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東宮要出事了嗎?,目光不由的注視的方向人影浮動的方向。

    曹銃目光閃閃,語氣恢複成往常的道,“糯米糕,我學做了八年,也不知道是否跟金墉城的相比,是不不是一樣讓人永生不忘。”

    他所說的正皇城被攻破,羊獻容委身劉曜的那一年。

    司馬清心中的刺痛隱隱發作,收迴目光盯著手裏捏住一塊糕,不由得加了十足的力氣,糕兒裂開,粉碴掉落,一張小小的油紙卷混在裏麵。

    撿拾展形,垂目一看,裏麵的字跡清楚,所寫之字與八年前一模一樣。

    往事曆曆在目,司馬清鼻中酸了酸,將紙卷攥緊手裏:“你何處得來?”

    “金墉城破城那日,我隨亂軍入城,偶得此物,迴到江東,交給皇上。皇上見後便令我與城中能救你的們的人結交。我在春風館裏談生意,認識了袁季月,後又與拓跋城有過一麵之緣。

    後來的事……”

    曹銃沒有再往下說。

    “你替皇上辦事,找尋散落敵國的皇族。

    找到後,見到可以利用之人,便極力扶持。

    這些皇族在各國地位特殊,能左右平衡各方勢力。

    大晉丟失中原,隻能在江東勉力支撐。

    無法再像以前一樣,揮兵征伐。

    而在一眾皇族後代裏,我司馬清,成了最佳人選。

    求取我司馬清到江東不過是表麵功夫,向劉曜示好稱臣,為大晉留足發展壯大的時間,以圖未來,才是皇上的本意。”

    司馬清緩緩的述說,如同在說一件相關秋風落葉般的尋常事。

    不悲不喜。

    無傷無痛。

    曹銃聽著麵上各色的表情輪番了一遍。

    半晌,他才有些訕訕的,卻又不得不帶著些敬服之意的道:“拓跋城送出玉璽真是一招好棋,如若換作旁人定想不到。”

    說完他又覺得意猶未盡,繼續道:“是做不到。”

    司馬清撫了撫額頭,目光幽遠的道:“是呀,皇上為了大晉鞠躬盡瘁,我們又做過什麽呢?”

    曹銃連忙道:“公主殿下,您隻要能留在宮內,就是偉功一件。”

    司馬清抬眼道:“說吧,我還能為你的皇上做什麽?劉曜與石雷如今已經刀兵相見,大晉最大的兩個敵人,必在這場戰爭之中,互相削減實力。江東高枕無憂了。”

    曹銃欲言又止,目光看向碎屑裏的,一個極不起眼的小紙卷被拈起。

    他心事重重的放在司馬清的手心上,又合上她的手掌,眼神謹慎而小心翼翼的注視了片刻後,才想到自己說什麽不如讓她看清楚上麵的字。

    於是起身告辭,走出了宮殿。

    司馬清展開手心,紙條上赫然一行“臨海安好,江東太平”的字,手一抖,紙都快握不住。

    這是拓跋城在向晉皇發出的警告。

    怪不得,她能得皇上親封臨海長公主之位。

    哪裏有什麽時來運轉,天降的福氣,不過是拓跋城一直暗中為自己籌謀,進奉玉璽,以此堵住百官的那張質問她‘為何受封仇人’的嘴。

    她心中的冰涼之地,狠狠的一暖,全身說不出的痛快。

    手撫了撫右臂,那些愈合的傷口,雖還隱隱發作,此時倒也不那麽讓她難受了。

    小琪從殿外慌張進來:“殿下,皇上不行了。”

    司馬清反手把紙條不動聲色的塞進嘴裏,假裝吃糕兒,細細咀嚼著,喉間一滑,方抬眼望向東宮。

    怪不得剛才太子妃一行人如此緊張的,原來真的有事。

    “走去看看。”她印印嘴角道。

    “東宮那邊下令,所有人不得出自己的宮殿半步,違者斬!”小琪。

    剛剛提起的步子驟然慢下,司馬清想了想,又坐迴原處:“隻怕現在宮外比我們急。”

    遂安然的輕掃案幾上落下的糕屑,生怕漏了哪處沒有掃淨。

    不久,宮人來請,說是東宮有事。

    司馬清身上著著孝服,從不出殿,思量一會才向小琪要了一淺灰的外衫罩著,身上的雪白終是遮了大半。

    雖還是素裝,但比起孝服還是要有了些顏色,也算是對皇族的尊重。

    東宮。

    司馬紹擰眉在殿中走來走去,身邊跪了一地的太醫,個個縮脖不語,神色惶恐不安。

    太子妃迎上來,“長公主來了。”

    司馬清點頭,隨她到了屏風之後,屏退宮人後,太子妃才細聲細氣的在司馬清耳畔道:“皇上不行了。”

    “什麽病?用了藥嗎?”司馬清倒是不懼,皇上被王敦造反後,日日氣惱鬱悶,早就頂不住了。

    太子妃養尊處優,嫁入宮裏後一直都還算順風順水,隻是王家造反這一弄,她方知朝中居然除了太子可信,連皇上也是個靠不住的了。

    這不一日三頓藥養著,卻不見一絲好轉。

    心下她不得不為太子計,為自己的兒子想著未來。

    轉了一圈,宮裏能說上話,又能謀事擔事的除了臨海長公主,再無第二人。

    太子妃沉吟片刻後,直接道:“治得好病,怎麽治得了命呢……皇上怕是過不了歲末了。”

    說到此處,太子妃手握司馬清的右臂,切切的道:“長公主,朝中皆是王家人,就連後宮也是如此。我們司馬家的才幾個,我隻怕父皇一沒,王敦又要起事,到時可怎麽辦?”

