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潮濕的感覺, 還夾雜著酸臭味。

    曾惜從昏迷中醒來後, 唯一的感覺就是這樣, 後腦勺的疼痛使她迅速清醒,她雙眼睜開,視線卻被布條遮住,隻能依稀看到透過布條的一點點亮光。

    四周安靜一片, 她感到自己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後, 她嚐試動了動,根本掙脫不開, 她最後作罷。

    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 而且視野黑暗, 雙手又被膠帶綁在了身後。

    她不敢輕舉妄動,保持低垂著頭的姿勢, 仔細聽著四周的聲音。

    這兒好像是一處住宅, 屋外時不時會傳來隔壁的開門聲還夾雜著說話聲。

    她還未聽清, 忽而一道明顯的開門聲傳來。

    她所處的房間被人打開了。

    神經瞬時緊繃,低頭聽著聲音。

    拖鞋趿拉著,男人朝她的位置一步步走來,她坐在地上身後的手緊握著。

    男人停在她身前, 靜靜盯著房間角落裏的女人, 似是有些疑惑, “怎麽還沒醒?”

    沙啞, 低沉的聲音傳來, 似是許久沒有開口說過話。

    他蹲下身子伸手解開遮著曾惜眼睛的布條,揭開時露出那一雙淺眸,她正冷漠的看著他。

    男人怔住,曾惜聞著他身上有些嗆鼻的煙味,淡淡開口,“你是誰?”

    他膚色蒼白像是那種病態的白,應該是很少出門的原因。

    頭發有些糟亂,但長相卻偏向於陰柔的風格,身子屬於偏瘦。

    在她印象中從沒見過這個男人。

    男人迴神後有些驚喜道:“你醒了啊!”

    話音一落,他連忙伸手將曾惜扶起來,正想讓她坐下,但環視了一圈自己的四周,扭頭朝她淺笑,“你等一下。”

    他的態度使曾惜怔了幾秒,迴神後迅速觀察了一下自己身處的環境,這裏應該是男人的住處,但房內沒有一處是整潔安靜的。

    角落裏都是外賣的盒子,甚至可以看到有爬蟲,蒼蠅在上方,她聞到的酸臭味應該就是從那兒傳來的,而地板上衣服隨意丟放著,雜亂至極,這看著像是許久沒有人整理過,這情景可以用髒亂來形容。

    男人將書桌上的垃圾一把揮到地上,拿過自己的衣袖仔細擦了擦凳子和桌麵上的灰塵,連忙轉身朝笑說著,“快,快,你坐。”

    曾惜看著他的神情,微微邁步走去,有些遲疑地看他一眼,男人滿臉笑容,“你坐啊!”

    見她最後終於坐下後,他很是開心地坐在另一張凳子上,緊緊地盯著她看。

    他的眼神明亮,但行為舉止就好像是一個孩子,曾惜在心中漸漸有了判定,這人可能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她盡量保持著微笑,輕聲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董茂,我叫董茂!”他雙眼泛著光看著她,聽見曾惜的問話似是很激動。

    曾惜點頭,“你好,董茂。”她扭頭看了一圈,問他,“這是你的家嗎?”

    董茂連忙應道:“對對,可能有點髒,但是我馬上會整理的!”言罷,他立馬起身將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曾惜看著他的動作,臉上保持著微笑,“董茂,沒關係,等下再整理。”

    “沒事,我現在就可以的。”董茂低頭繼續撿著衣服。

    她聞言眼眸微微閃,輕聲道:“如果要整理的話,你一個人可能太累了,這樣吧,你幫我解開這個,我和你一起整理,好嗎?”

    曾惜靜靜觀察著他的神情,背對的手心漸漸出汗。

    董茂聞言抓住衣服的手一僵,扭頭看了眼她被綁著的雙手,視線又投向她的臉上,曾惜保持著微笑看著他,點頭道:“你幫我解開,我可以幫你。”

    “幫我?”董茂小聲重複這兩個字,下一秒他立即搖頭,而後直直看著她,“不行!你會跑的!”

