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明這全力一擊,離虛靜神通已是不遠,若是結結實實被擊中,恐怕連渣都不會剩。


    還好跑得快,林月暗自僥幸一聲,見對方現出疲態,不想錯過機會。


    咬牙硬撐,後背撕裂的疼痛讓他將長劍握得更緊了。


    也不管什麽劍招,直接朝半空的章明一步躍去。


    其體內以及心丹裏的靈氣,被他全部釋放而出。


    他手拖長劍,全身都泛出白光,如一顆反方向飛行的流星。


    彎腰駝背,垂落雙手的章明見林月還沒死,眼中閃過驚訝,之後變得更加癲狂。


    “泥腿子!還不死!”


    章明死死咬住牙,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憋出來的。其靈氣已然不多,但他卻還藏有殺招。


    林月長劍已經斬去,卻見章明從方寸物中取出一張巴掌大的符咒,隨意扔在身前,直接伸手一點,符咒轟然炸開。


    而章明卻忽然退去,嘴角微微勾起,好似之前的作態都是裝的。


    “轟!”


    一聲巨響,將遠處樹葉都給震落,他也倒飛出去。


    “你他娘的裝得真像!”林月在倒地前罵了一句。


    一身青黑長袍支離破碎,東一塊西一塊貼在肉上,不成樣子。


    “難道要在這倒黴玩意兒身上,用驚朝?”血肉模糊的他平躺在地麵上,眼神迷離。


    他忽然感覺自己迴到了第一次被刺殺時,也是倒地看天。


    那時疼痛侵占了全部的思維,對死亡的恐懼異常強烈。


    可此時卻是不同。


    在這種危難之際,他那散亂的心思就越集中,心境小天地發揮了最大的作用——他能快速判斷一件事情的發展方向。


    有無生機?有,便能使出全力。若是無,也能坦然接受。


    此時的情況,遠遠沒有到毫無生機的狀況,保底還有驚朝的破天一劍。


    章明雖然還有餘力,但也是強擼之末,隻要拖延些時間,靈氣恢複一些,便可再出一劍,或能一招斃命。


    恢複靈氣?我去!竟然忘了丹藥!


    他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在下三洲可沒有用過什麽恢複靈氣的丹藥,一時竟然給忘了!


    這麽想來,章明也會用丹藥恢複靈氣。得趕快!


    他咬牙使勁,摸向胸口,“幸好還在!”之前景中山給的弟子物資裏就有丹藥,他沒有方寸物,就塞了一瓶在胸口。


    拿到眼前一看,小瓷瓶卻是碎了……


    “怪不得胸口疼得厲害一些,原來是被割傷了。”


    已經破碎的瓷瓶從他手裏掉落,章明已閃身過來。


    “死吧!泥腿子!”他惡狠狠說了一聲,立馬結印。


    他再次生出一股恐懼,如麵對無岐山秦山神出手對付程理時的餘威一樣。


    對生的渴望,壓過他那寬比天地的心境,壓過稀爛肉身,壓過沒有靈氣。


    “這點傷勢算什麽?”


    “隻要我還能動,就能出劍!”


    “靜暮!”


    他像那日唿喊驚朝一樣,對手裏的尋常長劍喊了一聲。


    瞬間暴起,一劍刺出。


    這一劍沒有劍氣,卻有劍意。


    是對生的渴望,是對敵人的憤怒。


    章明似被什麽東西給定住,停止了結印。


    “噗!”


    長劍刺入胸膛,從後背穿出。


    章明的眯眯眼此時瞪得老大,他沒有低頭看著傷口,而是無神。


    如林月第一次麵對自家先生的劍意時一模一樣。


    雖無靈氣,隻憑意誌,劍意大成。


    林月拔出長劍,沉著臉注視著章明緩緩倒下,不作停留,尋到劍鞘之後,便大步離開了。


    還有離開不遠的朱集,他定會返迴查探情況,若發現林月還活著,必然會再次痛下殺手。


    林月憑著一口氣忍痛朝南奔去,直接跑了五裏地,路過一處山洞時,一頭鑽了進去。


    簡單打量一圈黑黢黢的山洞之後,確認沒有危險之後,他癱軟在地,暈了過去。


    ……


    方才爆發戰鬥的地方,一臉陰沉的朱集再次返迴,一眼就看到了倒地的章明。


    他閃身靠近,俯視著雙眼瞪開的章明,確認沒有生機之後,吐了口口水,“竟然栽在你身上,我恨啊!”


    死的是章明,代表林月勝了,他把林月得罪死了,定會請無岐山那位出山,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他長唿一口氣,眼神堅定下來。


    “不行,要找到那小子,以絕後患!”


