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個風起雲湧的地方,和平繁華的表象下, 那些隱私詭計永遠都不會停止。這裏的殘酷不會輸於戰場, 無論是賤如螻蟻, 還是貴如帝王, 都不能幸免。

    天色熹微時, 衛陟躍上馬背, 朝京城的方向遙遙望去。

    他懷裏揣著一封被捂熱的信, 那封信上詳細地說了很多很多的壞消息, 用一樁樁讓人心驚的事情表明:衛陟,你該迴去了。

    他曆經沙場, 心思早就漸漸沉澱,所以他一心報效國家, 從不去想那些讓一個將軍不再冷血的事情, 但是他知道,京中有一個人, 讓他的心可以為之震動。

    他意識到這個是在離京之前,隨後他便迫不及待地離京了,與其冠冕堂皇地說是為公事,不如說是落荒而逃, 可是,時隔一段時間, 一件件事情向他表明——衛陟, 你錯了, 你不該離開, 讓她陷入險境。

    征戰沙場是他的職責,他自會去盡職盡責,保護君主是他的忠誠,這一點也毋庸置疑。

    可是除此之外,他忽然就不想再恪守有些……從前他一定會堅守的東西。

    衛陟揚起馬鞭,馬兒快速奔跑起來,帶動身後一群將士,在天色未亮時,無聲無息地往京城奔赴而去。

    邊塞孤城的新陽徹底升起的時候,華儀也醒來了。

    她坐起身,感覺沒有什麽不好,抬手攏了攏長發,趿上紗履,拿下架上的常服,自己穿上,勉強係好複雜的帶子,再推開窗子,深吸一口氣。

    她的精神好了許多。雖然不知原因,卻讓她歡欣。

    她掠起唇角微微一笑,推開殿門出去。

    殿外的宮人見是女帝親自走出來,紛紛低頭行禮,常公公喜出望外,上前道:“陛下,您身子好些了嗎?”

    “朕感覺很好。”華儀慢慢走下漢白玉長階,走到陽光下,仰頭眯了眯眼,睫毛被鍍上一層淺淺的陰影,她道:“朕好久沒有曬過太陽了,跟做夢似的。”

    她披散著長發,白皙在皮膚在陽光下幾近透明,泛著一層瑩亮的光。

    常公公大喜道:“奴才這就去通知成王殿下和沉玉公子……”

    “好。”

    帝王身子突然大好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皇宮,宮外的臣子和平民也漸漸知曉,四處皆是歡喜之色。

    她向來是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百姓對她頗為愛戴,因為她的政令給了他們很多好處,除此之外,女帝性情如何,喜歡誰憎惡誰,通通與他們沒關係。

    百姓在議論,說者無心,聽者卻心思各異。

    權貴們將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包括帝王駕崩,新帝繼位,往後如何發展雲雲,如今又開始籌謀著新的打算。

    華儀讓人搬了軟榻去陽光可以曬到的地方,躺在上麵曬著太陽,臉頰和下巴感覺暖洋洋的。

    沉玉坐在她身邊,和她說話。

    沉玉問道:“還感覺困嗎?”

    華儀說:“不困了。”

    “別的呢?”

    “身子也不冷了,頭也不疼了,應該是好了吧?”她的眸子閃亮亮的。

    沉玉淡淡補充道:“還有些咳嗽。”他抬起手中折扇,以扇柄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道:“知道你急著好,但是也不可過於隨便了。”

    她本就是個隨便的人,偏生他過於講究,對於她的事情,事無巨細,全都要一一做好。

    她瞅著他,笑個不停,“沉玉,你怎麽跟個老媽子一樣?”

    他微微沉下臉色,抬手去撓她,她禁不住地笑,一頭紮進他懷裏,喊道:“朕錯了,朕錯了。”她的小腦袋拱得他往後讓了讓,也繃不住笑了。

    華儀在太陽下美美地睡了一覺,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才起身被沉玉抱了迴去。

    她把腦袋埋入他的懷裏,小聲道:“宮人都看著呢。”

    沉玉把她抱得更緊,低頭,含笑道:“現在誰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朕就看著你一日比一日膽大包天。”華儀搖頭道:“朕大概是對你太好了,等朕哪日娶了你,非得一振夫綱不可。”

    沉玉神情淡淡的,冷哼一聲,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她,惹得她輕嗔一眼,他低笑:“今日陛下精神好的很,不知在床上能不能振得起來?”

    “……”

    兩人說著話,迴到殿中,華儀被沉玉放到床上,她坐著,踢掉雙履,使喚著宮人倒茶來喝,一邊喝茶一邊道:“今日真是奇怪的很。”

    “病情好轉,總歸不是壞事。”沉玉轉身,等她喝盡一杯,又去再給她添茶,一邊淡淡道:“已經到了深秋,宮外又是一番景象,陛下想出去看看嗎?”

