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征大喜:“代王能相助自是好的,若成功,定向晉王請賞。”

    拓跋城麵如寒冰,不喜不悲的道:“不求有功,隻求能帶著我的人和我的兵借道,去遼北。”

    “嗬嗬,”王征滿口答應,“好說好說。”說過後,眼看向別處,內裏閃出一道陰寒的光。

    王征表麵答應讓拓跋城領兵征糧,但卻一字不提給他的兵準備糧草。

    直到拓跋城直接說到要借三日的糧食時,王征才勉強的說:“是用士兵的血汗,在賭拓跋城的一個承諾。”

    小小的糧草官,押了幾車糧食,走得是拖泥帶水。

    拓跋城跟在後麵,不緊不慢,也不在意糧食要得太少,而且裏麵不少是他們不要的發黴變質的陳糧。

    司馬清知道,越是讓人欺負了,拓跋城越是表現得不在意。

    在先登營裏成長出的指揮使,對於吃是最不在意的。

    可是那五千兵馬呢?

    司馬清心中隱隱擔心。

    糧食紛發下去,士兵們對著夥夫一通大罵。

    隨後夥夫抄起刀子,跟領頭的劈刀相見。

    兩人在營裏打得不可開交,而拓跋城隻立得遠遠的,看著不遠處緊閉的城門。

    司馬清聽到外麵喊聲震天,姚琳春和富琳兩人都在勸架。

    段狼不嫌事大的叫好。

    袁雄搖頭歎息,地上被灑的湯水。

    “這比起入先登營時還是要好很多的。”他自言自語著。

    姚琳春的姚部士兵,吃習慣牛羊肉的人,無肉不歡,再不濟也要啃個幹饢,饅頭什麽的。

    吃這種粥水,跟喝水一樣,比死還難受。

    旁邊的士兵聽到袁雄這樣一說,立即道:“先登營,你們先登營的幾百人,都是英雄,怎麽到了江東這種男人弱得跟婦人一樣的地方就沒了脾氣。沒有吃的,咱們一起去搶呀!”

    段狼拿著空碗吸了一口白湯湯:“兄弟,怎麽能說搶,代王現在不正在對著那塊木門發愁嗎?”

    “門內就有糧?”

    “當然,不僅有糧食,還有肉肉,還有女人。”

    “娘的,早說可以進城,我們還等什麽?”

    說著打架的夥夫也停手了,領頭鬧事的抽出一把刀,扛著就往城門下去。

    袁雄追上拉住:“不行。”

    “有什麽不行,裏麵有糧。”

    “那是百姓的糧。”

    “我管他是誰的。”

    “正是為是百姓的更不能搶。”

    “就要搶。”

    眼看想衝入城內人越來越多。

    有人甚麽衝著袁雄叫:“這人就跟我們不是一條心,我們殺了他,去城裏喝酒吃肉。”

    司馬清在馬車內對外麵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幾個隨她一起的女子皆有些害怕的縮在一團。

    “公主殿下,這是兵變嗎?”

    “公主殿下,您快想辦法,我們才來東海,就生亂子,以後到宮裏怎麽過?”

    “就是就是。公主殿下,這裏您最大。”

    司馬清將耳邊的聲音一一濾去,直到溫婷挑著紅豔的手指甲,一臉不屑的道:“慌什麽,有代王呢。”

    她方才轉頭看著溫婷:“怎麽,溫婷你知道代王怎麽想?”

    溫婷坐起,“公主殿下,這一種走了十幾天,你哪天看到這五千兵馬對代王行軍中之禮,他們的眼中隻有姚琳春,那才是他們的主子。”

    司馬清臉上漸漸浮起寒冰之色,這事她不及溫婷想得深。

    難道拓跋城並非真心要為王征征糧,而是另有所圖。

    溫婷趴在馬車裏,歪頭道:“看著吧,馬上有好戲看了。”

    司馬清斜她一眼:“溫婷好像這世上所有人在你眼裏都是戲子。”

    “對,全是,包括你。”溫婷吃吃的笑,像一隻披著人皮的魔鬼。

    城外的爭吵,試探,很快讓城內的守兵慌了。

    其中一個小兵的父親之前在北方做生意,被搶了被殺,他對強悍作風的北胡極度的怕。

    馬上向周紀報告,城外有幾千的胡兵。

    周紀跟王征對抗,沒想到居然招來的麻煩,立即上了城牆,觀察敵情。

    初秋的風,吹熟了水田裏的稻米,百畝良田,經過幾月後的成長,終於黃透了江東兩岸。

    長居於此百姓,牽牛牧笛,悠閑自在。

    因有天險屏障,這裏少有被北方胡族染指,是而民風細有一番質樸溫良。

    直到城上燒起狼煙,平時務農,戰時為兵的百姓們,才紛紛擁到村子口,到保長裏長那裏領兵器。

    黑灰色的牛角號,唿唿吹起,聲音悠遠如堯舜之年傳來的號令,讓人不由的心生振奮。

    號角連號十三響,意為附近的十三個村的壯年男子,都要過來守城。

    司馬清舉頭細聽了一會,城門前的囂張的姚部士兵紛紛寧神舉頭向東方看去。

    秋風掃過落葉,一片片落在了司馬清的肩頭,她拈起一片,看了看,遞給拓跋城:“代王,他們是不會就範的。”

    拓跋城觀詳著手中黃葉,輕輕道:“公主殿下,我何曾說過要逼他們。”

    風裏,十三條移動的人流,在一處小丘匯聚,一名身著農衣的中年漢子,跳上小丘之上,向來人道:“兄弟們,北族的人又來搶我們的糧食了。這麽多年王大人帶著大家,一直能口吃的,可他們來了,不做任何事,張口就要從我們的嘴裏搶吃的。

    我們能答應嗎?”

