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有吃白食的,掌櫃的身後,方才還聲音溫柔的老板娘登時抄著擀麵杖就過來了。


    “誰這麽不要臉,敢占店裏便宜,看我不打——”


    她手中的擀麵杖都要落下了,此時看到雲霽的臉時,到底還是止住了。


    雲霽今日沒貼胡子,加上皮膚白皙,眉清目秀,青衫落拓,看起來文質彬彬。


    與平日街上占便宜的潑皮無賴很是不同,“客官可是遇到什麽難處?”


    樣貌有時候重要也不重要,美貌雖然不能當飯吃,同樣的錯誤卻能讓人多一些包容。


    比如欠了幾十文錢,不至於被揍得鼻青臉腫。


    “不過幾十文錢,客官拿不出,是錢袋掉了?”老板娘開口便是幫雲霽開脫了。


    她看了看雲霽身邊的黑馬,顯然是千裏良駒。


    於是,她笑道:“若是忘帶了,就先欠著,改日再補上……”


    身後的掌櫃的眉毛挑了挑,剛要張嘴,被婆娘橫了一個眼神,老實了。


    雲霽微微一笑,站起身道:“老板老板娘誤會,錢袋的確是忘記帶了,小生在此等妻子迴來……”


    “不過小生乃九華山青蓮居士的關門弟子,頗懂岐黃醫術,您這店紅紅火火,本應該是財源廣進的,隻是近日總是破折不斷可對?”


    掌櫃的搖了搖頭:“方才之事,眾人都看到了,可不是不安生麽,你這掐算的也不準成。”


    雲霽搖頭:“在下說的不是今日,是三日前,他說著再次掐算了下,十日之內,應該也有打架滋事,惹得您生意慘淡……”


    掌櫃的和老板娘對視一眼,若是方才的是道士親眼所見,那之前的呢?


    兩個人不由得信了幾分。


    掌櫃的麵色顯然有些鬆動,早上本來熱鬧的開張,方才被王六如此一鬧,熟客都走了。


    顯然今天的買賣要受到影響了。


    他們小本經營,每日的吃食都是提前備好的,若是賣不出去,今日就白瞎了食材。


    虧銀子,雖然他們經營多年,不差這麽一星半點,總歸是不痛快。


    雲霽不動聲色地掃了兩人一眼,又緩緩道:“錢財本是身外物,本道掐指一算,兩位本不愁吃穿,隻是生性樸實勤勞,閑不下來……”


    “你說的怎麽那麽對!”老板娘認同的直拍大腿。


    雲霽又道:“隻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兩位不愁衣食,家中長輩也去歲過世,本應是膝下兒孫繞膝才對……”


    兩人齊齊一愣,麵色瞬間黯然了下來,就連剛才滿麵不悅的掌櫃的,歎了口氣垂下了頭。


    “道長句句屬實,真乃神人,家嚴去歲冬日過世,家慈也跟著去了……我們二人的確是老來無子……”


    老板娘眼眶含淚:“求道長指點一二。”


    雲霽了然地歎了口氣,本下意識地裝腔作勢要摸胡子,手卻隻摸到光潔的下巴。


    他麵色頓時為難了起來:“並不是貧道不願意幫助二位,隻是方外之人,生平便是鰥、寡、孤、獨、殘、泄露天機太過……”


    掌櫃的點頭道:“小的理解。”說著,人便走進了屋。


    不多會兒,抱著個黑色木匣子過來,二話不說便塞到雲霽懷中:“聊表誠意。”


    匣子是胡桃木打造,並沒有雕刻繁華,看上去便很樸實,卻是推拉的上蓋。


    雲霽心中微動,背過身,伸出食指緩緩向上推了那麽一下……


    便看到累得整整齊齊,白花花的銀錠。


    老天垂簾,本是想胡亂詐一下,白嫖一頓飯,卻因為太能忽悠了,將兩人的棺材本都坑到手了……


    自己這功夫果然是到家。


    雲霽緩緩合上了蓋子,轉過身正色將匣子遞還迴去。


    “相逢即是有緣,不必如此破費。”他說著,四下一瞄。


    便看到掌櫃的收銀的錢匣。


    走過去,拿出一把銅錢出來,數了三十六枚銅錢出來,一字排開,


    放到了桌麵上。


    “我大曦明川勝地,十大明川,三十六個大小洞天,這便是今日的卦金吧。”


    一匣子的銀錠不要,隻要三十六文銅錢。


    夫妻倆對視一眼:高人!


    高人就是如此高風亮節,深藏不露。


    誰曾想,雲霽將三十五文錢推到兩人麵前:“雖天意使然,讓貧道與兩位結緣,可飯錢拖欠不得,這是飯錢……”


    說著又將剩下的一枚銅錢劃到自己麵前。


    “這是我收的卦錢。”


    兩個人被忽悠的齊齊點頭,眼淚汪汪:“道長,道法高深,仙風道骨,令人敬佩啊……”


    雲霽抬手示意不必多說,開始步鬥踏罡。


    步行轉折,宛如踏在罡星鬥宿之上,口中念念有詞:


    “一數坎兮二數坤,三震四巽數中分,五寄中宮六是乾,七兌八艮九離門,一元複始,萬象更新,急急如律令——”


    他說著,步伐微動,腳踩在方位點上,隨著他的疾步行走,周圍忽然刮起了一陣大風——


    偏偏雲霽兩指並攏,自上而下一劃,隨著他“令”字落地,隻聽砰的一聲,手中忽然憑空出現了一道符紙,且劇烈地燃燒了起來。


    這一陣仗很是唬人,掌櫃的兩口子眼睛都看直了!


    忽然跪下便開始磕頭。


    全然忽略了雲霽手被火燎了一下,疼得一個哆嗦!


    眼明手快的拉過一旁盛有混沌湯的大海碗,將手戳了進去,滅了火。


    他將碗遞給二人:“喝了吧,一會再聽貧道的指點便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頭商仲卿跟著逐月,前麵的逐月步子停頓了一下。


    忽然迴頭!


    商仲卿及時躲在了一塊立著的牌匾後。


    逐月好像沒發現身後有人跟隨,或者是發現了故意兜圈子。


    隨著七拐八繞,商仲卿看著她們走了一個又一個巷子……


    分明走的不快,若是往常,她能陪她們溜到天荒地老。


    可一陣冷風吹來,她便再次頭重腳輕,渾身打著擺子。


    到底吹了一夜冷風,病了。


    可她不願意放棄天理教的追蹤,長老一職,在天理教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機不可失。


    她眼光了一下頭,盡量在天旋地轉中,走直線。


    她看到右手邊上就是一個醫館,百草堂。


    隻可惜她此時無暇抓藥,跟著前麵的人再次走到一個巷子裏。


    她此時感覺渾身上下都很冷,打著哆嗦,仿佛隨時能倒下……


    可她咬咬牙,憑借強大的意誌力,死撐著追。


    前麵長長的巷子,她跟了上去,前麵的人一直沒迴頭,一直超前走。


    直到前麵出現了一堵牆。


    是個死胡同。


    商仲卿直覺不好,可此時周圍已經沒了掩體。


    前麵的人好像並不因為沒路而氣餒,反是轉身看著商仲卿微微一笑。


    調侃道:“姑娘,跟到此就好,前麵沒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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