    打定主意之後,他閃身消失在原地。


    ……


    林月所在的山洞中,忽然出現一位身著白裘的年輕男子,他咦了一聲,隨手一揮,施放靈氣帶著林月出了山洞。


    等到林月睜眼時,已是黃昏時候,發現周圍是一片竹林,不顧身體疼痛,瞬間起身拔劍戒備。


    “你暫時安全。”一道聲音傳來,嗓音柔軟。


    他微皺眉頭,感覺十分熟悉,循聲看去,是那日在酒鋪喝酒的男子。


    “孟雲……前輩?”他收劍歸鞘,主動走了過去。


    白裘男子在一張低矮的茶台前,從容品茗,動作輕柔,一臉笑意。


    正是那日找林月商量,想去下妖洲看看的孟雲。


    “坐下吧,那日你請我喝酒,今日我請你喝茶。”


    林月走到其對麵坐下,皺眉開口說道:“可要收錢?”


    對方那日喝酒,可是付了酒錢的。


    孟雲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不變,“不用。”


    “那就好,我可是一分都沒有。”林月臉色稍作放鬆,伸手端茶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後一口就給喝掉了。


    “茶要品,一口喝了,如何能品得其中滋味?”


    “渴了渴了。”他笑了笑,將茶杯放迴茶台,環望了四周一眼,“前輩這裏甚是雅靜,一片青竹,迎風作響,可聽風,可觀雲,可賞月。隻是比起有一處地方,差了些自然韻味。”


    “哦?”孟雲疑惑一聲,也放下茶杯看向他,“是何地方?”


    他微微一笑,又露出追憶之色,“是在下三洲,就叫青竹林,晚輩有幸在那兒待過半年,記憶猶新。”


    此話倒是真話,在青竹林他與顧清姈、竹風朝夕相處半年時間,也是在青竹林第一次入境。


    他說這話的目的,是想提醒一下麵前這位,要去下三洲的那比交易。


    “嗯,有機會定去看看。”孟雲見他不似說謊,便點了點頭,為其斟茶,一邊問道:“你為何會到淩虛洲來?不當那下三洲的話事人了?”


    林月擺了擺手,“別提了,被董齊輝與關炎那兩位給算計了,說是隻要我離開新起的陸橋,便送我到落葉洲,哦,對了,我與落葉洲的南嶽山神有些關係,所以才想去落葉洲看看,隨便讓落玄前輩請我喝頓酒。”


    他端起茶杯再次一飲而空,“不料卻被送到了無岐山,前輩您應該知道。無岐山的那位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主,晚輩差點葬送在無岐山。”


    說到此處,他便收嘴不說了,等著對方斟茶。


    “無岐山?”孟雲罕見地皺起了眉頭,“你如何從無岐山出來的?”


    說完用左手挽住袖子,提起茶壺斟茶。


    林月這次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還不忘用鼻子嗅了嗅。


    孟雲微眯起雙眼,正欲催促,他才開口:“前輩這茶不錯。”隨即偏頭看了眼背上的劍柄,“我從無岐山活著出來也是意外,是秦山神看我敢以她出劍,十分欣賞,就放我出來了。”


    “還有這種事?”孟雲盯住他的眼睛,似想要看出方才那番話的真假。


    “確實如此,前輩若是不信可去問問秦山神,而且我也沒有騙前輩的必要。”


    孟雲稍作愣神,輕聲說了一句:“我信你。”


    真讓他去無岐山當麵問秦賜,可能是不敢的。


    “前輩甚是明理。”林月讚歎一句,隨即又抱拳行禮,“還未謝過前輩救命之恩。”


    孟雲擺了擺手,“路過順手而已,我很好奇你為何會躺在淩虛洲北方。”


    “唉……”他歎了一口氣,“晚輩從無岐山出來後,路過景中山時,被那景中真人看上,收了當內門弟子,到這北方來,是景中山的弟子試煉,不料內門弟子中有個瘋子,不知為何就要置我於死地,晚輩奮起反抗,才看看將其反殺……”


    孟雲聽後輕笑一聲,“景中山是出了名的冥頑山頭,有著什麽樣的弟子都是有可能的。”


    “前輩,此話怎講?”


    “那景中真人仗著自己修為高,目中無人,早已是淩虛洲人盡皆知的事了,他那破破爛爛的十境,若是出了景中山,最多算個九境。”


    “竟然還有這事。”林月露出驚訝神色,“那日我過了他篩選弟子的畫卷,他親自見我,說景中山是淩虛洲前五的山頭,我想能在淩虛洲排在前五,這真人肯定是位了不得的人物,我便加入了……”


    孟雲嗬嗬一笑,“林小友既然見識了景中山是個什麽樣的風貌,現在便可脫離景中山,在這北方也可逍遙自在些。”


    這是拉攏的意思?有何目的?他扯著嘴角笑了笑,“我聽說北方是處眾妖之地,我一人族,境界又不高,恐怕難以存活。”


    孟雲又為其倒茶,一邊說道:“若是林小友不嫌棄,可在我這風月山修行,保你在方圓千裏範圍,性命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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