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妃嘴裏的茶已經咽下了,聽到他這句話,雙眼瞪得渾圓。


    她懷疑他是故意的!


    她總不能把咽下的茶給吐出來。


    嘉妃氣得再次瞪了他一眼,她其實脾氣很好,隻是不知道為何,看到他這張臉,就總是想要發脾氣。


    嘉妃看了眼他的胸膛,這麽長時間了,衣服居然還沒扣上。


    陸錚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時候不早了,灑家要睡了,娘娘請迴吧。”


    哼,當誰稀罕在你這待似的!


    嘉妃轉頭便往門外走,可手剛放在門把手上,沒等開門。


    身後忽然傳來陸錚悠長的歎息聲:“哎呀,也不知張如海那廝在灑家這裏吃了憋,會不會攢著氣,守株待兔啊……”


    嘉妃瞬間想到了,若是此時迴宮,會不會路上遇到埋伏。


    到時候,或許會死得很慘。


    嘉妃放在門上的手便放了下來。


    “今晚月色挺好,若督主不介意,本宮叨擾下,借用下貴寶地。”嘉妃臉上掛著盈盈地笑意,看起來端莊又溫婉。


    陸錚的眼裏再次閃過笑意,他握拳輕咳一聲道:“當然,娘娘隨意。”


    說著,人徑自到床上躺下,蓋好了被子,似乎要睡覺了。


    嘉妃坐在桌子前,剛要抬頭裝做看月亮。


    床上的陸錚忽然翻了個身背對著嘉妃道:“今晚烏雲遮月,沒有月亮。”


    嘉妃楞住了,抬頭看了眼窗外。


    果然,天上烏漆嘛黑的,別說是月亮,就連星星也不見一個!


    想到方才她趴在他床底下,他說月色尚好,娘娘出來賞月啊?


    嘉妃恨得直咬牙,一口老血沒噴出來。


    又他娘的被他耍了!


    眼看著陸錚背對著她,嘉妃站起身氣急敗壞地朝著他的身影連打帶踹。


    可她並沒注意,外麵的確是沒有月光,可角落裏燃有燭燈。


    她比比劃劃的身影,倒影在側麵的牆上,麵朝裏的陸錚隻消低頭隨意地一瞥,便看到她婀娜的身影,投影在他身上。


    雖說是她在動,可他如今橫躺著。


    在燭火的搖曳下,仿佛她上他下……


    她如同一支隨風搖曳的花兒,在他身上綻放。


    似親密的戀人,相連依偎在一起。


    而他們原本……


    就應該如此。


    他再次無聲地笑了。


    笑得卻不由得有些苦澀,他早已冰冷又麻木的心,鈍疼起來。


    陸錚緩緩闔上眼,好似慢慢睡了過去。


    聽到床上陸錚的鼾聲,嘉妃悻悻地坐下。


    她坐在桌案前,晚上跑了這麽遠,又驚又怕,體力早已透支。


    而且頭發上也都是灰塵,顧不得擦。


    真的是喪得要死的一天。


    她拄著胳膊,抬頭看著不見星月的天空,終於眼皮打架,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趴在桌子上,壓著胳膊,細微的鼾聲也響了起來。


    床上的鼾聲仍舊繼續,身影卻一個翻身坐起,雙腳落地,連鞋都沒顧得上穿。


    靜靜地走到了她的麵前。


    口水順著嘉妃的嘴流了出來,她臉上不再有兒時的嬰兒肥。


    睡相……


    還是這般差。


    以前那個總是笑眯眯眼的小包子,不知不覺居然成了大姑娘了。


    陸錚目不轉睛地看了她半響,緩緩地伸出手指,極輕極輕地落在了她的酒窩上。


    像是怕打擾她的美夢一般,一觸而迴。


    嘉妃睡夢中打了個哈欠,將頭又調轉了一邊。


    夜涼如水,嘉妃忽然瑟縮了一下。


    下意識地抱了下胳膊。


    陸錚下意識想要抱起他,角落的黑衣人突然出現,被陸錚淡聲道:“下去。”


    黑衣人再次退了迴去。


    陸錚將嘉妃胳膊環在胸前,一手放到她後背,一手放到她腿彎,打橫一抱,險些沒抱起來。


    他先前下大獄,被嚴刑拷打受過傷,遭了不少罪,雖然進宮的時候,僥幸沒受宮刑。


    可幹爹偷偷找過太醫給他問診,斷言他活不過三十歲。


    也正是因為體弱,畏寒,常年屋裏燃著炭火。


    還需要時時泡溫泉驅寒,因此陳桔才會讓他來守行宮。


    行宮裏有先皇挖的溫泉,對他的身子有益。


    今日才會誤打誤撞救了她。


    陸錚艱難地將她往床上抱去,才不過幾步路,頭上便冒出了冷汗。


    她小的時候是個小胖丫,看著胖,他背著她滿山跑,卻輕鬆無比。


    大了看起來瘦得弱不經風,下巴都尖了不少,可如今的他抱著她卻有些吃力了。


    陸錚強壓住喉頭的腥氣,將她輕輕地放到床上,將被子拉過來,細細地給她蓋好。


    下一瞬,被子被她卷在了身下,人騎在了被子上。


    陸錚想要拽被,她卻夾得死死的。


    陸錚啞然失笑,取了帕子,在溫水裏擰了一把。


    這才又走到床前,拉過她的手,細細地給她擦拭。


    其實他在她一進屋的時候,就發現她了。


    要不然也不會也不會急得衣服都來不及係,倉皇地跑出來。


    要不是他抬手阻止的快,她就被他的人殺了。


    陸錚給她擦完了手,又看了看她花了的臉,又給她擦了擦。


    方才他本想提醒她,有他在,不必害怕。


    便是死,他也會擋在她麵前,死在了她的頭嘍。


    誰知道他話斟酌著,還沒來得及說,她便鑽到他床底下去了。


    弄得他哭笑不得。


    陸錚將嘉妃擦得幹幹靜靜。


    便是沾染了灰塵的頭發,也被他細細地用帕子給擦幹淨了。


    睡夢中的嘉妃唿嚕打得很香,似小貓又似小狗,憨態可掬。


    其實嘉妃是圓臉可愛掛的,可在陸錚眼裏,她瘦了。


    下巴都變尖了。


    陸錚起身,又去一旁的櫃子裏,再次抱來了一床被子,給嘉妃蓋上。


    他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窗外,方才還漫天黑幕的天空,烏雲不知道何時散去,月亮悄然升起。


    似含羞的少女,一會兒躲進雲間,一會兒又撩開麵紗,露出嬌容。


    皎潔的月色,傾灑下來,整個世界都被月色浸成了夢幻般的銀灰。


    他的灰色世界,仿佛也因月色,抑或是眼前的人而變得豐富起來。


    陸錚給嘉妃掖好了被角,靜靜地看著她。


    又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輕聲道:“今夜月明人盡望。”


    不知秋思落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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