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三娘莫名其妙就被猛虎撲羊地重重壓倒在地,當場岔氣,險些命斷於此!


    「咳咳咳咳……重……重死了……起開……」她的肋骨啊……肺啊……雷敢才剛剛感覺到懷裏小人兒的玲瓏嬌嫩、軟玉溫香,心神一蕩,都還來不及做出其它登徒子的行止來,就赫然發現身下的小粉團兒……


    暈了?


    城牆之上,眼力極好的完顏猛看到這一幕,下巴都掉了。


    居然不是把人做暈……咳,而是把人壓暈的,這阿敢兄弟也算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


    「噗哇哈哈哈!」


    隻是完顏猛也笑不了多久,當晚就被怒衝衝上門的雷敢揍了個亂七八糟,隻能認分地捂著黑圈眼兒任由他揚長而去。


    「誰叫你也是幫兇,哈哈哈哈哈!」定國侯夫人風珠衣在一旁嬌笑不絕,幸災樂禍。


    【第五章】


    美淑人之妖豔,因昤睞而傾城。揚綽約之麗姿,懷婉娩之柔情。


    超六列於往古,邁來今之清英。既惠餘以至歡,又結我以同心。


    交恩好之款固,接情愛之分深。誓中誠於皦日,要執契以斷金。


    張華。《永懷賦》


    當卓三娘悠悠醒來的時候,腦子還有好半天的渾沌模糊茫然,直到胸口傳來陣陣劇痛,她才隱約記起了自己當初是怎麽暈過去的。


    「別動!」一個焦灼的低沉嗓音在她身畔響起。


    她艱難地轉過頭去,雷敢英俊粗獷的臉龐麵帶蒼白憂惶,目不轉睛地直直盯著她,嘴唇緊抿成了嚴肅而緊張的細紋,大手緊緊握著她放在床側的小手,隱約有絲顫抖。


    他……在害怕?


    「你,胸肋有些傷著了。」他舔了舔發幹的唇瓣,喉頭發緊,愧疚又沮喪地低語。「……對不住。」


    若不是他想要在她麵前展露英雄威風,令她對自己好生欽佩傾慕,也就不會出現這種壓壞了小粉團兒的彌天大禍了。


    雷敢心亂如麻,手足無措,隻覺自己打從七歲落草橫行綠林以來,從來沒有這般笨拙敗事過,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她怔怔地凝視著他,半晌後,終於長長歎了一口氣。


    他活似挨了一記重重悶棍,臉色越發慘白。


    完了,粉團兒定會恨得他狠了,往後再也不會願意同他說話,跟他好了……


    「有吃的嗎?」她輕聲問。


    「……」他呆滯了一下。


    「我餓了。」她明亮清澈的眸子望著他,聲音低微,一本正經。「而且越餓越痛得厲害,如果填飽了肚子應當會好些的。」


    他還在恍神,傻傻地看著她。


    「是不是不想負責了?」她嘴角彎彎,表情嚴肅。


    「我負責!」雷敢瞬間迴過神,臉龐亮了起來,大手猛地攥住她的雙手。


    他手勁兒太大,握得她暗暗痛嘶了一口氣,可麵上卻不敢顯露絲毫,免得又引得他捶胸悔愧,並努力對他擠出溫和柔軟的笑來。


    雷敢癡癡地注視著神色樵悴卻笑容輕淺好看的小粉團兒,胸間心口充盈著對她滿滿的喜悅。


    粉團兒非但不嫌棄他是個不識幾多字的大老粗,還不見怪他每每好心辦了壞事,就連今日慘被他壓傷了肋骨,她也沒有半句怨慰憤惱……


    ——老子一定要娶她迴家!絕對!


