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來想去,隻有用玉璽去試探卜珍才最為穩妥,畢竟她已沒兒子,就是鬧翻了天,也不能拿她怎麽樣。

    而羊獻容則不同,她有三個兒子,玉璽之事讓他知道了,不得了。

    劉芳歎道:“若是石花在就好,卜珍保管著玉璽不假,可是看守之職,一直是石花擔著。她是真的認得玉璽的。”

    劉芬在一旁無奈點頭道:“誰說不是,石花那日死時,就跟指揮使拓跋城說了些不著邊際的話,跟玉璽相關的一個字沒有說起。現在除了找卜珍,我們已是沒有第二人選了。”

    王憐花不以為然的挑眉道:“這東西其實真假已定。那日司馬清與我相鬥時,東西從她貼身位置掉落,若不是真的,她拿個假玉璽在身上做何用?難不成用來複國嗎?而且,我聽說當日羊獻容送她上車時,賜給她一方蓋了玉璽的帕子,就是為了證明她身份。如今司馬越在東海稱王,他曾向勒準討要玉璽,那勒準也是答應了的。我看司馬清就為了他們晉王所以才說玉璽是假,一則隻是為了騙大將軍殺了勒準,二則可以帶著玉璽去東海找晉王。”

    劉芳心中念頭轉了轉,看向劉芬道:“妹妹,不如請相國迴來,畢竟這玉璽關係重大,我就說是鵬兒所獲,襄助父親稱帝。”

    劉芬心有所動,卻想到這件事牽涉到卜珍、羊獻容,包括一眾庶子的命運,因而隻道:“一切聽憑姐姐的安排。”

    劉芳心中另有打算,她的兒子無軍功在身,要跟劉鵬抗衡終是不能,如今做個人情,將來用得著他們母子的,也好開口相求。

    雖說她是劉芬之姐,跟那卜珍也算是有些親,但要幫還是得幫最親之人。

    劉芳攜了劉芬的手,溫言道:“就算東西是鵬兒所得,自是你這個做母親有很大功勞,這府裏無論是誰都沒有什麽好置喙的?”

    劉芬忙垂道道;“如若鵬兒成了事,也是姐姐的功勞最大,妹妹隻求他能有一番作為,別的妹妹不會計較。”

    劉芳眉梢微動:“我看相國不日將稱帝,到時他總是需要立皇後的。”

    劉芬當即撲倒在地上,口稱道:“皇後之位自是非姐姐莫屬。”

    劉芳嘴角含笑,當即放下手中的茶盞,揚了揚下巴,王憐花會意點了點,匆匆離去。

    這邊劉芳為了劉鵬打點起來,羊獻容和司馬清在一旁吃飯喝茶,悠閑自在。

    劉熙拿著筆,正在練字。

    兩個小弟弟,一個拿筆,一個拿紙,圍著桌子跑圈,玩耍。

    司馬清默默凝視了一會,道:“母親,現在可有給弟弟們請老師?”

    羊獻容搖頭,無奈的歎一聲:“自從劉儉死後,卜珍對這三個孩子很是忌憚,我隻是自己教他們認幾個字,別的都沒有正式拜過老師。”

    司馬清一雙眼靜冷的眸子,漸漸變冷,凝出的寒霜如杯中的映著晨光的波光,閃閃發亮。

    她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道:“母親,我自小流落在外,得不到溫飽,求不得親情,習不得詩書,可我從沒有一刻放棄過。”

    羊獻容華服下掩著的白皙脖子,慢慢彎下,握著杯的手指有些抖,聲音微滯澀的道:“自是母親沒有保護好你。”

    司馬清臉上浮出一點淡然,放下手中的杯,複又握住羊獻容的手,“母親,司馬清氏一族自先輩開始,為曹氏一門所用,依靠的從不是被動的施舍,而是主動的示弱,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猛。

    先祖晉宣帝,當時何等的隱忍,其後又何等的殺伐決斷。

    母親,當今之事,不是你不爭,就能活下來的。”

    羊獻容向左右看了看,靜觀杯中水許義,才開口道:“我兒年幼,劉鵬風頭正盛。”

    司馬清:“那母親,你可想好,何人能製衡劉鵬……”司馬清說到這裏,停了一下,才緩緩接著道,“母子二人,他們合則擁有琅琊王氏一族的支持,若分,弟弟們才能活得下去。”

    羊獻容微微點頭,雖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道出一句:“卜珍,才能製衡他們。”

    司馬清對夫人間的爭鬥,每每都因卜珍挑事,不得不與之周旋,好在羊獻容連生三子,又得劉曜寵愛,因而過得有驚無險。

    可如今劉鵬在平陽城下,斬殺勒準一行人時的果決,被司馬清看在眼裏。

    一個帶兵的將軍永遠不能不防。

    而防他的不隻是羊獻容的三個兒子,還有他們的父親。

    幾日後,劉曜迴來,劉鵬出城迎接,三軍列隊相迎。

    幾位夫人坐於馬車內,等著。

    遠遠瞧見黑旗在空中揚起模糊的影子,坐在羊獻容身邊的司馬清挑起一側簾布,眼到之處,鎧甲鋥亮,人強馬壯,肅整安靜的分立兩旁,隱隱透著一股殺意。

    抬頭看豎起的旌旗,迎風招展,生風陣陣。

    司馬清迴首道:“劉熙,看看外麵。”

    劉熙爬過來,從車窗探出半張臉,道:“嗬嗬,好威武。”

    劉鵬聞言側目過來,向劉熙一笑。

    劉熙道:“哥哥站了這麽久,口渴了吧,我這有果子吃。”

    說著,掏出一個李子,衝劉鵬搖了搖手。

    司馬清見劉熙友善如此,心中一片寒涼,到底是個七歲的孩子。

    劉鵬走過來,伸手接過李子,向司馬清掃了一眼。

    她低下眸,心說並非我意,你別想多。

    劉鵬卻不渾然不知,扔進嘴裏,咬了一口,五官微擰道:“酸呀。”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劉熙拍手笑:“酸能生津,哥哥是不是就不口渴了?”