    曾惜眼眸微緊,但麵色未變,開口輕聲安撫他,“不會的,我怎麽會跑,你請我來不是想我和聊天的嗎?”

    董茂聽著她輕柔的聲音,似是有些迷茫,“聊天?”

    曾惜點頭,“對,不是你說你想和我聊天的嗎?”她無奈看的他,“但是現在我的手不是很舒服,你過來幫我解開可以嗎?”

    董茂聽此瞬時變得緊張問她,“你不舒服嗎?”他起身連忙走到她的背後,“我幫你鬆開,你等一下。”

    曾惜心內一鬆,靜靜等著他的動作,卻不想身後傳來了一道嗤笑聲,她身子一僵,緊接著身後的人開口。

    “你以為我會這樣說嗎?”

    這道聲音陰冷至極,與之前的董茂截然不同。

    董茂慢步走到她的身前,低眼盯著她,那狹長的眼眸透出絲絲陰冷。

    就像是一隻惡狼,雙眼泛著綠光看著她。

    背後忽而泛起寒意,被綁著的雙手有些發麻,她聲音微啞,“你想做什麽?”

    他沒迴答,隻是慢步走到曾惜身後的書架上,拿出一疊東西出來一本本擺在桌麵上。

    曾惜扭頭看去,一怔。

    桌麵上是一本本保存著完好如新的雜誌,封麵上的人物擺著各色的姿勢,而曾惜卻注意到這些都是她拍攝的封麵,從她出版的第一本封麵開始,按著時間順序董茂將它們一本本擺放著。

    他低頭神色溫柔一一拂過,似是看著自己的戀人一般,他好像又迴到了剛才曾惜見過的孩子董茂,他輕聲開口,“曾惜,這些都是你拍攝過的雜誌封麵,我都有收集的,你拍的真的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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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是想到了什麽,連忙走到在她身前蹲下,抬頭看著她,眼眸發光,“是你啊,惜惜!是你跟我說過不要放棄攝影的,是你說的從拿起相機的那一刻起,就不能忘記那種感覺的!”

    曾惜聞言一怔,這話……

    下一秒,董茂卻憤然起身,瞪大雙目看著她質問,“我以為你和我是一樣的人,可是你呢!你有了別人!你知不知道那個男人會取代攝影的,會取代我們喜歡的攝影!”

    言罷,他猛然將桌麵上的雜誌一揮,其中一本劃過坐在凳子的曾惜,空中微開的紙張帶著刀般的鋒利劃破了她白皙的臉頰,她微微閉眼。

    暗紅色的血從傷痕內滲出。

    董茂沒有注意這一幕,低頭繼續瘋狂說著,“他們說你是有錢人的女兒,是富二代。惜惜,你和我說過不論是誰都可以擁有一個攝影的心,不論貧窮,曾惜,我相信你是和我一樣的人是不是?”

    他轉身抓住曾惜的兩肩,疼痛使曾惜蹙了蹙眉,他忽而看到她側臉上的血痕,身子倏地僵住,臉上兇狠的神情瞬時消散,他吃驚地看著她,“曾惜,你怎麽受傷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滿地的雜誌,慌亂對她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等等,我給你找藥!”他立即鬆開她的肩膀,轉身低頭呢喃,“找藥,找藥……”

    曾惜看著他近乎癲狂的狀態,忍著臉上的痛意,閉了閉眼,淡淡出聲,“不用了,董茂。”

    他似是沒有聽見,依舊低頭在房內尋找著,曾惜擴大了音量重複道:“不用了,董茂!”

    董茂背對著她的身子一僵,而後幽幽開口,“你果然被那個男人迷惑了。”

    曾惜蹙眉看去,他轉身看來,眼眸內滿是暴戾,“你就是被那個叫江景行的男人迷惑了!你應該是一朵高嶺之花,你不應該對那個男人笑的!”

