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顏拿著水袋,走到外間,天蒙蒙亮了,嚴碩仰躺在床,被子蓋在身上,被子外麵雙手規規矩矩……


    這個睡相,與四仰八叉還不時翻身一腳踹她的嚴果,格外的不同。


    他這個睡相,更嚇人。


    誰睡覺的時候還一板一眼啊,多累啊。


    清顏努了努嘴,伸手摸了摸嚴碩的小臉兒。


    自己生的孩子,怎麽看怎麽覺得好。


    清顏想到剛才困得時候,被嚴碩“提點教育”了一番,牙便癢癢,有心想使壞兒,便一會捏一下嚴碩的鼻子,一會兒揉一下他的耳垂。


    若是以往,嚴碩睡覺輕,肯定是要醒來的。


    可白天奔波一天,又去水邊玩得盡興,晚上他又一直沒睡,提心吊膽。


    此時便睡得格外的沉,清顏捏他鼻子,他自然而然地張嘴唿吸,像是水裏的金魚一般,可可愛愛的。


    清顏到底是消了氣,鬆了手,忽然低頭看了下水袋,倒出了一點彈到他臉上。


    “小壞蛋!”


    她笑著將水點擦去,親了他額頭一下,這才轉身迴到了裏屋睡覺。


    等她睡著的唿嚕聲起,原本一板一眼睡覺的嚴碩,忽然翻了個身,麵朝外睡著了,他似乎夢到了什麽趣事,心情很好的樣子,睡夢中都嘴角翹起,露出兩個清淺的酒窩。


    寅時三刻,天邊漸漸發白,天蒙蒙亮的時候,是一個人睡得最沉最香的時候。


    驛站的馬廄裏,忽然被人放了一把火,睡夢中起床的小二忽然驚唿:“走水了——”


    沒等說出第二聲,角落裏忽然竄出一個黑衣人,一把劃斷了他的脖子。


    店小二頓時身子軟成了麵條,一頭栽倒在馬廄裏,很快被大火吞噬。


    隨著馬嘶鳴聲,有人高聲尖叫道:“有刺客!護駕——”


    沈煉全副武裝,最先從房間出來,一腳踹飛了一個黑衣人,接著繡春刀出鞘,銀光迸濺,血點紛飛,連斬數人。


    他也不看外麵火勢如何,隻是守在二樓天字房間門口。


    裏麵的門忽然打開,南宮燁寒著一張臉:“如何?”


    “有人縱火,渾水摸魚,意圖行刺,陛下當心。”


    南宮燁雖然從睡夢中驚醒,人卻並不驚慌,他劍眉入鬢,冷冷一笑:“朕就在這裏等著他們上來了。”


    遠處兵刃交割聲音響起,聲音越來越近,沈煉站在門前一動不動,好似一座雕像。


    南宮燁忽然轉頭,看著他問道:“朕聽聞你有一個女兒?”


    仿佛地獄中爬起來沒有絲毫人氣的沈煉,眉梢稍微化了開,意外這個時候陛下忽然問。


    “啟稟陛下,小女頑劣,讓人頭疼。”


    南宮燁忽地命令道:“你別杵在這兒,你先去下麵看看。”


    沈煉忽然抬頭,眼裏閃過一絲意外,但他什麽都沒有說,“微臣遵旨。”


    說完,毫不留戀,掉頭就走。


    他人剛離開,六福忐忑不安地看著南宮燁:“陛下,如今關鍵時刻,怎麽能支走沈煉呢?”


    南宮燁抬腳跨出了門檻。


    出現在二樓前,他的出現,讓許多蒙麵的黑衣刺客格外的興奮。


    “狗皇帝在二樓,殺上去,為兄弟報仇!”


    “天佑我天理,白蓮降世,真理永存!”


    “勢必讓狗皇帝血債血償!”


    “衝啊,殺了他!”


    南宮燁看著前仆後繼頂著火勢,奮不顧身往前衝的人們。


    嗤笑道:“有時候,這邪教真不能心慈手軟,一念姑息,為禍蒼生。”


    好好的百姓都被帶壞了。


    南宮燁手扶著欄杆,隨手捏了下手指。


    身後的六福緊緊跟在他身後:“陛下,火勢太大,咱們勢必要往下走,您跟在奴才身後,奴才給您開路……”


    他說著,就要擋在南宮燁的身前。


    反被南宮燁一把拽到了一旁——


    隻聽嗖的一聲響。


    一根箭鏃狠狠地插在欄杆上,箭頭釘入圍欄三寸,紮透了,箭尾的羽毛不斷震顫著。


    力道之大,若人中箭兇多吉少。


    六福腦門滲出了汗,腿都在哆嗦,不斷地吞咽著口水,卻還是擋在南宮燁麵前:“陛下,奴才願為您的馬前卒,肉中盾。給您帶路……”


    他咬牙道。


    轉身便拽著南宮燁往下走,他前麵還有數名錦衣衛抵擋,錦衣衛也驍勇善戰,不斷狙擊著刺客。


    刺客不斷傷亡,錦衣衛這頭也不斷有人傷亡倒下。


    態勢膠著,情勢危急。


    南宮燁看著眼前的六福,六福個矮,擋在他麵前,還能給他露出個頭。


    擋得不嚴實,正是別人的好靶子。


    他內心哂笑,若他是刺客,隻需隔著六福往他頭上射箭,必死無疑。


    偏偏箭鏃總是擦身而過,不但是他,便是前麵的六福,也並沒受傷。


    對方箭術準頭不行。


    南宮燁心想,此時轉過一麵迴廊,南宮燁透過火光,看到遠處一匹白色駿馬,馬上一紅衣女子,鬥篷翻飛。


    她身旁另有一匹黑馬,馬上捆綁著一個白衣青年,看起來病殃殃的。


    南宮燁不過隨意地掃了一眼,腦海裏迅速反應了過來,男子的身份。


    南宮炎!


    想不到福王逃脫了霍剛的鉗製,倒是和天理教勾結到了一起。


    紅衣女子凝神靜氣,神情專注,方才她隻差一點,便能射中,卻釘在了桅杆上。


    這一箭若是再虛發……


    她這個壇主,哪還有臉?!


    她巋自不動,將弓拉滿,她人雖小,力氣卻大,隻見她眼神忽然肅殺,一個撒手,嗡地一聲,淩空一箭再次朝著人群中射去——


    直奔著那人的頭。


    這一箭,定讓他喪鍾悲鳴!


    胡不歸滿意地看了眼箭的方向,嘴角緩緩帶了笑意。


    遠處的人倒下,侍衛驚慌失措的臉,仿佛都放慢了動作。


    “陛下——”


    “陛下——”


    她果斷地側頭對身旁的南宮炎說道:“我胡不歸,幼年占卜出來是鳳命,誰娶了我,誰當皇帝!”


    一旁羸弱的南宮炎如今被捆成了粽子。


    聞言隻是淡淡地看了過來,連聲哦都沒說。


    胡不歸又道:“不娶我,我就先結果了皇帝,我看好誰,誰當皇帝,我照樣是皇後!”


    南宮炎眨巴了幾下眼睛,終是歎息了一聲。


    有道是無知而無畏,先皇也好,先太子也好,哪個不是七竅玲瓏心,結果呢?


    還不是死於南宮燁的刀下。


    但凡是知道當今陛下的雷霆手腕,果敢決斷的,都不會大放厥詞。


    他歎息一聲,看了看馬上得意洋洋的女子。


    初生牛犢不怕虎,眼前此女是真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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