    劉鵬連吐出來,搖頭:“這孩子玩意,我是吃不得。”

    另一側的馬車簾布掀開,劉芳探出頭來,臉色不悅的道:“這是來接相國的,嘻嘻哈哈成何體統!”

    劉熙嚇得連縮迴頭,坐到羊獻容的身邊。

    羊獻容不為所動,隻當沒有聽到,靜靜的看著前方。

    司馬清把簾布放下,心中暗道,這隻怕是平日裏母親弟弟們的真實處境。

    她遙想此間年月,已是母親追隨劉曜的第九個年頭。

    曾經的豐華絕代,如今也已人到暮年。

    雖保養得當,但終是在眼尾嘴角,都生出細紋,似乎壓縮的絲綢,不比往昔的光華照人,一片滑順。

    而這次劉鵬打下平陽城後,將勒氏一門裏,年輕有姿色的女子,盡數擄掠了過來,就連溫婷也讓他以戰利品的方式帶迴長安城。

    他自己喜歡得緊,酒色之徒不可能麵對眾多女子不動心的,劉芳在一旁力勸下,才消了他初時的念頭,迴到自己的殿裏住著。

    如今母親的人傳迴的消息,所有女子,皆養在了營宮殿內,有專人伺候著。

    司馬清想起昨日卜珍叫人送來一籃掛著霜的李子,她與羊獻容本想放爛了也不吃這東西。

    不料,劉熙貪嘴得很,很快吃了兩個。

    還好沒事,李子隻是有點酸。

    此時那李子,還在車裏放著。

    這倒不是司馬清的意思,而羊獻容的想法。

    司馬清不解。

    羊獻容緩聲道:“我一直受前朝之事困擾,被這裏的人恥笑。現在唯有將自己視為劉曜的一個妾,自降身份,才能保得住如今的安穩日子。”

    司馬清聽聞此言,終是明白,母親為總能以一已之力,保住孩子們,那份忍已經讓她超脫出尋常女子的嫉恨狹隘的格局。

    “母親,你這是要為卜珍向劉曜表誠心。”

    “清兒,你記著,她總是正妻,我不過是後來者。”羊獻容隨手拈起一顆李子,咬了一口,眉頭輕皺,臉上卻有一絲笑意,“這東西酸了點,但相比有毒的,還是能吃的。”

    司馬清一怔:“母親我迴宮後,都是你在護我,如今我已長大,此次平陽城被踏平,一分為二,我才明白一個人要在亂世裏活著,不能隻憑一腔熱血,人多方能匯聚力量,立於亂世裏。弟弟和你,我們誰都不能有事。”

    羊獻容笑了笑,拈了一顆李子送到司馬清的嘴邊:“那好,你也吃一顆,我們同在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今年熙兒能不能成事,你和我,都要盡心盡力,不求他日能得他的迴報,隻求他能一世安好。”

    司馬清不疑有他,張嘴含住那枚青李,三下兩下吞入腹中。

    簾外傳來小兵的報奏,說是要劉鵬等人步行相迎,而夫人們則可留於車內。

    司馬清聽了從車內下來,但見劉芬正與劉鵬在說話。

    “兒子,你爹是什麽意思?”

    劉鵬手把著劍柄並不動,隻道:“兒子在這裏侯著就是,讓劉熙他們去就是了。”

    劉芬點頭:“也是,這裏有軍隊列於城門處,沒有一個領頭壓陣哪行。我代你去。”

    於是轉臉吩咐王憐花道:“去跟那位說一下,讓她的兒子去見相國。”

    車內的羊獻容見狀心中猶豫,望向司馬清。

    司馬清微微點頭,示意她和劉熙、劉闡、劉襲一起下來。

    一行五人,跟著劉芳的身後。

    陳媽扶著羊獻容,小琪、小嫿各牽一個。而司馬清領著最大的劉熙,拎著卜珍賞的一籃子李子,向不遠處的劉曜車騎走過去。

    後麵跟著府內的一眾姬妾和下人,卜珍的人混在其中,唯有劉鵬不曾前來。

    劉曜坐在馬上,連日趕路,臉上已有疲憊之色。

    他向下掃了一眼,便合上雙眸不語,傳令三軍,無人敢不來。現在……他最在意的那一個卻持功不來。

    劉鵬,親手扶起的將軍,攻下平陽城,卻隻得半城之地,隻間的事,他並不知道得十分詳細。

    嗬嗬,兒子要跟老子叫板了。

    劉芬見劉曜久視不語,有些神慌,忙上前道:“相國迴來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臨海公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望樓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望樓蘭並收藏臨海公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