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怎麽了怎麽了?疼不疼?疼不疼?」雷敢急急捧起她的手吹著氣,小心翼翼地輕撫揉著,滿眼憐惜又不禁咕噥埋怨。「哎,你惱我便直說,我自打自己給你出氣便是了,又何須你自個兒動手了?瞧,指節都紅了。」


    卓三娘怔怔地看著麵前這個高大健碩,明明手握重權身分貴重,如今卻彎下腰來對自己柔言細語低聲好氣的男人,忽地一陣心酸難禁,不知怎地,悲從中來嚎啕大哭了起來。


    雷敢霎時嚇都嚇傻了,慌得手忙腳亂想要安撫哄停她,可沒想到越哄越糟,他腦子亂成一團,最後索性一把將她抱滿懷,而後低下頭來用唇緊緊封住了她的小嘴兒——


    然後,世界安靜了。


    人也醉了……


    【第八章】


    夫何美女之嫻妖,紅顏曄而流光。卓特出而無匹,呈才好其莫當。


    性通暢以聰惠,行嫲密而妍詳。蔭高岑以翳日,臨綠水之清流。


    秋風起於中林,離鳥鳴而相求。愁慘慘以增傷,悲予安能乎淹流?


    曹植。《靜思賦》


    關北侯府好美院


    雷老爺偷偷摸摸地在院門外聽壁角,可聽了大半天卻也聽不出半點苗頭來。


    聽說那個不肖子又違背他的命令,同卓老酸才家的女兒不清不楚勾勾搭搭,甚至方才又把人給抱迴了侯府,氣得他一腳踹翻了矮案,怒火衝衝就要來找這臭小子算帳。


    可是人一到了好美院的院門邊,雷老爺終究是理智及時壓過了怒氣,決定還是先打探動靜再說。


    其實是有點擔心萬一自己這麽大刺刺地闖進去,恰好撞見了什麽臉紅心跳滾來滾去的戲碼,那他是該拍手叫好還是棒打鴛鴦?


    又想抱孫又不想跟卓老酸才扯上半毛關係的雷老爺這下真是被大大難住了。


    「哼,」他蹲在院門邊恨得牙癢癢。「都是那個死不聽話的狼崽子害的,他要是安心娶了老黃家的閨女兒,不就天下太平了嗎?」


    相較於雷老爺在院門外進退兩難,咬牙切齒,好美院裏頭卻是暖意融融,和煦得像春天降臨一樣——


    卓三娘害羞地蜷坐在雷敢的大腿上,心虛又忐忑地揠著自己的小手。


    她自在大街上被他生澀卻兇猛地一吻,吻得暈頭轉向險些厥過氣去,腦子便渾渾噩噩地被他抱迴了關北侯府,就從剛剛被迫坐在他強壯溫暖的懷裏到現在。


    「我……」她舔了舔唇,幹巴巴地想開口。


    「粉團兒,能這樣抱著你真好。」雷敢一臉傻兮兮茫酥酥的傻笑,既像隻吃飽饜足心滿意悅的老虎,又像個終於吃到自己貪戀已久的糖球兒的小兒,隻差沒有樂得在地上翻跟頭打個滾兒了。「以後你就是我的了。」


    她臉滾燙得好似熟透了的果子,結巴道「可、可是——」


    「你不願嫁我?」他笑眼一斂。


    「我……」她望著他發白的臉色,心裏柔腸百轉,最後終是歎了一口氣,苦笑道「若是我能做得了主,我,我又豈會不願?」


    「你答應了?」他黑眸亮了起來,狂喜乍起。


    「事情沒有那麽簡單的。」她凝視著他,卻沒有他那般歡快樂觀。「我終究是被退過親的人,家中又清貧,唯有一間小小書鋪以做營生,和你家門戶真的……相差太多了。」


    想那趙硯之父,原隻是一富商,後憑著捐官做了慶城主簿後,便一躍而成了眼高於頂的「官宦人家」,對於落沒書香之族的卓家就開始挑三揀四起來,待自家兒子又被郡守家的嬌嬌相中為婿,更是漏夜便遣人將庚帖婚書扔迴了爹爹臉上,毫不客氣地退了這門親事。


    小一城郡守和主簿就已耀武揚威至此,何況雷敢貴為一國一等侯爺,縱是他性情直爽疏朗,不在乎這些,可同僚朝臣之間呢?若是等日後人人笑他竟然娶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平民女子為侯夫人,他到那時後悔……


