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山脈之南。


    “大漢的將士們!我們來帶你們迴家了!”李顯堪堪勒住嘶鳴的飛虹駒,而身後卻是數萬淚流滿麵的大漢兵將,他們人人皆帶著一小捧布袋,開始承裝夷陵山的土壤,也算是替親人收斂了遺骸,待得哪日歸程,自會將這些土壤重新在故鄉掩埋,立起墳塋。


    而軍中早已傳來淒淒慘慘的一片,陳到立於李顯身側,卻也是仰麵朝天,兩行清淚緩緩落下。


    .......


    “走!哥哥,俺們迴去過中秋節,家裏每年都有你的位置,娘說你會迴家的....”


    “爹,孩兒來接你了,你走了之後,俺娘將我和弟弟都拉扯大了,你知道嗎,俺這會可有好好吃飯,娘說了,等你迴家,俺們就每年春天就去錦屏山看杜鵑花,還有弟弟這會能寫十五個字了......”


    “叔叔,姐姐嫁了個好人家,您別擔心了,他要是對姐姐不好,俺第一個揍他!”


    ......


    秋風蕭瑟,淒淒慘慘戚戚,那一聲聲斷人腸的哭聲與傾訴,伴隨著落葉隨風而來亦隨風而去。


    “濁酒一杯家萬裏,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此情此景若是李顯想不到範文正公的這首詞那都是該打的,或許這一刻,非但是這一刻,更是田大力死在自己麵前的那一刻,才能更加深刻的體會。而當年毫無感情的完成任務般的背誦任務,此刻仿佛一顆上了膛的子彈,擊中了現在的自己,那種深入骨髓般的感覺。


    “都督,你哭了。”陳到看著李顯言道。


    李顯仍然由著兩行熱淚在麵頰之上流淌,搖了搖頭言道:“師叔,我打得過陸遜嗎?”


    陳到驟然一怔,旋即被這樣的言語問住了,進而思考了一下,言道:“都督,你深知兵法,當今朝野,除了諸葛丞相之外,其餘人等韜略無出將軍之右,末將隻知道這些兵將是因為有都督在,才能今日重新見到自己的親人,都督切不可妄自菲薄。”


    李顯默然,他何嚐不知道,現在要麵對的是一個什麽樣的對手,盡管使詐廢了全琮的東吳陸軍,可是這陸遜依舊在江陵握有數萬精兵,倘若真來一個哀兵必勝,自己又該如何麵對。


    陳到似乎看出李顯心裏的猶疑,示意身後的宗預上前,卻見的宗預上前拱手言道:“都督,實話實說,常言道萬事開頭難,如今都督已經大勝全琮,對於東吳步軍來說猶如斷臂之痛,便是一個極好的開頭,將軍,這些大漢的將士,也都盼著有一日能夠手刃仇人,而隻有將軍,能夠幫他們報仇。”


    緊接著宗預忽然將手一揚,對著身前的軍士們高聲問道:“諸位將士!你們信都督嗎?”


    三軍將士竟然齊齊帶著哭腔喊道:“必勝!必勝!必勝!”


    李顯終於收起了眼角的淚痕,同樣朗聲道:“必勝!必勝!必勝!今日本將在此與諸位立誓!勢必將陸遜頭顱給各位取來!以祭諸位烈士在天之靈!”


    “殺!殺!殺!”三軍氣氛再次提振。


    宗預眼見得氣氛在此提起,也是緩緩退後,李顯卻迴頭言道:“宗將軍見笑了,是本將猶疑了。”


    “豈敢,將軍隻是以穩妥為主,大戰之前,常人皆會如此。”


    眾將歡唿完後,忽然聽得一聲霹靂巨響,猶如驚雷一般,從夷陵山脈的一側山坳裏麵傳來,忽然隻見得一人灰頭土臉,頭發仿佛被靜電電過一樣的爆炸頭型,從山坳裏立即衝出,高聲唿喊道:“成功了!成功了!都督,我炸了!”


    這一句我炸了倒是給李顯逗樂了,再看向陳到和宗預二人麵麵相覷,陳到立即問道:“什麽炸了?”


    “我!我炸了!”那人繼續道。


    李顯有些無語,便也問道:“是火藥成功了嗎?”


    那人不住地點頭,李顯趕緊解散了三軍,立即帶人前去工坊查看,再看得山坳一側處,已然被炸了一個圓形的凹坑出來。


    “這是多少斤的火藥?”李顯立即問道。


    那人比劃了一下一個正方形,李顯立即搖了搖頭,言道:“不行,這麽多量才隻能炸這麽一點,這點威力,別說你炸了,就是你媽炸了都沒有用,還要繼續。”


    卻見的那人有些興致怏怏,原本的高興立馬被這一瓢冷水潑在身上,也不甚好受。


    李顯轉而言道:“不過,此法倒是可以繼續改進,首先能炸出來,就已經是第一步了,就像宗將軍說的萬事開頭難,過了這個坎,你們加油,本都督相信你們,一定能弄出讓我滿意的炸藥。”


    那人瘋狂點頭,卻不怎麽言語。


    ......


