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覺得李蓮花有些變了。


    他看著騎在另一隻駱駝上,隨著駱駝前進的步伐而悠悠晃著身子的人,默默地拉緊了幾分手中的韁繩。


    那一晚的風雪過後,天氣意外地開始轉晴,又過了兩日,李蓮花不知怎麽確定了接下來一段時日不會再下大雪,便叫他跟別的商隊換兩匹駱駝迴來。


    很快,他們便如說好的那樣,將張護衛留在了邊城,帶了些值錢的物件,便乘著駱駝出發前往車狐。


    一路隻剩下他們兩人,李蓮花雖說仍是他說十句,頂多迴個三四句,卻沒了從前那股子帶著幾分親昵的打趣,雖說仍比對旁人要親近些,但對他而言,這種有限的親近反倒更顯得不鹹不淡。


    出發前他曾經問過李蓮花:“你都已經知道我是吃了四葉菡萏才會變成這樣的,我們還要去西域嗎?我這情況,尋常藥隻怕是治不了的,興許等我化解了體內的藥力,便自然而然就會好轉。”


    這人隻是看了他一眼,“即便你的問題與我之前的猜想不一樣,但這四葉菡萏,你也隻是從一本叫不上名的古籍中看到的,你又怎麽能肯定,他讓你身體變成這樣的原因,真的隻是因為藥力淤積?”


    “反正我們如今都已經到這裏了,從變成去車狐的距離,比迴天機山莊的距離還要近一些,去看看也無妨。”


    兩人便還是趁著還算晴朗的天氣,出了邊關,一路往西南的方向行去。


    要去車狐,他們還得先穿過一片荒漠。


    方多病在找李蓮花的那十年裏其實去過車狐,所以對這片荒漠並不算陌生。


    而走在前頭的這人,也沒有提起要尋個熟路的諮客,想來從前也是來過。


    隻是如今才過了暴雪期,荒漠中的雪都未化開,路上白茫茫的一片,即便是來過這裏的方多病,站在雪中也不免生出幾分茫然。


    好在李蓮花似是仍認得去車狐的路,騎著駱駝走在了前頭。


    兩人行了幾日,幾乎穿過了半個荒漠,總算是尋到了一塊合適落腳的地方。


    這是一片比較密集的山石林,附近有一小片水源,雖說入了冬後,草木生得更少,全然看不出這一小片綠洲應有的模樣,在這沙漠中卻也是極其珍貴的寶地。


    他們下午尋到這裏時,便已打算暫時停下腳步,在這裏過上一夜。


    荒漠的夜裏極冷,也不似山林,好歹還有樹幹或是山洞可以暫時遮擋風雪。


    他們在一塊背風的大石後頭卸下了行李。


    方多病尋了塊凸起的岩石,將兩隻駱駝的韁繩固定在岩石上,跟著便抖開了張夾著沙子的皮墊子,喊李蓮花過來坐下。


    這一路風沙大,他們白日裏行走都用麵紗包著頭臉,如今尋著了擋風的地方,才總算可以將其解下來,透透氣。


    李蓮花看著方多病抱著雪放入了帶來的大鍋裏,用內力將其化開後,將幹淨的帕子放進化開的雪水裏,清洗了幾下後遞了過來。


    他也沒有拒絕。


    溫熱的布巾覆在臉上,將這一日行來幾乎要凍僵的臉完全包裹起來,叫皮膚裏頭也跟著漸漸生出些熱熱麻麻的癢來。


    隻是這並非好事,李蓮花運轉了一下內力,勉強衝淡了些麵上的痕癢,那拭去薄薄的塵土後露出的白皙麵頰卻仍是泛起了一圈不甚自然的紅。


    他也沒在意,將帕子丟迴鍋裏又清洗了一迴,便在臉上又擦了一輪,連帶著邊邊角角也擦拭了個幹淨。


    方多病也跟著打理了一下自己,隻是目光仍是仍不住盯著身邊這人。


    見他有些不耐煩地抓撓了一下麵頰,便借著掏袖子的動作,從靈台取出了抹臉的乳膏。


    “這荒漠裏的天氣又冷又幹,你可千萬別撓,小心將臉給撓花了。”


    李蓮花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接過了他遞過來的乳膏,“你準備得倒是周到。”


    他打開乳膏的蓋子,輕嗅了一下,隻隱隱聞出了兩三味藥來,更多的,還是一股淡而不俗的清香,有些像這小子上次拿出來除味的香露。


    “都是我娘準備的,想著有用,我便順手帶上了。”方多病自然地答道。


    事實上這罐子乳膏,還是上輩子在邊關的時候給蕭承煦做的。


    畢竟他們行軍打仗遇到的惡劣天氣,比他們如今更甚,不過後來他們打下了大晟,蕭承煦登上了皇位,這罐用剩的乳膏便沒了用武之地,被他丟在了靈台裏,留到了現在。


    李蓮花沾了點乳白色的膏體,在兩頰薄薄地抹開。


    眼角的餘光卻是留意著起身去附近的水源查看的方多病,看著他拉扯了一些枯草,隨後不知看到了什麽,人影一晃,便消失在了高高的枯草之後。


    他擦臉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乳膏殘留在指尖的油脂感被他細細以摩擦雙手的方式慢慢擦去,連帶著心頭那點子煩躁。


    好在方多病迴得很快,一手提著裝滿了水的水囊,另一隻手提著一隻張牙舞爪,喵喵叫著的大貓。


    這大貓遠遠看過去活像隻大秤砣,就連尾巴都是圓滾滾的,蜷在身前叫人分辨了好一會兒才瞧出那是尾巴。耳朵生得也不太明顯,被蓬鬆的毛發給蓋得七七八八,隻露了一點點尖尖。


    李蓮花看著這隻炸了毛之後瞧著越發圓潤的大貓,好笑地看向方多病,“這是兔猻吧,你抓它幹什麽?”


    “哪裏是我抓它啊,明明是它找我麻煩。”


    方多病將大貓放了下來,隻見這隻大貓團子伏在地上,往前躥了一大截,慌不擇路地竄到了李蓮花跟前。


    它仰著頭朝李蓮花齜牙,壓著嗓子粗粗地“喵”了一聲。


    大抵是瞧著有趣,這人不知從哪裏摸了根枯草,戳了戳兔猻的腦門,換來大貓團子兇巴巴地掏爪一拍。


    隻是枯草本就隻是輕飄飄的一根,這大貓拍了半天,也沒拍著實處,竟跟它杠上了一般,左一撲右一撲地想將其製服。


    李蓮花托著腮,老神在在地抖著手裏的枯草,眼睛也沒怎麽看撲騰的大貓,卻每每在關鍵時刻將枯草微妙抖遠了一些,叫大貓撲了個空。


    看著這人微微勾著的嘴角,方多病不免想起了在天界與應淵才相識的時候。


    那位素來清冷的天界帝君,大抵每次在逗他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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