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一定要謀殺親夫,若是遇到你看不順眼的人,咱們也不要他的命,毒他一下就好,讓他學點教訓。」古怪近乎低聲下氣了,隻求她讓他報恩,有恩不報會缺眼爛肚臍。


    「聽起來很有趣。」不過她心口不一的模樣太過明顯,言下真正的意思是,有話快說,說完就滾,再不滾我放狗咬你!


    「他有一本《毒經》。」鬼手忽然插了一句,語氣凍得在場所有人都不自覺哆嗦了一下。


    「《毒經》?」徐輕盈的水眸饒富興味的閃了閃。


    古怪像和誰有仇似的,咬著牙恨恨的道:「對,老夫有一本《毒經》,記載著老夫這二十多年來研製的毒方,有將近上萬種。」


    「上萬種?」她很是心動,反正做來玩玩又不犯法。


    「隻要你拜老夫為師,《毒經》就是你的。」他表麵上說得真誠,心裏卻是狡猾一笑,嘿嘿,他是說給她,可沒說什麽時候給。


    若是古奇,他就要把《毒經》給帶進墳墓裏,他若不怕天打雷劈就來挖墳,他死了也要緊緊捉在手中。


    古怪性子古怪,可他不知道,他橫,有人比他更橫,若他真敢誆她,她真會帶人掘他的墳,劈開他的棺木,把他的屍首拖出棺,一寸一寸找出他允諾給她的《毒經》。


    「不拜師,但我要《毒經》。」徐輕盈素手一翻,要得理直氣壯。


    「哪有這種道理,不拜師卻要師傳秘笈,你是無賴呀!」古怪被她氣得跳腳,一把胡子都飛起來了。


    「我就是個女無賴,怎麽著?阿毅,你告訴他我有多無賴。」想占她的便宜,門兒都沒有!


    憋笑憋得快得內傷的柳毅,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用正經肅穆的神色說道:「非常無賴。」


    「你、你們……」一對無良小輩。


    「反正你早死晚死都要死,留著一本《毒經》長恨天嗎?不如把它給我,等你日後橫屍街頭時,我會念著這點香火情替你收屍,逢年過節燒點紙錢給你吃點好的。」


    古怪賭氣的道:「不給!」她這是蹭蹋他的心意。


    「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是來報恩的,不是把你的恩人踩在泥淖裏,恩未償而先結仇。」


    他一聽,憋著一口悶氣,漲紅了臉。


    「不然我吃虧一點,退讓一步,我喊你師父,跟你學毒術,可是我不磕頭,你何時給我《毒經》,我就何時喊你師父。」一種稱謂罷了,哄哄老人家開心也好。


    「當真?」古怪有些懷疑的挑高眉。


    「比金子還真。」徐輕盈說得隨便。


    「好,成交,先叫聲師父來聽聽。」他就不信拐不到徒兒。


    「先給《毒經》。」她又不是個儍的。


    「先喊師父。」


    「《毒經》。」


    兩人僵持不下,大眼瞪小眼。


    柳毅和鬼手相視一眼,決定不蹚這渾水,由他們倆鬥去。


    正常人收了個徒弟會是什麽樣的態度?


    一般人會說,這是我的不肖徒,或是我的劣徒,語氣雖然謙和,卻帶著誌得意滿。


    而古怪收的徒弟卻是名符其實的劣徒,他逢人便說我那劣徒如何如何,我那劣徒又做了什麽令師門蒙羞的惡事,我那劣徒簡直不是好貨,連師父也敢忤逆,我那劣徒……


    於是大家都在想,毒醫的劣徒到底有多無法無天、天怒人怨,連向來不好惹的毒醫也沒轍。


    其實徐輕盈哪有不敬師尊,她隻是不太恭敬的說——


    「你整天老夫、老夫的掛在嘴上,說的人不累,聽的人很累,我知道你很老了,不用一再重複,而且你再老,有老天爺老嗎?小心祂請你去喝茶。」


    自此之後,古怪不再自稱老夫,而且不時的抬頭望天,像要和天比比看誰比較老,不肯認老的他,在愛徒麵前毫無威儀。


    不過,他真嫌棄自己的劣徒嗎?


