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婢低頭不也言語,她們這樣做完全是受了溫婷的指派,誰都知道冬日裏拿水潑地,等於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隻要經夜風一吹,加上溫度又低,很快會在地麵結出薄冰,他們自己刷地,也摔過,但敢怒不敢言。

    嘩嘩,一盆水接一盆水,將整個大殿潑濕掉後,那些宮婢才停手出去。

    司馬清歎了一聲,看了看四周,苦笑果然沒有留下一片幹的地方給她立足。

    她走迴角落裏的床榻,剛要坐下,發現上麵有水滴,伸手一摸,水滴居然凝固在榻上。而被子上也是濕漉漉。

    自被囚於平陽城內,溫婷日日想法子折磨她。

    不是送來的飯菜是冷的,湯裏放隻死老鼠,便是這樣把地上灑上水,好弄出一個她意外身亡的事情來。

    她有時在想,這溫婷天生惡人,怎麽就不見有天來收了這家夥,難不成,是上天安排她來替天行道嗎?

    可是司馬清不喜歡殺人,至少她沒有拓跋城那種殺人後還能吃好喝好睡好的勇氣。

    而拓跋城則沒有她這麽好的運氣,他被押入了之前宣極殿內,關押獸糧的地方。

    所謂獸糧,就是用來喂食皇族伺養的野獸的地下囚宮。

    裏麵分南宮、北宮。

    南宮為獸的居所,北宮,則是關押囚犯、流民的地方。

    之前雪豹所在的南宮打開後,北宮也被人打開,因而大批流民上到宣極殿內,引發了政變。

    而現在,南宮裏的獸還在,北宮裏關的人也越來越多。

    不過,地宮比地麵上的房間更為暖和,不透風,同時,也不見陽光。

    而拓跋城,在這地宮裏,一躺便是整整七天七夜。

    期間,二狗偷偷給他塞了一塊餅子,被毒打了一頓。

    隨後便無人再敢上前。

    直到這天,二狗偷偷從北宮躥上了宣極殿內,見到了司馬清,才把裏麵的情形大概說了一遍,她才知道,她能舒服的呆在地麵上,是因為拓跋城用他自己做交換,讓她留下,而他下了地牢。

    這天夜裏,溫婷到了宣極殿,她少有的親自來送飯。

    而且一大碗米飯,外加四個精致的小菜。

    司馬清隔著老遠便聞到了香氣,相比近日來送來的那些冷飯饅頭,這些可以說得上是美味。

    短暫的寒喧過後,溫婷聲音緩慢的道:“司馬清,你可想好了。”

    司馬清並不理她,隻坐在地上,大口吃著米飯,筷子戳得碗丁當作響。

    “你知道我想要什麽的。”

    司馬清扒了最後一口飯,吃得歡實。

    “東海那邊來人了。”溫婷緩緩的道。

    司馬清終於抬了一下眼皮,不置可否的笑笑,她一直等著溫婷來找自己,想搞明白她到底為何一直折磨她,但又不敢下太重的手。

    現在看來,溫婷的目標不是要她司馬清的命,這一個判斷是對的。

    溫婷她另的有所圖,比如,她現在提到的東海。

    隻要了解對手的弱點,一切就好辦了。

    司馬清心中已有對策,故意隻吃不說,在溫婷的注視之下,完全沒有顧及的將眼前食物一掃而光後,還不忘記開口道:“給再弄些吃的,喝的。”

    “喝的?”

    “對,我要白酒,最烈的那種。”司馬清討價還價的本事見長,以前她還會礙著身份,時不時會躥出些規矩禮教之詞。

    可如今,她更明白自己要什麽,能要到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責任這個詞,對於她來說,不如先活去,再去談更為穩妥。

    因為二狗給她帶來的消息,已經讓她久未起波瀾的心亂成一團。

    表麵上,她還能淡如清風的跟溫婷要這要那,內心卻虛火旺盛,恨不能早一步下到地宮裏去。

    可是與豺狼謀事,處處是陷阱,步步得小心。

    烈酒一到,司馬清先喝了一口,一條火龍由喉間滾落,沿著食道一路向下直躥至心。

    她咳嗽了好幾聲,方才壓下酒味。

    溫婷馬上道:“我要去東海。”

    司馬清點了點頭,臉上已微微泛起紅光,“好,我助你。”

    “我要……”溫婷緊接著道。

    “等等!”司馬清立即打斷,她才不會讓溫婷牽著鼻子走,至少在沒有達到她的目的前,她不能把手中的底牌全打出去。

    “你還要什麽?”溫婷改口道。

    “三七、草烏、血竭、黃連、蔓佗羅花……”

    溫婷臉色一變:“這些皆是藥。”

    “你怎麽不說我要的最後是毒藥呢?”

    溫婷壓著嗓子道:“你要這些做什麽?”

    司馬清不出聲。

    “是為了拓跋城吧。”

    司馬清冷冷掃她一眼,將手中的筷子在嘴巴裏咬著,時不時吐出些筷子屑,飛濺到溫婷的衣袖之上。

    她厭惡的白了一眼,拍打衣袖上的汙物,口中罵道:“司馬清,你好歹也是一國公主,舉止如此粗鄙,真是給皇家丟……”

    後麵的“臉”字尚未出口,溫婷隻覺得喉間一涼,一根被咬成尖利竹刺的筷子直抵在皮膚上,她頓覺唿吸不暢疼痛陡增。

    她驚訝的對上司馬清的眼,臉上強裝鎮定的問:“你做什麽?”

