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耳上墜著一對如黃豆大小的藍彩珍珠,正是鮮卑族人之物。

    司馬清見狀,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不成想,幾名宮婢上前,用力掰開她握住腳踝的手指,女人不依,被人狠狠扇了幾個耳光,頓時打得嘴角流血,滿麵通紅。

    見她倔強,宮婢發了狠,捏著小用力向後折去,“嚓”一聲,手骨斷裂,司馬清低頭時,隻覺得腳踝輕了不少,那女子直接被拖去了一邊。

    “撲撲”刑杖打在宮女的身上,掙紮號叫間,衣服全部染紅,最後隻有哼哼的哀痛聲,便再無反應。

    司馬清見狀迴頭便道:“何苦為難一個宮人。”

    劉芬領著一群宮女內侍走出來,從宮女手裏接過一盒子白色的晶體,隻淡淡的說了一聲“去”,有人把奄奄一息的宮女衣服翻起。

    她走上前,手中盒子一傾,白色的顆粒撒在了皮開肉綻處,頓時血肉模糊狀的軀體,狠狠的一抽,打挺撲倒,重重的倒在地上。

    宮女慘叫連連,從喉嚨裏發出嗬嗬的痛苦聲音,像瀕死的野獸一樣無奈又無助。

    司馬清勃然大怒,狠狠奪下那盒子未撒盡的白色物,道“打了也就打了,還要往傷口上撒鹽嗎?”

    劉芬臉上扭曲成一個怪異的表情,像看怪物一樣的盯著司馬清:“我的兒子死了也就死了,你來貓哭什麽?在我麵前裝什麽菩薩?”

    “他怎麽死的,死在誰手上,你自己清楚。”司馬清將鹽往地上一擲,盒子四分五裂,“皇上也知道,可你奈何不了她,這宮裏無人能奈何得了她!”

    劉芬神色森冷,眼中火般怒氣一股股不可遏製的往處湧,眼尾顫動著,“我的兒子沒有了,下一個就輪到羊獻容的兒子,輪到你這個賤~種,你以為有拓跋城護著你,你可以永遠平安嗎?在這宮裏,在這個吃人喝血不問緣由的地獄裏,沒有誰是神,都是他的棋子,都是被他擺上死路上去的小卒子。”

    司馬清冷笑:“原來你也不傻,很好,很好,你失去的一個兒子,換來一個尊位,很公平不是嗎?”

    劉曜為了平劉芬之痛,下旨封進為惠賢妃。

    而這封號居然是用兒子的命換來的,怪不得她滿腔怒火滿腹仇恨。

    隻是她明知道並非劉芳所為,卻救不得她。

    正如她明知道卜珍脫不了幹係,卻找不到證據一樣。

    王憐花、卜丁,因宮宴之事,被斬殺。

    宮內所有進入內殿的宮女內侍一律殉葬。

    就連太醫,也被砍了一半,說是救治不力。

    一時間整個皇宮,如人間煉獄,將所有無權無勢的宮人都翻查了一次。

    卜珍望著東南角,一股衝天的黑煙,喚過卜玲,聲音冷如冰的道:“拓跋城真的跟這事無關嗎?你可有查清楚?”

    “迴姑母,我查過多日,那天在喜宴上,我隨著新人進殿,他一直坐在位子上,從未動過。那帕子的確是劉芳蓋在錦盒內,有幾個喜娘親眼所見。”

    卜珍眼角皺紋抖了抖,深了幾分:“不可能,劉芳視劉鵬為親子,一心想扶他當太子,怎麽會做如此事。”

    卜玲:“您說的是,但皇上要定她的罪,自是沒跑的。”

    卜珍額上青筋漸漸凸起,思了幾日,頭痛發作,但那層迷團在心間無法遏製的讓她覺得被看不見的一雙手推到懸崖邊上,明明感到對方是衝自己而來,卻找不出一點頭緒。

    “皇上……”她想到了那一層,不敢往下說,轉而道,“姚琳春,她難道就這麽安心的呆在羊獻容的宮裏嗎?她一直喜歡的都不是劉鵬。”

    卜玲:“你是說,她跟代王合謀。”

    卜珍:“隻有這樣想,才能想得通。”

    卜玲:“為什麽?”

    卜珍端詳著眼前的那一方紅絲帕,緩緩道:“她那種人,為了男人,什麽事做不出,但如此巧思,絕不是她這種人想得出來的。”

    弘訓宮。

    姚琳春晃著耳朵上的紅珊瑚,一臉怒氣衝著跪在地上小琪厲聲唿喝:“你一個奴隸,也敢對命令我?”