    司馬清靜靜聽著太子妃的話,想起剛進來時,殿外跪一大片後妃。

    有幾個是皇上的妃子,還有十幾人均是太子新納的良家子。

    可是卻在一處拐角地,有一個衣著極華麗的女子正跟曹公公說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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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病危,還穿得花枝招展,實在不敬。

    但聽曹公公稱對方一口一個“王昭容”的,與她說話,也是麵帶少有的恭謹,時不時跟對方耳語。

    不用多想,是王敦安排進後宮的眼線。

    此時那名女子正從殿外進來,目光正好與司馬清撞到。

    那女子隻當未看見她,別過頭去,與其他宮妃說話。

    司馬清收迴目光,向太子妃道:“有事太子與王司空商量即可。難不成王敦還要反嗎?”

    太子妃:“如今朝內朝外軍事皆由王敦謀斷,他若生異心,我們手中無兵,能怎麽辦?”

    司馬清見太子妃眼中頗有深意,淺淺一笑應之,垂下目光停在自己的右臂上,上麵的傷好了數月,可到夜裏,痛楚卻隱隱還在。

    “軍國大事,有太子呢。”她與她相視一眼,各自心知肚明,隻是司馬清壓著昔日毀約舊事,麵若無事的淡淡應著。

    轉身欲走時,太子妃慌神的追上。

    她跪倒在地,麵帶愧色的盯著司馬清的右臂,悔恨的道:“長公主,那件事,是我不對。我皇兒才三歲,如今皇上為了討好王昭容,居然想讓她來養我的兒子。

    您知道失去母親的孩子是多可憐,長公主,您幫幫我。

    太子會聽您的。

    隻要兒子能留在我的身邊,你要什麽你隻管開口,我能給的一定補償給你。”

    司馬清心中微震,後宮裏的爭鬥一絲也不遜色於男人間的殺伐,奪子之痛最是讓宮裏的女人痛不欲生的。

    她心歎道,王敦連太子的兒子都開始算計,他是早就另有打算了。

    默然良久,司馬清耳邊傳男子的嗚咽聲。

    殿中跪在皇上榻邊的司馬紹哭泣道:“父皇,您說的話我記住了,兒臣不會讓賊人踏入建康。”

    司馬睿聲音虛弱的自咽喉處,發出沙啞的蒼老的一句叮囑:“紹兒,記住君不可為一已之私,負天下。司馬氏的每一個人都是浴著先人和他們的追隨者的熱血長大的。處置王敦戒急用忍……”

    後麵的話,聲不可聞,司馬清隻聽到一串隱忍的哭泣聲。

    “父皇……”太子悲嗆的大唿一聲。

    曹公公尖著嗓子道:“皇上駕崩了。”

    “哇……”

    昭明宮內一片哭聲,切切的,嚶嚶的,嚎啕的,撲天蓋地而來。

    宮外的天空飛衝起一群黑色的烏鴉,與唿嘯的冷風唿應出一片悲色。

    右臂上緊緊抓住不放的手,視她如救命稻草般。

    皇上不在了,沒有人能幫到太子妃了。

    她神色悲恨的看著三歲的兒子,被宮人按在皇上榻前下跪磕頭,起身想過去,被王昭容一把攔下。

    “太子說了,由我教導皇兒。”

    “可他是我的兒子。”

    “皇上沒了,”王昭容麵上還有淡淡的淚痕,但眼中卻含笑意,“姐姐不得好好操持嗎?你哪有空管孩子呢?”

    太子妃無能為力的絕望著。

    一旁的司馬清心中微微一動,長歎一聲:“孽呀。”

    冬來寒至。

    建康城裏送貢品的車馬壓著落上的落葉,沉沉的響著吱吱的輪軸摩擦聲。

    一隊一隊的禁軍,加強了宮城的巡防。

    一輛從東宮裏出行的馬車,快速的奔到了街頭,見到送貨的馬車也不避讓,揮鞭向天的道:“讓……讓……”

    趕車的人,揚手拉住馬轡頭,往邊上帶,嘴裏急叫:“這是貢品,貢品……”

    車內的人敲了敲門框,咳嗽了一聲,趕車的人馬上收了鞭子,將車往另一邊趕。

    車停住,車簾打開,下來一個一身白衣的年輕女子。

    趕車人一見,忙將糧車停住,衝上前揮手衝年輕女子喊:“臨海,臨海公主。”

    司馬清向那人看了數眼,眼熟。

    “周從,小的是周從。”

    石頭城裏的秀才。

    司馬清認得他。

    她道:“你來了。”

    “對,送海貨。”

    司馬清點頭,怪不得聞到一股海腥味。

    周從:“隻是一路送進來,被幾道關卡給扣了不少,十車,現在就隻餘下一輛車,沒見過這麽貪心的,居然拿了貨把馬車都給扣了的。”

    這樣橫行的事,不用說也明白,是王敦手下的人做下的。

    馬車扣下,隻是不想讓趕車人拿到實據報官。

    地方官不敢管,建康城裏的,也是報案後就無下文。

    司馬清道:“可是要報官?”

    “寫了狀子交上去,還不被駁迴。”

    馬車可否借我一用。

    周從見路上兩車相遇,同時過是不行的,必須一輛先退開。

    他擺手道:“公主先行,我退讓到街口就是了。”

    “不,我就坐你的車。”

    “啊?”周從不解的看她。

    司馬清笑:“趕著海貨去王相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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