    卓三娘看著他緊握拳頭,滿臉激憤到有些扭曲的模樣,下意識吞「口口水,覺得背後莫名一抖縮。


    不一會兒,熱騰騰一桌席麵就擺得她榻前長案上滿滿都是,雞鴨魚肉色香味美,令人食指大動,不過倘若別每道菜都有盆兒大的話就更好了。


    她啞口無言地對著他大手托著的那一麵盆雞汁湯餅,雞湯金黃,細餅兒看來彈牙適口,燉得嫩嫩爛爛的兩隻雞腿幾乎要化在裏頭。


    「該不會都是要給我吃的吧?」


    「那當然,你這麽瘦,得好好補補才行。」雷敢殷勤地夾起了一大串細餅兒,興奮得手都有些發顫了。「來,張口。」


    「我,我還是自己來吧。」她清了清喉嚨,有些尷尬地道。


    「不成,你還傷著呢!」他神情堅定。


    「我傷的是肋,不是手。」她固執地奪過盆子,卻在接手的刹那被那沉甸甸的重量壓得手一墜。


    雷敢伸手穩穩托住了盆兒,眉眼笑咪咪的。「還是我捧著吧。」


    「……下次可以用小碗嗎?」她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我們侯……我們府中隻有大家夥,沒有那種娘裏娘氣的尺寸。」他小心翼翼地捧著盆兒遞到她麵前,嘴裏仍不忘關心叨絮。「你通身上下沒幾兩肉,隻怕刮陣大風就能把你吹跑了,要是像我一樣,每日一頓吃三大碗飯,幹掉幾盆兒菜,保管你身子也能壯得跟牛一樣。」


    「小女沒本事,就不跟你比了。」她嘴角抽了抽。


    還一頓吃三大碗飯,幹掉幾盆兒菜咧……先不說她的胃有沒有可能勝任這個艱巨的活兒,就是家中的錢袋子也禁不住這樣的胡吃海喝,這位大爺還真是飽漢不知惡漢饑,純粹說涼話刺激人的是吧?


    「你放心,隻要你嫁……」他被她狐疑的目光一瞟,連忙心虛地改口道「我是說,你在我府裏養傷的期間,我必定日日替你進補,幫你把胃口養大,好教你壯實起來,往後怎麽被壓也不怕受傷了,嘿嘿嘿嘿。」


    顯然雷侯爺思想已經大跳躍到了某個猥瑣邪惡不可告人的淫蕩……那啥去了。


    卓三娘望著他突然滿臉通紅,眉眼彎彎抖動,還笑得異常蕩漾,一口細餅兒差點卡在喉頭。


    真想把一整盆雞湯細餅兒澆在他頭上!


    為什麽他每每能讓她有時感動得要命,有時又很想掐死他呢?


    她歎了一口氣。


    冤孽啊……


    「欸?」雷敢沉浸在自己春情奔放的傻笑裏好半晌才迴過神來。「怎麽不吃了?」


    「吃,怎麽不吃?」她決定化憤怒為食欲,一頭紮進滿滿麵盆兒的雞汁湯餅兒裏去!


    ……下場就是撐得動彈不得,結果太醫還得二度來幫她診脈開帖消食消脹的山楂子藥湯。


    簡直是欲哭無淚。


    ——不過傷也傷了,撐也撐了,當天晚間卓三娘就堅持要迴家去休養。


    雷敢隻差沒有抱著人家小娘子的大腿哭著喊著求著不要走……


    不過堂堂土匪頭……咳,關北侯,就從來拗不過這個清清秀秀嬌嬌嫩嫩的三娘子,最後還是隻得含淚親自將人送迴了「琅環家」書鋪。


    門開啟的刹那,卓老爹淚汪汪地撲了出來,一見病歪歪的女兒登時哇地嚎啕大哭了!


    「伯父……」雷敢懷中一空,來不及抗議就被這相貌清俊的中年大叔嚇得舌頭都打結了。


    「你這惡徒想對我兒做什麽?」卓老爹將女兒牢牢護在身後,目光驚疑,咬牙切齒問道。


    「您別這麽大聲兒,」他濃眉緊緊皺了起來,滿麵心疼,大手伸出。「她還痛著呢!」


    「她……還痛著?」卓老爹隻覺眼前發黑。「哪裏痛?」


    「呃——」他直覺想比胸口,忽又想起好似不妥,於是猶豫吞吐了。


    卓老爹頓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豎子!」


    雷敢一怔,隨即靦眺地道「多謝伯父誇獎。我這人雖然是粗了點,不過也算不得不好,伯父您還真有眼光!」


    ……話說伯父怎麽好似有些麵善啊?


    「好,好……」卓老爹氣得兩眼發直,青筋倏冒,手指著他抖了半天。「好你的——」


    眼下卓三娘頭最痛,她懊惱又無奈地看著這一老一少的二貨,忍不住捂住胸口假意悶哼呻吟了一聲。


    「痛……」


    果不其然,雷敢顧不得臉紅,卓老爹也管不了生氣,不約而同圍上來,憂心忡忡七嘴八舌——


    「我兒可還好?」


    「粉團兒是不是胸口又疼了?」


    「我累極了,得好好休息。」她不忘補了一句「受不得人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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