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退後三步,轉而向劉鵬道:“大將軍,你已是皇子,何必再爭這些,說到底此次平陽一戰若非代王籌謀數年,安插眾多眼線在宮裏麵,又何來一擊即潰。連皇上都不計較了,你又何須耿耿於懷,見好就收吧。”

    劉鵬想到數年前,三人相處時的情景,彼時的司馬清,隻是一個倔強的公主,雖無頭銜,卻讓卜珍、劉氏姐妹忌憚萬分。

    不僅因為她身後牽引著數萬的晉朝遺老貴族,還因她生就一副豐華容貌。

    父親、他還有拓跋城,都為她動了心思。

    如今為了權力之爭,終於他再也不是癡情少年,她也不是那個隻求保命願為奴的公主。

    拓跋城亦不是在先登營裏九死一生的死士。

    他們都活成了彼此不喜歡的樣子。

    反目,已不在遮遮掩掩,擺上了明麵上。

    他陰沉一笑:“拓跋城是我的兄弟,能得見他裂土封王,我自是為他高興的。但成王者,心不似以前,司馬清你應該明白其中的道理,嗬嗬,說這些做什麽……都各自做分內事吧。”

    說罷走到拓跋城的身邊,指著地上的女子,語帶無所謂的向幾名侍衛道:“十二個女人,如果代王不要,直接斬殺。”

    他的命令一下,所有女子,除溫婷外,一個個被拖了出去。

    頓時唿天搶地的聲音不絕於耳。

    拓跋城眼都不曾眨一下,隻安靜的看著司馬清。

    而溫婷伏在地上手指死死的摳在磚縫裏,好像這樣就能在在宏大無比的大殿內紮下根,再無人能拖走她一般。

    直到有人過來架起她時,她全身打了一個寒噤,脖子梗直的衝前,雙眼像死魚一樣的望向司馬清,流轉在她的臉上。

    被拖出殿門的一瞬間,她像瘋了一樣狂叫一聲:“我有晉王的密涵,你們誰敢殺我!”

    沒有人聽她,身上的衣服扯開,黑發亂如草的在空中飛舞。

    溫婷拚出最後一口氣,往頭大喊:“卜珍,夫人,你救我,東王梨可是我托晉王從東海帶來的。您救我!”

    “慢!”拓跋城側目過來,盯著她。

    “你說什麽?東王梨?”

    “是。”溫婷掙出一隻手,“東王梨,大人吃沒有事,小孩子吃了,會昏睡幾個時辰。”

    拓跋城猛然向司馬清看去,他們兩心知肚明,那日獻上玉璽的事,不過是他們設計劉氏母子的套,隻是千算萬算沒有想到,他們做了那捕螳螂的蟬,而後,居然讓某人成了在後撿漏的蟬。

    司馬清奔上前:“你說什麽?卜珍,真是卜珍?”

    溫婷連點頭:“是,是,是,”她連說三個是,接著又道,“因我久居平陽城,為了能在後宮立足,以東王梨哄那些妃嬪的孩子們入睡,是以能得到她們的庇護,步步高升。”

    司馬清心中的一直盤旋不去的迷霧被盡數驅散開來。

    如若今日不知道這些,或者她會放下一切,追隨拓跋城離開長安城,一起去征服那個名為遼北的陌生之地。

    但現在……

    母親和三個弟弟被人玩弄於鼓掌間。

    不日卜珍登上後位,哪裏還有他們的活路。

    不能走,至少現在不能。

    司馬清恨意難消的一把推開溫婷:“自你能殺親父開始,你就不再是個人,果然你連畜生不如。留下你何用?”

    溫婷不甘的大叫:“我們誰又比誰高貴多少,別說你的手上是幹淨的,就算是幹淨的,但因你而死,因你而家破人亡的何止我手上這幾條人命?你能做好人,不過是拓跋城為你把汙穢、肮髒、黑暗、不可見人的事為你做盡了。就連你高高在上的母親,也不知道利用過拓跋城多少次?”

    她的話如一記重錘,把她心裏麵那方,隻屬於拓跋城的淨色琉璃般的空間,敲出了萬千裂縫,殘影在心頭晃出了地宮之戰裏,為了活下去的一個接一個的人命。

    慕容大哥、紅衣小廝、二狗的妹妹和奶奶……

    司馬清嘴巴緊緊咬合著,把一切地痛苦都壓在心間。

    溫婷得以喘息,她的目光曾即將熄滅的光芒,突然被這一聲點亮,如獲至寶的衝著拓跋城大喊:“不要殺我,我能去說服晉王,讓他放棄對遼北的征伐。代王,讓我去東海,我可以為你爭取兵不血刃,得到土地草原臣民,你可以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利益!”