    “不能。”

    “他們,隻會用那些我們都用不上的東西來換我們的米,這種氣還要受著嗎?”

    “不要。”

    “我們應該做什麽?”

    “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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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人,並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有的隻是對於家園的一腔熱愛。

    不想被人奪了太平日子,就要拿起刀槍跟強盜作戰。

    十三股人流初時不多,但匯在一起,也有千人之眾。

    領頭的周從,是周家的奴才,領了差事,在各村視察秋收。

    一群百姓,與五千北族胡兵相遇害。

    如綿群與狼群相遇。

    姚部裏的姚琳春打馬上前:“這麽些送死的來了。”

    拓跋城勒馬而立冷道:“不能跟他們動手。”

    姚琳春:“怎麽不能,殺了他們,可以讓我們的士兵,去把稻米搶了。”

    司馬清看到那些手磨出老繭子的農民,逼不得已拿起並不熟練的刀槍,一個個風霜滿麵的走來,心頭沉如壓石。

    “他們在自己的土地上耕作,收獲的東西當然是他們自己的。”

    姚琳春笑道:“公主殿下,你還沒有正式跟姓曹的圓房,怎麽就向著的此地的人?”

    司馬清斜眼看她:“代王隻是送親的,不是來打家劫舍的,他此去遼北,一路上還要跟許多人打交道,開始就殺人搶物,此事傳開後,本隻是借軍糧,會變成兵變逼宮。

    到時落人口實,各地封的王,都有可能對代王的人馬暗伏擊殺。

    代王說的,不能搶,你聽不懂,我就解釋給你聽。

    隻是聽聞你對漢話粗通,我說這麽多,你聽得懂意思嗎?“

    姚琳春嗆得半天出不了聲。

    而與他們對壘的周從,打馬上來,向三人望了一眼後,拱手道:“你們是誰?”

    姚部的兵,在後麵惡狠狠的道:“氐族姚氏。”

    周從一聽,吐了一口吐沫,雙眼一瞪:“跟羯族一個鳥樣!”

    後麵的人群,聽到是羯族,嚇得大叫“大人,我們不是對手。”

    未曾開打,就言敗,兵家大忌。

    周從以為又是王家下轄的屬軍,哪裏想到來了一支虎狼之師,一時間騎虎難下。

    再看拓跋城,一身戎裝,髒辮於腦後,脖帶掛著獸骨鏈,手上的佩劍,卻不像是北國胡部的圓月彎刀。

    他愣了愣,這莫不是從長安或是洛陽來的將軍。

    要不然不會有這樣的佩劍。

    再看他,眉眼與江東一帶的人皆不同,十足的高鼻深目,隻是眼珠子是黑的,身材更是頎長消瘦。

    “我們死也不交糧,你們快走。”他還是硬生的說了一句。

    拓跋城看他手已在發抖,想來畏懼之極,隻是被架在了戰爭的前端,不得不應敵。

    他向司馬清看了一眼:“公主殿下,你覺得當如何處理?”

    司馬清眉梢向上微動,從容上前。

    周從見她一身華服,跟普通人家的姑娘不同。

    而腰間的鳳環圭,透潤無比,更不是一般官家女子可佩之物。

    當下道:“你又是何人?”

    “這位是臨海公主,從長安城到東海來和親的公主。”溫婷在旁道。

    “原來是你,今年秋收晉王下令多征一鬥米,皆是你這個禍害所致。”

    溫婷輕輕一挑眉毛,退後幾步,看戲般的盯著司馬清如何處致。

    司馬清步步前行,走到周從與拓跋城兩兩相對的中心點,抬頭對馬上的周從道:“晉王下令征糧,非一日兩日,你們抗糧不交也不是今日才有。我臨海非你口中的禍害,而隻是征糧的借口。

    也就是說,東海我來與不來,你們都逃不脫被征糧的命運。”

    周從和眾人一聽,內心紛紛認同。

    的確征糧,從未停止。

    不過今天多了一個好聽的借口罷了。

    就你是人要奪你的東西,年年都找個花樣來哄你,今年說的花樣,是一個大活人罷了。

    “呱嗒!呱嗒!呱嗒!”

    遠處如悶雷般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緩緩透過空氣,鑽入人耳。

    明明相隔數裏遠,卻如近在眼前。

    上千人皆聽得心著發顫,腿發軟。

    司馬清繼續道:“周紀在城內升起狼煙,招你們過來,卻不開城門讓你們進去,你們可想過,跟代王的軍隊作戰,有勝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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