    “都到深秋了啊。”

    華儀有些悵然,覺得自己過的是真的稀裏糊塗了,點頭道:“那我們擇日溜出宮玩玩吧,說起來,上迴與你一起出去玩,還是上元節,我們差點就被禦史撞見了。”

    沉玉“嗯”了一聲,上前去脫華儀的外衫,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抱著身子往後一讓,耳根微紅著道:“你做什麽?突然就過來動手動腳,好不正經。”

    他含笑著,卻不迴答。當下不再動她上衣,改為彎下腰去抬起她的腳,握著她纖細的腳踝,慢慢脫下她鞋襪,抬眼含笑望著她,她縮不迴腿,改說他“無恥”,他今日心情極好,低笑出聲來,去撓她癢癢,兩人打鬧好一會兒,華儀到底還是讓他得了逞,沉玉擁著她,聲音低低的:“臣伺候陛下……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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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

    “不要?”他挑起眉梢,低眼瞟了一眼她那雙白皙纖細的腿,微微笑道:“當真不打算洗澡?陛下自打病了,還記得上迴洗澡是什麽時候嗎?”

    華儀又是一噎,她一向何其愛幹淨,此刻覺得有些掉麵子,臉頰便燒了起來。他低頭在她香肩邊,噴灑的熱氣讓她發癢,她推開他的肩,自我嫌棄道:“朕臭成這樣,你還聞。”

    沉玉沉默了一瞬,起身道:“陛下看起來皮癢,真的該洗洗了。”

    華儀:“……”

    沉玉要是敢治她的“皮癢”,她就敢治他的“無恥”。

    所幸這場澡洗的沒有危險,沉玉到底是顧忌她風寒未愈,不曾做那些不太好的事兒,華儀靠著沉玉,被他屢屢非..禮,她每次要叫宮人近來,想把這登徒子驅趕出去,可是沉玉在上,她何其弱勢,常公公哪怕聽到了女帝的聲音也不敢進來——女帝反正被沉玉吃得死死的,不進去不要緊,進去打擾了沉玉的興致,秋後算賬起來那才要緊。

    沉玉雖然不至於斤斤計較,但是常公公還是慫得不行。

    華儀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後,被沉玉抱出了禦池,瑩亮的冰蠶衣料質感微微透明,襯得她更加白皙瘦小,鎖骨透出衣料,嬌軀帶著暖暖的溫度,他把她放在床榻上後,後情不自禁地低頭溫存,薄唇掃過眼角,親得盡是眼睛耳朵,她不住驚唿,他此刻溫香軟玉,還不忘調侃她道:“現在不臭了。”

    她抬腳踢他,被他抓住腳踝,他俯低身子,注視著她的麵容,瞳孔泛著冷玉般的光澤,三分審視探究,七分暗沉,她忽然起身,在他臉頰上印了一口。

    她僅僅隻是親了一口,卻分外撩撥他的心,他的身子崩得死緊,把控著克製著,鼻息微重,低頭道:“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什麽後果?”她又吧唧親了他一口。

    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蹙眉,他摩挲著她的手腕,慢慢道:“我越是動情,越是非你不可。”

    她偏了偏頭,沒有懂他的意思,沉玉驀地鬆開她起身,袖中手捏了捏,偏頭看她道:“越是非你不可,越恨不得將你與世隔絕,控製不住,理智盡毀。”

    她心口驀地一跳。

    這若是情人間的旖旎情話,那便能讓她聽了連心也軟下來,可是這不是。

    她忽地就想起前世那七日,身子沒由來得一顫。

    沉玉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卻什麽都沒有質問她,而是挑起一抹奇怪的笑意來,問她道:“所以,儀兒想好了嗎?地獄天堂,此生同行?”

    華儀慢慢坐起來,抬眼,望著他的眼睛。

    許久,她答道:“需要想嗎?有反悔的道理嗎?”

    “沒有。”他道:“就算陛下反悔,我也不讓了。”

    他其實心裏冷靜得可怕,也知道多問她一句是多此一舉。

    她答是答非,他都不會放手,不同的是,她若答是,他還能勉強得到一絲寬慰,讓他那顆屢屢躁動陰鷙的心,暫且得到撫慰。

    沉玉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他總是那麽極端,看見華儀就恨不得將她藏起來,讓全天下人都看不到她,如那些日子她一直沉睡一般——可是沉睡的華儀無法在他身邊嬉笑怒罵,撒嬌發脾氣,他不喜歡死氣沉沉的華儀,所以他讓她重新煥發精神,她對他笑一次,他就恨不得將她揉碎在自己懷裏。

    他自詡冷酷,工於心計,睚眥必報,這世上偏偏就出了一個讓他痛恨又無可奈何的存在。

    他如果能更冷酷點,他就對她下手,毫不留情。

    可是想到如果她會恨他怕他,他就在想:再等等吧,如果她能讓他滿意的話……

    是夜,沉玉吹熄了燈,華儀在他懷裏昏昏欲睡,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

    “你白天說出宮玩,去什麽地方玩?朕有點想吃雲吞麵了。”

    沉玉道:“聽說最近有廟會,陛下若是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嗯……”她抬頭看他,“廟會裏有什麽呢?”

    “人山人海,萬家燈火。”他撫著她的頭發,低聲道:“喜歡嗎?”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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