    她,像是一個會念咒的女巫,把拓跋城眼下最擔心的事說了出來,並且指明了一條看似圓滿的解決之道。

    拓跋城沉思半會,點頭道:“放了她。”

    侍衛放手,溫婷像爛泥一樣灘在地上,身體起伏不定大口喘息著,頭上隱隱的蒸騰出一片白氣。

    良久抬起頭,眼中的深刻的恨意,望向一直清若芙蓉的司馬清臉上,似在說終是她贏了。

    司馬清緩緩幾步走到溫婷的身邊,冷冷掃過她的散亂發下的臉,語帶置疑的問:“你沒了玉璽證明身份,晉王的王宮你如何進得去?進去了,你拿什麽跟晉王談條件?其實剛才死在外麵的,還痛快些的。至少這些有人我會叫人斂屍的。你呢?”

    溫婷沒有血色的臉上,肌肉再次不可抑製的顫動,她低估了拓跋城的城府,他這是要送她去死,而這一次是她自己選的。

    正如拓跋城曾經警告過她:“陰棋的沒有資格談生,隻有談現在死還是以後死,兩種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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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也支持不住身體的重量,這一次,她直接躺在了地上,沒有了鬥誌。

    封分群臣,拔擢將才。

    劉曜和劉鵬兩人各管一攤。

    在外人看來,劉曜倚重皇子劉鵬,將來皇位傳給他,也漸漸被朝中上下人暗自揣度出的結果。

    當有人向劉曜明言立太子之事時,劉曜卻隻說石雷未除,立太子之事不宜太急。

    皇太子一日未定,眾皇子便都有機會,一時間眾臣又再次陷入了猜測之中。

    一直養在弘訓殿的三個有名無實權的王爺,因年歲太小,又有前朝血脈,自不被眾人吹捧。

    羊獻容和司馬清也吩咐宮內的上上下下,不得議論宮中的政務。

    一日清閑,數月冷清。

    忙著安撫人心,又奔走於赤壁與長安城兩地的劉曜,光應付石雷等人便已分身乏術。

    隻是他一直將拓跋城留在長安城內,說是他重傷在身,應該好生養養,再為國征戰。

    段狼自是不肯。

    袁雄在他耳邊細語道:“城哥跟司馬清早就定共同進退的盟約,如若不死不能毀約。”

    段狼想到司馬清被自己扛去軍營裏退敵之事,拓跋城雖一直未正麵與他算賬,可是從此後,也再與他沒有那份生死情分。

    男人的誓言要麽能騙死人,要麽至死不悔。

    他明白,拓跋城說到便要做到。

    拓跋城與段狼居於宮內的偏殿之內。

    吃喝拉撒一應事,全由卜珍代為安排。

    這一日拓跋城剛剛讓太醫把過脈,太醫搖頭歎息數次,方走到案前,沉吟不決。

    段狼在一旁看得心焦:“代王到底傷到何處?為何一直時好時壞?”

    太醫拈著白胡,揚著下巴,蹙眉道:“我也想知道,為何這體內並無傷,卻隻有一絲怪異的毒隱在骨肉間的筋膜處,非藥力可及。”

    段狼對這些一知半解,向身邊的袁雄道:“說的什麽?中原人為何都這麽說廢話,不說人話的。”

    太醫氣得雙眼一翻,本還伸手去拿紙筆,頓時停將下來,生氣不語。

    袁雄道:“太醫莫跟段大人生氣,他是個粗人。”

    太醫哼了一聲:“休息得好,此病不會時時發作,也就是三九苦寒之日發作一番。”

    袁雄聽聞摸著頭,一言不發的向外走去。

    段狼叫道:“你這不等於沒說,無藥可治嗎?”

    太醫搖頭晃腦道:“非也非也,可取針刺之法,點刺於穴位上,以緩解痛苦。”

    “等於沒說。”

    段狼心直口快,斥得太醫無法再說下去。

    他恨恨站起,走出殿門後,拐到一僻靜地,才忿怒的道:“一個奴隸,也要我這等給親貴皇族身份瞧病人看病,真是多說一句,都覺得掉份。”

    他的嘴多,宮內的眼線更多。

    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已傳到了弘訓宮內。

    羊獻容聽了默默不語,陳媽正捧著茶杯送上,正巧聽到“太醫說代王要是去遼北,那就得長期受著針刺之苦”。

    她手一抖,托盤中杯子斜著傾倒,杯中的熱水灑落在手背上,她強扶住杯身,身後不知是誰撞了她一把,“咣當”一聲,連杯帶水的滾落地上。

    幾個新入宮的美人“啊”的叫了一聲,個個跳腳的四散退開。

    這幾個人被遣到這裏由羊獻容代為調~教宮裏的規矩,教了數日的行走坐臥,剛剛正學著跪下,誰知一個沒有站穩撞了陳媽一把。

    這一下幾個人的身上腳上不免濺上了茶水。

    眾人都驚了一下,馬上便有人罵道:“老東西,怎麽這麽不頂用了。”

    另一女子更是扯著陳媽道:“你看看你,將我的新衣弄髒了。”

    其餘幾人皆偷偷看著,沒有人出聲。

    陳媽忙低首,跪到在眾人麵前,口稱:“奴婢捧茶時,隻顧著奔娘娘那去了,沒看到姑娘們正在學規矩,眼裏並無他人,顧而奴婢與姑娘衝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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