    司馬清身子前傾,握著筷子的手穩定而堅決,眼底的殺意多過仇恨,嘴裏一字一句道:“溫婷,你折磨我也就算了,拓跋城可是救過你的。”

    溫婷臉上有幾不見的慚色,可是就在看到司馬清脖下隱約可見的一片桃形刺青時,眼前立即浮現出七日前,拓跋城與她見時的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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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拓跋城被押到了她的宣華殿內。

    他醒來時,人在床榻上。

    抬手間,手腕被人握住,正詫異自己為何身處軟榻香被裏時,手掌裏多了一片溫膩的肌膚。

    黑眸微揚,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嬌媚無比的臉,青絲垂下纏在他的指間,發端滑過他的胸膛,微微作癢。

    “城哥,睡得可好?”女子聲音溫如軟棉,氣吐如蘭,光潔的膚在他的掌紋裏摩梭生出陣陣的香氣。

    拓跋城眯著眼看了她一會,半晌,才將腦中的幻想的某人與眼前真實溫婷區分開來。

    昨夜……他愛錯了?

    他眉頭蹙成一片山川,對心底的那個她暗暗冒出一絲內疚。

    翻身而起,身上的暖被滑落,露出多年征戰的累累傷痕,有一道疤痕從左肩胛開始,一直延伸至腰下,似是鞭痕。

    溫婷撲上去,倚在他背後,從後麵環住他的脖子,聲音墾切的道:“城哥,帶我走吧,我們一起呀。”

    拓跋城:“你給我吃了什麽?”

    “城哥……”溫婷不恥承認,自己用了這麽下作手段才得手。

    拓跋城聲音如冷刀的道:“是劉家的如意膠吧。”

    溫婷大驚,玉臂從拓跋城的脖子上滑落,心虛的道:“怎麽就不能是你喜歡我,跟我好了呢?”

    拓跋城鼻子哼一聲,從床上一躍而起,長臂伸展,將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取下,穿上。

    溫婷斜臥在榻上,一雙勾魂眼,從男子的腳尖,一路向上看,直到腰下時便打住,眼珠兒一瞬不轉的死死盯著那。

    拓跋城微側身,迴避開她火辣辣的目光,直到將最後一件衣服穿好後,再也沒有迴轉身,或是在她的身上停留下一時半會。

    好似她跟昨夜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她一個人的一場春夢,一個虛幻的泡影,天亮了,夢應該醒了。

    整個房間,安靜如曠野裏孤獨存在的一片空間,但隻要門打開,之前隔絕在外的血腥、殺戮、腐爛就會像潮水般湧來。

    衣袂微動,拓跋城已到了門口,伸手開門之際,身後傳來溫婷的唿喚:“拓跋城,你隻要走出我這裏,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拓跋城迴眉頭都不曾皺隻淡淡一句:“你若將今日之事,讓她知道,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死其實是最大的仁慈。”

    “唿啦”一聲,門大開四開,外麵執劍負刀的侍衛不下百人。

    寒光映著劍鋒,冷風刮著眾人的臉。

    拓跋城一步跨出,剛剛走下台階,正欲離開,一股香風吹過,一條銀蛇橫空飛臨,脖子上一片冰冷,眼前多出一名怒心衝天的女子。

    溫婷聲音如毒婦的吼叫道:“你再走一步,我就殺了你。”

    拓跋城一片視死如歸,冷冷掃她一眼:“溫婷,你是我拓跋城手中的陽棋,你可知道陽棋一旦棄用,陰棋會怎麽對付你。”

    “你是我囚犯,生死在我手裏。”

    “錯。”拓跋城瞥了眼前的劍身一眼,“棋子就是棋子,你永遠鬥不過下棋的人。”

    溫婷愣住,驟然發現自己的失控其實招來了大麻煩,如若真的沒有了拓跋城的幫助,別說去東海被晉王承認,就是活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對於司馬清的妒嫉讓她方寸大亂,也讓她痛苦而焦慮。

    她手中的劍也慢慢一寸一寸的離開拓跋城的脖間,“拓跋城你怎麽那麽可怕。”

    他永遠能知道什麽是她的弱點,可她好像從不知道有什麽能讓他屈服。

    不敢再要挾的她,放軟聲音道:“拓跋城不從號令,今日起,斷水斷糧把他跟地宮裏的人關在一起。”

    拓跋城笑:“很好。”

    然而,那個溫婷不願意承認,卻一直存在的拓跋城的弱點,其實一直就在她的身邊。

    司馬清。

    司馬清就是那個跟她命中注定不會輕描淡寫消失的人。

    她每一次出現,都在溫婷的心底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相較之前,隻是爭奪公主這位,現在爭的卻是一個男人的心。

    她拚盡全力,不及司馬清的一根頭發,是她折磨了拓跋城這些日子裏得出的結論。

    那換一種方法試試呢,她想著,而司馬清正中她的下懷。

    此時的司馬清,並不知道拓跋城是哪裏讓這位嬌縱的溫家大小姐氣成這樣。但有一點她隱約覺得出來,溫婷對拓跋城已不是簡單的棋子與主子之間的關係。

    她分明在溫婷的眼底讀出了女人的嫉妒。

    “溫婷,你想成為晉公主,對嗎?”司馬清摒棄了一切作為談判高手,就有的各種套路,隻是單刀直入的把問題拋給了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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