    “你這個騙子!”

    曾惜看著他咆哮的樣子,歎氣一聲,“董茂,我想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有被誰迷惑過,對於攝影,同樣我也從來沒有變過,你先冷靜下來,這樣我們才能好好說話。”

    “我不信!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騙我放開你!”

    “董茂,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你先冷靜下來可以嗎?”

    曾惜盡量放低了聲音,背後的手緊握著,她柔聲說著。

    董茂一直盯著她,見她就那般安靜的坐在凳子上,暴躁的情緒漸漸平緩,他慢步接近她坐在凳子上輕聲問:“你真的沒有變嗎?”

    聽此,曾惜心內長舒一口氣,朝他淺笑,“我從來沒有變,但是董茂,你有變嗎?”

    董茂連忙迴答,“沒有,沒有,我也從來沒有變過!從看見你那天開始我就一直總有一天,我一定可以和你一起拍攝,我一直都有給你寄我拍攝的照片,你沒有收到嗎?”

    曾惜保持著微笑,點頭,“當然有。”

    照片?

    董茂聽到她的迴答,忽而展開孩童般的笑容,開心道:“那就好!”

    曾惜觀察他的情緒變化,調整了一下語氣,試探性問他,“你不是一直希望和我一起拍攝嗎?我們現在出去拍怎麽樣?”

    “現在嗎?”他說著看了眼牆上的鍾表,搖了搖頭,“以後吧,我們等下要去一個地方。”

    她聞言,蹙眉問他,“哪裏?”

    董茂沒迴答她,而是起身走到角落的垃圾堆裏,伸手隨意翻開那些外賣盒子,從中提出了一瓶東西走來。

    曾惜坐在凳子上,漸漸看清他手中的東西後,眼眸驟縮。

    那是……汽油!

    董茂搖了搖手中的液體,慢步走來站定在她身前,忽而朝她揚唇微笑,“我們去一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吧。”

    話音一落,還未等曾惜說什麽,他便打開了瓶口朝四周灑下汽油,曾惜迴神連忙喚住,“董茂!你冷靜一下,董茂!”

    身後的手奮力掙紮著想掙脫開手腕間的膠帶,可膠帶卻越來越緊。

    董茂癡迷般地朝四處撒著汽油,曾惜見他範圍逐漸擴大,連忙起身朝他的方向跑去,咬牙提腳踹向他,董茂來不及躲避瞬時倒地,她也倒在了一邊,身上隨即染上了汽油。

    董茂躺在地上抬頭看著她,摸出了褲兜內的東西拿在身前,對著曾惜的臉忽而勾唇一笑。

    她倒在地上看清他手中的東西,大聲唿喊,“董茂——!”

    話音落下,他手指一按,打火機瞬時升起了火苗,他鬆手後掉落在地上,火苗觸碰到地上的汽油,瞬時燃起大火。

    曾惜掙紮地起身往門口跑去,可大火環繞著她使她寸步難行。

    黑煙滾滾,火舌吞噬著地板上的衣物,焰火倏地竄起的高度足以掩蓋一名成年人,黑色的門被掩在火焰後麵。

    汽油的助燃威力,不過幾分鍾,房屋的溫度升高,火苗不斷接近她和董茂,她迅速往董茂那兒跑去,背過身子用手拉著他的衣角,吃力的往一邊移動。

    董茂似是毫無知覺,任由她的動作。

    隔壁的住戶似是察覺到了這邊的異樣,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和人們嘈雜的聲音,曾惜眯著眼朝外頭唿救著。

    火焰逼近到了房屋的一半,黑色濃煙已經讓她看不清視野,她拚命咳嗽著,然後聽見“嘭”的一聲巨響,有人撞開了房屋門。

    而她坐在地上抬頭,聽見他的唿喊。

    “曾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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