    她想到這兒,心已不自覺絞擰糾結起來。


    若是那樣,那麽她寧可隻和他無名無分地相好快活一場,過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也好過將來反目成仇,所有曾經的甜蜜最後變成了醜惡不堪的苦澀。


    「你說這是什麽話?」雷敢心一跳,有些氣急敗壞了起來。「我早說過,我雷敢這個侯爺也不過管的兵多了點,俸祿厚了點,看起來威風了點,旁的還不是跟尋常人一樣?你哪裏又配不起我了?倒是我,西瓜大的字識不了一擔,你爹還嫌棄我是個莽夫呢,那我不是得尋條繩子一脖子吊死了?」


    卓三娘被他的話鬧得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好,滿腹愁緒倒散了個七七八八,「唉,你……你究竟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不就是你怕我嫌棄你家窮嗎?」他氣得胸膛劇烈起伏,哼哧哼哧地道「粉團兒,你真真氣死我了,難道在你心裏,我便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混帳人嗎?」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我隻是——」她想解釋,可心裏也亂得很。


    尤其是自從趙硯的出現,爹爹的胡攪蠻纏,還有知曉了「她的阿敢」居然貴為一國公侯的事實之後,所有的事情就失控地亂成了麻絮。


    她原先設想過的,隻和他不問過去、不管明朝地好好歡喜牽手走一段,現在看來壓根兒行不通了。


    爹爹惱他,趙硯陰魂不散,他居然還想娶她為妻……短短時日內就發生了這麽多措手不及的事,這叫隻想開間小店賺賺小銀子過過小日子的卓三娘,整個人都快要不好了。


    她支著隱隱作痛的腦門,小臉蒼白地苦成了一團。


    「好好好,」他看她臉色不好,滿心的憤慨登時嚇跑光光了,低聲好氣地哄慰道「我不犯渾了,隻要你別惱我,別不理我,往後我什麽都聽你的——不過你嫁我這件事,你還是得聽我的。」


    她氣急地瞪了他一眼。


    「我就堅持這一件事,其它旁的都給你做主,」他瑟縮了下,大嗓門有些委委屈屈,還是咕噥道,「這樣還不行嗎?」


    卓三娘明明頭痛得要命,煩惱糾結得要命,可被他這樣一通胡裏胡塗攪和後,卻怎麽覺得……很想笑?


    ——唉,她定是要瘋了。


    雷敢則是懷裏抱著軟玉溫香小粉團兒,心滿意足的同時又不自覺想起了那個害他被未來嶽父大人臭罵一頓的家夥,濃眉一豎,嘴邊不懷好意地露出了一抹獰笑。


    瞧那傻鳥今天那德行是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哼,也不打聽打聽,他雷某人的寶貝兒放眼天下誰敢動?不就仗恃著他那個嶽家……慶城郡守是吧?


    「粉團兒,你別煩惱,萬事都有我在,往後誰都別想叫你不痛快。」他低頭看著她,柔聲地道。「你也別多想了,這幾天在我府裏好好歇著,吃飽睡好,等嶽父,咳,卓伯父冷靜些了,咱們再迴去同他老人家好好商量婚事。」


    「我現在頭疼,你別和我說話。」她腦子太亂,幹脆趴在柔軟床褥裏裝死了。


    他噤若寒蟬,輕手輕腳地拉過錦被小心翼翼地蓋在她身上,看著她緊閉的長長睫毛下掩不住的疲憊淡青,止不住地滿心憐惜不舍。「你安心睡會兒,我不鬧你了,乖。」


    她烏黑如扇的睫毛幾不可見一顫,像蝴蝶又像小手般在他心上酥酥一撓,撓得他胸膛又一波熱火沸騰竄燒了開來,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情欲和渴望又複蠢蠢欲動,下腹處某個不好說的……咳,又興奮地膨脹彈跳了下……


    哎哎哎,打住!打住!


    他可不想粉團兒誤會自己是個滿腦子隻有這樣那樣的禽獸,就是再想要,也得敲鑼打鼓大紅花轎熱熱鬧鬧風風光光地將人迎娶進了門,才能理直氣壯開吃啊!


    他家的小粉團,可是個端莊嫻淑正正經經的好嬌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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