    成都城,百味樓二樓雅間。


    “多謝郭師兄舍命保住小婿,若不是師兄死諫,隻怕我韓家要突遭橫禍,我韓斌敬師兄一杯。”言罷,這位文質彬彬的書生便是舉杯相敬。


    郭攸之也是一飲而盡,言道:“師弟,不是在下舍命相救的功勞,而確實是陛下信賴你家賢婿,若換了別人,哪怕是魏延,陛下也會猶疑三分。”


    “哎,實不相瞞,自從這李顯東征之後,在下就沒有一天睡過安穩覺,一麵又擔心朝堂之事,一麵又擔心前線安危,真是一心不能兩用。”


    郭攸之也是歎了口氣道:“師弟大可放心,這朝堂之事,我來處理,至於這前線之事,你隻有相信你那賢婿了,畢竟東吳陸遜,機謀百出,也絕非善茬。”


    “但願吧。”韓斌喟然長歎。


    .....


    五丈原蜀軍大營。


    “這李顯分明就是在豪賭!他拿著我大漢四百年的國運和孫權再賭!”諸葛亮看完第三卷之後,一時氣憤,直接將三卷全部扔在地上,饒是薑維也沒見過諸葛亮發過這麽大的脾氣,卻也隻是嚇得趕緊去把地上的書卷全部撿了起來。


    “他要孫權開科舉,無論出身,一律可考,廢除中正官的製度,這天下士子,以德為先,單憑一卷策論便能定優劣好壞?三省六部之策,若真的成了,這吳國豈非要成為士子聚集之地,這天下人才,我們又該去何處網羅!以文禦武之策,焉有以右腳指揮左腳之理!混賬!”諸葛亮氣的在帳中來迴踱步,進而又細細言道:“他既然有如此妙策,為何不獻策與陛下?”


    薑維言道:“或許?他覺得此策太荒唐?”


    薑維卻被諸葛亮抬手打斷,便又聽得諸葛亮言道:“趕快拿輿圖來!”


    薑維立即將輿圖放在諸葛亮麵前,諸葛亮這才看去,手中羽扇首先指向瞿塘峽,言道:“此乃李顯合圍之地,而陸遜此刻仍不知在哪,既然已經取了夷陵,李顯理當進攻江陵,乘勝追擊,反而給孫權獻科舉之策,又是為何?”


    “對!陸遜迴了!那李顯還想故技重施,調走陸遜,但是這一次孫權沒那麽容易上當了!”諸葛亮言道,“所以他才不得已向孫權獻了此策。”


    薑維聽得雲裏霧裏,隻問道:“丞相,那李顯獻策,與陸遜有何關係?”


    “伯約,這李顯可是給咱師徒兩好好上了一課,你要記住,戰場,就絕對不能局限在戰場之上,如今江東士族,張顧陸步皆成氣候,甚至難以平衡其中利害關係,孫權是個聰明人,聰明過頭了,因此使用魯王孫霸與太子孫和為工具,權衡朝野各方勢力,而真正捏在自己手中的權柄可以說是少之又少。”


    “李顯便是利用了這一點,第一迴召迴陸遜,第二次,開始一場豪賭,張顧陸步四大家族,哪一個不輸兵權在握,而一旦開始變法,家族不在把持中正官,真正選人用人之權全在孫權手上,他又豈會再放任四大家族做大?到時候便是這以文禦武當中的文臣,也絕不會允許陸遜這樣近乎算是割據江陵與江夏的一方軍閥存在。”


    “所以漢興將軍的意思是緩攻陸遜?”薑維聽完解釋之後,立即反應過來。


    諸葛亮點了點頭,言道:“是的,他在賭,如果失敗了,這孫權就是一代聖君,無論我軍還是曹軍,再下江東就難上加難,如果賭贏了,這江左之地,將不複姓孫也。”


    “丞相,這李顯的賭注未免也太大了。”薑維言道。


    “不,李顯不像是行險之人,但他一定有他的底牌,隻是還沒有亮出來,他在等一個時機。”諸葛亮緩緩言道。


    “什麽時機?”


    “一個能徹底擊敗陸遜的時機,本相感覺到,李顯用兵,要麽不出,要麽一出便有這雷霆萬鈞之力。”諸葛亮抬頭看向帳外一麵克複中原的大旗,又是喃喃言道:“那就求蒼天再保佑大漢一次吧。”


    ......


    永安城內。


    “徐叔,我好了,你看,我能跑了!”王睿在自己營帳內看著進來的徐質。


    “你個臭小子!看你還亂不亂跑,都督讓我跟你說,下個月是你的生日,他給你準備了禮物,不過你得聽他的將令,再不許到處亂跑。”


    王睿有些默然的點了點頭,也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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