    實則不然,要不怎麽早早就把《毒經》給了出去。


    他就有如買瓜的人嫌瓜,明明看得很滿意,卻嘴上不饒人,徐輕盈的無欲無求到了他眼前成了張揚跋扈,她的不願強出頭、低調做人是狂妄不屑,見死不救則是傲慢,她活脫脫就是個隱世女魔頭。


    她太合他脾胃了,所以他一再掛在嘴邊,唯恐人家不知道他收了個頑劣之徒,而且頑劣得很有毒門風格,是他千辛萬苦拐來的嫡傳弟子,日後她的成就將遠超過他。


    隻是這些全是後話,大家隻知道毒醫又收徒了,卻不曉得是女是男,隻是聽到頑劣兩字,先入為主的認為是名桀驁不遜的男子,並且認為物以類聚,人為群分,若非臭味相投,怎會成師徒。


    涇陽河畔,青草綠茵。


    完全解凍的河麵上帆影點點,悶了一冬的魚兒躍出水麵,肥美而碩大,靠河維生的漁民紛紛撒網捕撈。


    上遊流下來片片殘紅,那是早春的桃花花瓣,距離春闈隻剩下一個月不到,背著書篋赴京趕考的舉子們行色匆匆,唯恐錯過了考期,急迫的腳步不曾停下。


    然而河岸兩畔,新綠初長的垂柳下,一對容貌出眾的儷人正悠閑地漫步草綠處。


    柳毅見徐輕盈四處張望,好奇問道:「盈兒,你在找什麽?」


    「羊群。」


    「羊群?」


    「嗯,我聽說每到開春草長的時候,關了一冬的牧民就會把羊群放出來,讓它們盡情的吃草,所以我想看看風吹草地見牛羊的盛況。」徐輕盈絕口不提龍宮三公主,她閃爍不定的明媚眼眸中有一絲的心虛。


    她還是沒辦法擺脫《柳毅傳》一書的影響,即使冰天雪地沒有了,至少還有羊,她不出來轉一轉始終無法真正安心。


    柳毅寵溺的噙著笑,凝視著她。「那你要失望了,如今的涇陽已劃入魏王的封地,魏王好鬥,喜戰事,不善水利,對農牧一向不感興趣,他把所有銀子都拿去養兵馬,牧民畜養的牲口全送入軍營,鮮少在民間出現。」


    風吹草地見牛羊是草原的風光,其它地方是不太可能見到的,而且也不會有那麽大的規模,南方的土地大多用來耕種,他們不會把種糧食的地浪費在養殖上,民生以米糧為主。


    「養兵馬,那不是要造……」反?


    最後一個字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厚實的大掌已輕捂她柔軟如花瓣的朱唇,流連再三才不舍的移開,他小聲的提醒道:「朝廷的事與尋常百姓無關,你用耳朵聽著就好,不可宣諸於口。」在別人的地盤上要處處小心,喜怒無常的魏王向來殘暴,不講情麵。


    「我知道了,多聽、多看、少開口,是非皆由口舌出,我保證絕不惹麻煩。」


    徐輕盈現在要很謙虛的做人,免得受某人的拖累,弄個不著調的師父來壓自己一頭,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認了毒醫為師父,她還真有幾分委屈,要不是為了那本《毒經》,她真想把糟老頭給毒癱了,她好吃好喝的供著他,不知足的他居然厚顏無恥的搶她的藥草,說要煉毒。


    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用千年何首烏、千年人蔘、三百年以上的黑靈芝做毒方,那要吃得死人才有鬼!用來養生還差不多。


    不過為了《毒經》,她忍了,雙手奉送了一些珍貴的藥草,怎料數日後,她赫然發現她的藥草幾乎被搜刮一空,而且那個老不死的師父,看起來還年輕了十來歲,發色變黑了,老樹皮一般的臉少了皺紋,容光煥發得像喝了雪蛤血,氣息也更沉穩了。


    可惡啊!鬼手肯定也有分,他為虎作偎、助紂為虐,幫著師父坑她這個徒弟。


    柳毅笑著揉揉她頭頂。「你懂事了,曉得要收斂,我還擔心你到了京城會格格不入,忍不了氣。」


    「為什麽要忍氣吞聲?」徐輕盈不覺得自己有多頑劣,頂多是和朱巧兒互看不順眼,互掐了幾場而已,頂多是現在和那個討人厭的師父鬥鬥心機。


    若真要說,她在地方上還真沒什麽惡名流出,反而受了不少讚譽,以她身為醫者徐賢之的女兒,大夥兒見到她都很和氣,誇她爹娘會養女兒,養出水靈靈的嬌人兒,如花骨朵兒似的。


    沒人知道她會醫術,包括藥鋪裏的掌櫃和夥計,他們看到的都是她好的一麵,沒有她耍潑使賴的小女兒作態,即使她偶爾有些小嬌氣,他們也視為理所當然,因為她就是自小被嬌寵大的嬌嬌女。


    她的無賴、任性、不講理,隻有柳毅才看得到,他們是自幼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人之間的情誼非比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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