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大叔,奴婢在外院看見他匆匆進門,他看見奴婢就叫奴婢來告訴小姐這件事,說他要去稟報夫人。」


    秦羅敷聞言,二話不說提起裙子,拔腿就往父母居住的院子跑去。她跑得飛快,跑得氣喘籲籲,跑得在她身後追趕的小桑離她愈來愈遠,待她終於抵達目的地,看見搖搖欲墜的母親,以及站在母親身邊正在稟明事情經過的車夫老李。


    「娘!」她出聲喚道,迅速上前來到母親身邊。


    楊氏一見女兒便淚如雨下,像終於抓住救命繩般緊緊抓著女兒的手臂,泣不成聲的開口道:「敷兒,你爹他……你爹他——」


    「娘,女兒已經知道了,你先冷靜下來別哭,讓女兒先弄清楚一切來龍去脈之後再說。」她冷靜地對母親說,表情嚴肅。


    女兒在身邊就像有了主心骨,楊氏點頭,靜坐一旁,慢慢地冷靜下來聽老李與女兒細說經過。


    其實也沒有太多要說的,就是老李駕車載秦文忠到縣城辦事,官兵突然就冒出來把秦文忠給帶走了,正巧那些官兵中有個老李認識的,便從那人口中探知,說是有人喝了咱們家果酒坊賣的酒中毒了,那家人上官府提告,官府才會把秦文忠抓去,說要查明此事。


    「這明顯就是誣告,縣令大人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秦羅敷聽完後,怒不可抑的開口罵道。「誰家釀酒是一壺一壺的釀,都是用大甕釀了之後再分裝小壺來賣,如果秦家果酒真有毒,中毒的也不可能隻有一個人,而是應該要有一堆人才對,這麽淺顯易懂的道理白癡都知道,那位縣令大人會不知道嗎?」


    「敷兒,如果是誣告的話,你爹是不是就會沒事了?」楊氏紅著眼眶,滿懷希望的問女兒。


    「爹一定會沒事的。」秦羅敷向母親保證道。「娘,事不宜遲,女兒這就和李叔去縣城把爹救出來,家裏就交給您了。」


    「好。」楊氏立刻點頭道,然後忽然想到什麽的說:「敷兒,這事要不要跟你弟弟們說,他們在縣城裏讀書,一定認識不少人,也許能幫上忙。」


    秦羅敷搖搖頭,「別讓他們知道,讓他們專心讀書。若真要找人幫忙的話,娘忘了咱們家裏就有個貴人嗎?找任何人幫忙也比不上找他幫忙。」


    「對,封公子!」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娘怎麽會忘了這麽重要的事呢?隻要封公子在,你爹他就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對,爹一定會沒事,所以娘隻需要在家裏等好消息就行了。女兒走了。」秦羅敷對母親說。「李叔,咱們走。」


    「是,小姐。」


    兩人匆匆而走,秦羅敷邊走邊交代道:「李叔,你去準備馬車和一些必要的東西,咱們說不定會要去州城一趟。小桑,你去我房裏把錢箱裏的銀票都帶上,順便幫我收拾兩套換洗衣裳。」


    「是,小姐。」


    兩人應聲而去,秦羅敷則是馬不停蹄,連走帶跑的往鬆風院而去。


    鬆風院的庭院中一片寧靜,空無一人,少了過去秦羅敷每迴來都能見到、在庭院中打拳打得虎虎生風的身影,也不見那個總是神出鬼沒的影護衛,秦羅敷瞬間感到一陣驚恐與不安。


    「封公子。」她出聲喚道,卻沒人應聲。


    「影護衛?」她改喚另一個人,依舊無人應聲。


    怎麽會沒有人呢?守門的下人明明告訴她,他們沒有出門,為什麽會沒人應她?他是不是因為在生氣,不想理她,這才故意不出聲,拒絕見她?


