝的話也得要一兩,跟在二爺身邊的約莫一兩五百文,而記名的奴仆約莫有一百人,老爺那兒還有兩名姨娘,月錢約莫二兩,探春和賈環的月銀也比照姨娘,至於老太太的開銷,則是由兩房的公中共同支出。」


    「對呀,還有公中!」她燃起了些許希望。


    「沒用,鳳姐兒不是說了,這迴得用二房的錢支出?況且你要記得,二房莊子收入也得繳公中。」


    林黛玉又想死了,真不知道要上哪挖錢。


    「不過,說真的,這賬本雖做得漂亮,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李紈翻看著賬本,不住地比對著。


    「怎麽說?」


    「好比這筆食材采買,價格全都偏高,可我記得去年的收成極好,糧價偏低,這價格寫得高了些。」


    「所以說,二嫂子有可能動了手腳?」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過這讓人抓不了把柄。」


    林黛玉皴眉想了下,便道:「大嫂,假使二嫂子放印子,你想咱們該怎麽追查?」


    「放印子?」


    「嗯,就是對下人放印子。」她記得的故事裏,王熙鳳本來就有放印子的習慣,而且還是拿公中的錢大方放印子的。


    「那就讓探春去追查,探探下人口風。」


    「那好,我去跟探春說一聲,就讓探春去辦。」探春的個性夠韌夠大氣,交給她剛好。


    要是交給迎春,話都還沒問,說不準就被下人罵到哭了。「說實在的,我倒覺得府裏下人可以精簡,而且得要重訂規矩,否則這些個下人都快造反了。」


    真不是她要說的,賈府下人仗勢欺人,欺的還不隻是下人,就連這些庶出的小姐都沒看在眼裏,要是不稍稍管教管教,改日真會發生惡奴欺主。


    「那就這麽著吧,接下來得好生籌備老太太的壽宴才成,你再跟寶二爺問問,看他有無其它法子。」


    「他啊……」


    「怎麽了?」


    「沒事沒事,我再跟他說吧。」揮了揮手,她匆忙迴怡紅院。


    才剛踏進院裏,就瞧見正要外出的他,嚇得她頓下腳步。這時分他應該是在國子監讀書的,怎會出現在府裏?想問,又覺得兩人間那股尷尬氛圍濃厚得教她問不出口。


    賈寶玉直瞅著她,半晌才問:「府裏可有發生什麽事?」落葉飄下,他伸手要取下她發上的葉片,卻見她如驚弓之鳥,嚇得連退數步。


    「沒事沒事,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她頭也沒抬的轉頭就跑了。


    賈寶玉瞪著她逃竄的背影,唇緩緩地抿緊,就連下顎也繃得緊緊的。


    「寶二叔,差不多也該走了,監丞大人還等著呢。」賈芸小聲提醒著。


    賈寶玉撇了撇唇,哼了聲,心裏惱著氣著,卻隻能憋著忍著……誰對妻子像他這般小心翼翼來著?


    窩囊!


    「二哥……二哥?!」


    賈寶玉猛地迴神,就見賈環正不解地瞅著自己。「怎麽了?」


    「大夥都走光了,二哥在發什麽愣?」


    賈寶玉一迴頭,果真瞧見偌大的廣業堂裏已是空蕩蕩。「大夥都走了,你也不叫我一聲。」趕忙收拾著桌麵的書筆硯墨。


    「我叫了你好幾聲,可你像是睜眼睡著了。」賈環咕噥著幫他收拾,嘴上說:「我聽探春說,這幾日二嫂忙得快暈了,你要是有什麽事忙累了,也可以跟我說一聲,我什麽都幫得上的。」要不是二哥罩著,就算他考取生員的成績再好,祖母也不可能讓他跟著二哥到國子監讀書。


    「是嗎?」正因為她忙,所以他才會被她避了個把月?


    「聽探春說,她忙著找鳳嫂子放印子的證據。」


    他拉迴一點心神。「你跟探春說,軟硬兼施,要是不肯吐實的,一律賣出府。」


    「我也跟她說過,不過她說祖母的壽辰近了,這當頭要是賣下人的話,就怕人手會不足,畢竟鳳嫂子推說有病,把事都丟給二嫂處置了,現在不光是人手,就連能運用的銀兩都不多,探春才會說二嫂忙得焦頭爛額,成天和大嫂想著法子榨出錢來。」


    賈寶玉呆了下,更火了。這般重要的事,她居然提都沒跟他提起,到底是把他當成什麽了?!


    一迴賈府,他像陣狂風般地刮進怡紅院,適巧晴雯推門而出,一見到他像是撞鬼般嚇了跳,忙喊了聲爺。


    「二爺今兒個似乎是早了些,用過膳了嗎?」晴雯聲音拔尖了許多。


    賈寶玉直瞅著她,問:「二少奶奶呢?」


    「二少奶奶……當然在房裏。」就在她說完的同時,雪雁也開了門走出來。


    「二爺用膳了嗎?」


    「不餓。」他就要閃身進門,雪雁卻硬著頭皮再擋。


    「二爺,我大哥在小廚房蒸了一些雪花饅頭,二少奶奶要我去取,二爺真的不吃嗎?」


    明明是對著賈寶玉說話,她的目光卻從頭到尾都落在自個兒的繡花鞋上。


    賈寶玉懶得應聲,直接推門而入,就見——


    「你們在做什麽?」這是在做什麽?奉八為何在她房裏,又為何會攙著她?而且還是站在床邊!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壓根不知道要避嫌!


    「二爺,二少奶奶急著要起身迎接二爺,腳絆了下,我攙了一把。」紀奉八噙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收迴了手。


    賈寶玉冷冷地瞅著他,突地瞥見他腰間也係了個錦囊,一股酸味不禁衝向腦門。「奉八,顰顰不懂,你也該懂,你不該出現在她房裏,哪怕有雪雁和晴雯在,你都應該避開。」


    要不是他知曉他們之間的感情隻能算是親人,要不是他信任自個兒的丫鬟,他幾乎要以為雪雁和晴雯連手擋著自己,就是為了掩護他倆私會。


    「二爺說的是,是我不好。」紀奉八從善如流地認錯。


    賈寶玉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實在沒勁。「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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