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身為正妻,本就該有雅量。


    就算現在沒妾,以後也會有,不如先定下來好讓眾人知道她賢慧,李益若是知道正妻如此大度,隻會高興。


    崔雅兒想了一晚,被最後一個理由說服了,隔日早起親自做了桂花百合糕,在母親與仆婦的陪同下去了舅母落腳的客棧。


    果然,當母親委婉的暗示此事時,舅母原本陰沉的臉一下開朗起來,又讓人去叫了侄女出來。


    崔雅兒按照母親教的,拿了點心給她,說:「「盧家表妹」四個字太拗口了,怎麽說都是親戚關係,不如以後便喊你妹妹吧,這樣親近些。」


    盧珊瑚的臉登時變得又驚又喜,接過點心道:「珊瑚……謝謝姊姊。」


    崔雅兒隻能告訴自己,正妻就得大度,這麽做表哥會高興,相處半年有餘,他對她總是不鹹不淡,崔雅兒是真的很希望能討他開心。


    外祖母發話讓他們早些準備,崔家自然開始看家具樣式,挑繡花樣式,崔雅兒開始一針一線繡起將來要送給夫家人的鞋麵跟手帕。


    可沒想到表哥出闈後迴到崔家,卻是什麽表示都沒有,她就算心急,也沒辦法——當年紫天寺的住持說,他得在十九歲的小寒過後才能議親,昭然寺的住持來接人時,也再三說,未來一年是暫時出家。


    未來一年,現在距離表哥到昭然寺,還沒滿一年。


    沒人敢挑戰兩位德高望重的住持,崔家隻能等著下個月的小寒之日。


    可沒想到在這中間,有個女人上門了,拿著的憑借還是左姨娘給表哥繡的荷包,花了兩三日打聽,這才知道那日到的居然是赫赫有名的霍小玉。


    這怎麽行。


    納個小鳳居的女人當姨娘,她的臉都不要了。


    她原本想著如果對方道歉,並且保證以後不再見表哥,她便饒了對方,可沒想到這霍小玉居然一副死樣子,還學她說話?


    「霍大人是老糊塗,才年紀一大把還收個花姐兒入門,搞得一家子不安生,我表哥可不是霍大人,就算他喜歡你,也不過是逢場作戲圖個新鮮,你以為憑你真進得了李家門?」


    霍小玉聞言杯子一摔,一臉陰沉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崔雅兒,「霍大人老糊塗?霍大人有四個兒子,這四個兒子都活著,不但活著還在朝為官,十一個孫子有六個入仕,要不要我把話透過去,有個落魄門第的女兒罵你們的爹你們的祖父是一把年紀的老糊塗?」


    「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這女人……」


    「不管你說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記仇,霍家的男人更愛記仇,我當年不過說了幾件破事,就落得有錢也請不到大夫的窘境,你說,若他們知道崔家大房的嫡生女兒如此破壞霍大人名聲,會做什麽呢?是在官場為難崔二老爺,還是擋著吏部,讓崔家人以後都捐不了官,啊,我想起來了,霍家三房的長子,不就在吏部嗎?這下肯定熱鬧了。」


    崔雅兒焦急又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霍小玉繼續逼近她,「你猜,是你叔叔那個買來的官大,還是霍大老爺連進三科之後,吏部發派的官大?」


    「我,我……」


    「桂子。」霍小玉揚聲,「拿霍老太太當年送給我的鐲子,去敲霍家門,把崔姑娘的話都跟霍大太太說一遍。」


    崔大太太跟崔雅兒嚇得不知道該怎麽辦,倒是有婆子機警,趕緊飛奔出去討救兵,一刻鍾多一點,崔允明一臉著急地來r.


    他雖不是霍小玉的陪酒客,但兩人在幾個詩會場所見過,一進門就拱手,「給姑娘陪禮,給姑娘陪禮。」


    霍小玉哼了一聲,表情不悅,「崔少爺明知道母親跟妹子要上我這找麻煩,沒阻止,沒跟著,卻是這時候才出現?」


    崔允明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老實跟姑娘說,我阻止不了,她們也不讓我跟,我怕有事,這才在附近酒樓待著,原本以為會要進來救你,沒想到是要來救我娘跟我妹子。」