    「封公子,我是來向你道歉,並求你幫忙救我爹的,我爹被官兵抓走了,我能求的隻有你,拜托你別躲著不出聲好嗎?我拜托你了。」


    隨著她話落後,整個院子依舊安安靜靜的,沒人迴應。


    「封公子。」她大聲再喚一次,接著大步走向封承啟所住的廂房門前,朝著屋裏的方向大聲宣告道:「我要進去了,打擾了。」說完,她直接伸手將房門推開。


    房裏空無一人,讓秦羅敷瞬間被更深層的不安與恐懼感攫住。


    「封承啟!」她走出廂房大聲叫道,聲音迴蕩在無人的院落裏顯得有些淒厲。


    「拜托你別鬧了好不好?快點出來。」


    「影護衛,影七!你曾經騙過我,害我鬧了一個大笑話,我本來打算一輩子都不原諒你的,現在隻要你出來,我就原諒你,不再和你計較。」


    整個鬆風院裏依舊靜悄悄地,無人應聲。


    「封承啟!影七!」


    她不死心,一間廂房一間廂房的找,直到把鬆風院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之後,她才整個人有如渾身力氣突然被抽空的癱軟跌坐到地上。


    沒人,他們離開了,不告而別。


    秦羅敷的腦袋一片空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她果然自食惡果了。明明隻是個低賤的草民,卻對京城來的王公貴族不敬,吹胡子瞪眼睛的和人家大小聲,還以為自己仍生活在人人平等的時代,她到底有多愚蠢才會這樣做?


    這就是她傲慢無禮的報應,她完全是罪有應得,可是這報應為何不直接落在她身上,為何要把她無辜善良的爹給牽扯進去?爹該怎麽辦?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的錯!


    「秦姑娘,你在這裏做什麽?」


    突如其來的聲音就像一場夢一樣的不真實。


    秦羅敷茫然的抬頭,以為自己會看見空無一人的院景,用以證明她剛才所聽見的聲音完全是她的幻聽,結果卻看見封承啟正站在她麵前,居高臨下的對著她皺眉。接著,她的視線一瞬間就模糊了,她完全無法遏製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嗚啊啊啊——」


    封承啟一時被嚇到,手足無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影七,影七,影七,她怎麽哭了,怎麽哭了?」他不知所措的向影七求助,莫名的心慌。


    「屬下也不知道,屬下去找人問問。」影七說完,身影一閃就消失了。


    封承啟這下不隻呆若木雞了,簡直都要變化石了。影七竟然丟下他,讓他一個人麵對嚎啕大哭的秦羅敷,現在是要他怎麽做啊?


    他僵硬的轉頭看向四周,想找人求助,但偌大的鬆風院因他喜靜,不愛有間雜人等在他眼前晃的關係,平時除了定時有人送餐與打掃之外,根本看不見其它人,他就算想找人求助都找不到對象。


    無助的他隻好又僵硬的將頭轉了迴來,低頭看著癱坐在地上哭得涕泗縱橫的淚人兒,然後僵硬的在她身前蹲了下來,僵硬的開口。


    「秦姑娘,你別哭,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你告訴我,我幫你解決。你別哭,別哭了好嗎?」


    隻是幾句話而已,卻好像用盡了他全身的氣力一樣,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隻覺得手足無措,心慌意亂,還有一股不斷從心底湧出來的怒火,讓他想立即找出那個讓她哭得淚流滿麵的混蛋家夥,然後生生的撕了那個混蛋。


    見她仍哭個不停,哭到似乎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他心生擔憂的再次開口,「秦姑娘……」


    怎知她卻突然躍起,張牙舞爪的撲向他,使勁將她的花拳繡腿全招唿到他身上,一邊對著他哭罵著。


    「你去哪裏了,怎麽可以這樣嚇我?我以為你們走了,因為生氣不告而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有多絕望?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對,是我驕傲任性,是我不好,你不要走,不要再讓我找不到人、求助無門,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嗚嗚……」


    她每說一句話都會招唿一記拳頭在他身上,力道對他來說搔癢都不夠,但奇怪的是,她的拳頭沒打痛他的身體,卻打痛了他的心,這足怎麽一迴事?難道是內勁?


    他不確定的想著,低頭看向撲在他胸前哭得柔腸寸斷的丫頭,雙手卻像有自我意識般的伸出來,將她圈抱進自己的臂彎之中。


    「對不起。」他聽見自己開口對她說,擁抱她的雙手不由自主的又縮緊了一些,然後發現這樣擁抱著她,心痛的感覺竟然能減輕。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他茫然不解。


    「公子。」


    影七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響起,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他抬起頭來,轉頭看去,見那家夥竟無禮的背對他而站。


    「為何背對著我?」他問。


    「請公子見諒,因為非禮勿視。」影七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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