    小琪手捧白衣麻服,隻低頭不語。

    正端著茶進來的小嫿,忙放下熱氣騰騰的茶杯,挨著小琪跪下,小聲道:“並非奴才故意為難姑娘,隻是今日是王爺出殯之日,之前守靈您都未曾出現,如今不能再不去了。”

    “不穿這孝衣,那您也就不能出弘訓宮的門。”小琪沒好氣的道。

    姚琳春:“我就不穿,我隻穿我自己的衣服。現在我就堂堂正正的出去,你們弘訓宮裏的人,還殺了我不成。”

    “你大可試試”司馬清從房內走出,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你已嫁給劉鵬,能給你做主的現在躺在棺材裏,沒有人要你為他守節,但送送他,倒是應該的。”

    姚琳春臉色微寒,快速抬眼,“他生前,我本就不喜歡他,死後我也不會去送他。”

    司馬清冷笑,從案邊拿起一朵白菊,在鼻低嗅了嗅:“曾經有人告訴我,遼東有一種美麗的花,名叫曼陀羅,花白如雪,夏日盛開,秋日結果。花香能讓人寧神安定,但此花雖好,卻近者傷,食之死。”

    姚琳春臉上的愕然、警惕、琢磨之色流轉輪換,沉思半會,她不伸手奪過小琪手中的孝服,胡亂往身上套。

    小琪、小嫿愣了一下。

    司馬清在一旁道:“還不給姑娘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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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琳春推開他們手:“走開,我自己會穿。”

    司馬清嘴角一絲淡淡的笑意:“與人方便,自己才方便。”

    姚琳春麵色陰沉係緊腰帶,轉過身過來時,一身白衣站在了司馬清麵前:“別高興太早,這身衣服,今日我為劉鵬穿上了,明日你為誰穿上還說不定。”

    “大膽,你居然敢詛咒我們娘娘。”小琪忍不住道。

    姚琳春恨恨的道:“若要我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做夫妻,我還不如死了。”

    小琪實在不堪忍受,上前欲跟她理論,司馬清卻擺手阻道:“罷了。”

    “姑娘。”

    司馬清隻是歎:“都是被人支配的命,又何必跟她再爭口舌之快。”

    眼見姚琳春奪門而出,陳媽正好抱著一盒子香料進來。

    兩人撞在一起,香料盡灑,瞬間宮內充盈起濃鬱的花香。

    姚琳春看都不曾看一眼,抬腳便走。

    陳媽在後麵,側目看她許久,才收拾了地上的香盒,進到房內。

    “陳媽,方才你可是能躲過那個冒失鬼的。”司馬清望著姚琳春的背影道。

    “姑娘,真是可惜了這上好的浴仙粉。”陳媽並不解釋,反而眼角帶笑的道。

    司馬清微愣:“陳媽這東西不是隻有皇後才能用的嗎?”

    陳媽:“姑娘說的是,隻有皇後才能用的,所以才說可惜了。”

    司馬清想了想,立即站起:“快將地上的殘餘的掃了去,還有宮裏馬上熏上沉香。”

    小琪不解:“這浴仙粉灑了就灑了,左不過一夜後自然消散,為何要這樣著急?”

    陳媽隻道:“姑娘叫你做什麽就做什麽是了。”

    司馬清見小琪小嫿退下後,才抬眼對陳媽道:“陳媽,姚琳春雖跋扈無理,但罪不至死。”

    陳媽神情微愕,瞬間恢複平靜,拿著一方帕子,懸在香爐上,悠悠的煙色包裹著深紅色的帕子,遠遠看去若一片凝血暗沉無光。

    “鮮卑部族,幾百年來居於遼東,一直被奴役,女子做供人玩樂生子的工具,男子從小便是被人驅使的馬前卒。直到拓跋王族興起,才過幾年平安日子。戰敗後,姚部從中漁利,出賣族人。他們就像是牆頭草,誰強跟誰走得近,誰弱就跟著別人欺負弱的,甚至落井下石。”

    司馬清輕輕一歎,想到之前流落在外,被溫婷打罵不給飯吃的日子,的確至今也無法忘記。

    “她也是姚部首領千金,聯姻身不由已,你們助她殺人,擺脫劉鵬,可有想過此舉實在極度兇險。萬一她反咬你們,你和你的族人,隻怕要被皇上連根鏟除,就算是代王也救不得你們。”

    陳媽望著香爐裏的升起的彎彎曲曲若有似無的煙霧,眼神迷離的道:“看來城兒說得對,瞞得過所有人,但騙不了你。”

    司馬清:“因我曾中曼陀羅之毒,隻是中毒不深。”

    陳媽:“你知道曼陀羅?”

    “此花優雅清香,可麻痹全身,即使身受酷刑,也不會太過痛苦。”司馬清目色流光間,浮出拓跋城在地宮裏受刑的畫麵,此間與他年幼時九死一生的經曆,一段一段重疊再現,直到那日喜宴過後她才徹底明白拓跋城身上為何常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東西本就是可毒可藥之物。”陳媽將帕子握在手中,手指輕輕扇著煙霧,“要不然,城兒怎麽可能撐得過先登營裏的酷練,鬥得過心如毒蠍的劉曜,你以為每一次他都是憑借命氣嗎?”

    司馬清心中那根刺,此時反複紮在舊傷上,隱隱作痛,卻再也無法讓她痛到失聲,反而精神振奮。

    她繼續道:“那花,全身是毒,尤其種子奇毒無比。那帕子是被花種子熏過?還是花種子本就藏在姚琳春的手裏,隻等揭去喜帕一瞬間,就將毒粉灑在東王梨上。”

    陳媽拿著帕子嗅了嗅,微微一笑:“姑娘果然冰雪聰明,可都猜得不對。”

    “那底是誰下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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