    她聽他說得誠實,倒也不忍繼續為難——他是老實人,隻是不巧有個腦子不太好的母親,以及腦子非常不好的妹妹,若她繼續追究,倒顯得是自己欺負人了。


    也幸好他來了,其實,她說要拿霍老太太的鐲子去敲門告狀都是唬人的,霍家門人都知道聽到「霍小玉」這三個字,就要潑水趕出去。


    「崔雅兒辱我父親,若是崔公子一個拱手就算了,我也枉費讓父親照顧了十五年,這樣吧,我可讓話不往霍家傳,條件是崔雅兒得禁足,抄寫大善經二十遍,什麽時候抄完,什麽時候出門——若你妹子覺得不劃算,我稍晚就讓下人迴霍家一趟,總之,這口氣我是不可能吞下的。」


    二十遍看似輕鬆,但大善經總共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字,也就是說,得寫上快二百萬字,崔雅兒雖然覺得煩躁,但更不想惹霍家,霍家人位高權重,卻又心眼狹小,她說的蠢話若是傳出去,整個崔家都要吃不完兜著走。


    崔雅兒一個跺腳,轉身而出,崔大太太連忙跟上。


    崔允明見狀,又是拱手,「多謝姑娘寬宏大量,等妹妹寫完,我會再派人把經書送過來。」


    霍小玉見他一臉憨厚老實,無奈中有點好笑,「崔少爺那日替母親說話,句句命中要害,今日妹妹吃癟,怎麽一句都不幫她說?」


    崔允明困惑,「那日替母親說話?那日……喔,你講的是我舅母那事吧——那是我表哥寫下來讓我背熟的,我哪懂啊。」


    「寫下來?他,他不是在昭然寺嗎?」


    「表哥他,他,嗯,他既然把左姨娘繡的荷包都給了你,這些話跟你講想必也不要緊——他讓我每隔五日去一次寺裏,我那日過去時跟他提了外祖母信上的事,也講了舅母帶著盧姑娘前來,他便寫下那段話,讓我背熟,說若用不上最好,但若舅母發瘋羞辱崔家,倒是可以鎮住她,說來我表哥還真聰明,我舅母真的發瘋了,而且我一說完,她人就走了。」


    霍小玉暗忖,這人真……真奇怪,看起來不怎麽把崔家當一迴事,可是嫡母欺上門,卻也是不許的。


    「那……你上山去做什麽?」霍小玉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想知道,「給他帶書嗎,還是跟他說說朝政變化?」


    「給他帶點肉末子,豬油啊,不然山上吃素,一碗一碗都是菜,吃多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霍小玉無言,居然在昭然寺吃肉,她整個人才要不好了。


    【第六章】


    官差上門時,霍小玉真的覺得自己最近是被詛咒了。


    先是母親病倒,然後崔家母女上門鬧事,現在居然有人告官,說她自稱是李科士的未婚妻,招搖撞騙。


    大黎朝冒用官家名諱不大不小,雖不需要下大牢,但得在衙門外挨上二十板子,再讓衙門婆子抽上二十個耳光。


    皮肉痛還是其次,重點是一個姑娘家趴在路邊受罰,下板子之前還會敲鑼打鼓讓眾人來看,這……


    衙門婆子還算客氣,「姑娘這就隨婆子去吧,若是沒這事,講清楚就行。」


    沒辦法,也隻能走這一趟。


    霍小玉進入官府,發現不是去旁邊的小廳,而是直接前往大堂,內心隱隱覺得不妙——殺人放火這等大事才由大堂官審,冒用官諱在京城不過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哪用得著堂官親自出馬?


    「霍小玉到。」


    她提裙跨過門檻,一步一步走進去,書記下首有對中年夫婦,穿著打扮頗為貴氣,這婦人她認得,是那口在古寺巷吃癟的崔大太太,所以中年男人也不用猜,站得這樣近,肯定是崔老爺。


    她真蠢,當時不應該放過那一對母女。


    兩人迴家肯定跟崔老爺說了,崔老爺怕她說話不算話,怕霍家報複,又怕李益這塊肥肉真的被她這花姐兒叼走,所以先下手為強。


    現在如果她挨了打,再迴頭跟霍家說崔雅兒說的話,那也沒用,任何人都會覺得她是挾怨報複。


    「民女霍小玉,見過堂官大人。」


    「有人來告,說你自稱是書雋科士李益的未婚妻,可有此事?」


    霍小玉隻覺得好笑,崔家肯定砸了不少錢,都打點好了,她否認,就是刁民,刁民自然得上刑。


    崔家這銀子給得不少啊,堂官臉笑得這樣高興。


    懶得說了,反正板子跟耳光都挨定了,何必解釋,越解釋越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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