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臨淵洲與落葉洲陸橋的西邊,搬山人吳憂隨手移來的石峰,立在地麵之上顯得極為突兀。


    已是實境的如雪帶著自家先生趕路,不過小半個時辰,便到了此地。


    這塊數十丈高的石頭看起來像是石碑,有一麵甚是平整。


    兩師徒站定在石碑南麵,林月隻是上下將其打量一眼,便看向別處,隨即邁開腳步朝東走去。


    “離遠些,看著隨時要倒一般。”他隨口說了一句,看向前方找尋著什麽。


    走了數十丈,他停了下來,站定迴頭,“如雪,這兒,屋子建在這兒。”


    一身白衣的如雪點了點頭,“先生讓開些,看看我跟著山師府學了兩個時辰的成果。”


    林月笑道:“留個大門,大門朝北方。”他指了指落葉洲方向,一邊後退十來步。


    如雪望著空地,在心裏略作構思,不多時便伸出右手,二指並劍,開始引導乾坤袋中的建築材料。


    隻見一塊塊規整的石頭從她腰間突現,如羽毛般飄向林月所選之地。先是框出一個橫豎都是一丈來長的地塊,隨後石頭交錯疊在一起,累起兩人高,最後,腰間飛出一塊大石板,蓋在其上封了頂。


    林月先是看了自家弟子一眼,才快步走近查看。


    這間石屋門窗都有,隻是他有些不敢走進去。


    “你這是跟小白學的吧?”他站在門洞外貓著腰朝裏打量,一邊向如雪問了一句。


    如雪幾步踏來,主動走進石屋,也是一番打量,隨後轉身看著他,“這不挺好,跟學的小白怎麽啦?小白可是山師府外門的記名弟子。”


    林月撇嘴,小心走進,“外門的記名弟子,她的師父不會是,她說的那位技藝不精的朋友吧?”


    “是。”如雪點頭。


    “這能住?睡到半夜要是塌了,以你家先生現在的身板,可是慘叫都喊不出就要咽氣的。”


    “可以的,先生你先出去,我給你裝飾一番。”


    “好……”年輕的先生欲言又止,退了出去,索性不去看石屋裏麵是何動靜,撿了根樹枝,麵向北方盤腿坐下,在身前寫寫畫畫。


    又是小半個時辰,如雪終於做完她所謂的裝飾,喊了句先生。


    林月迴頭看去,果然,沒有生出期待是對的,石屋根本沒發生什麽變化,從外邊看,隻多了扇歪歪倒倒的大門。


    終究不能負了自家弟子的一番心意,他起身勉強露出微笑,準備找些看的過去的地方誇一誇。


    “這大門不錯,質樸,這裏邊的地給弄平了?可以的……呀,還安置了床和桌椅,很不錯,這牆上的泥巴……”


    他走近用手指戳了一下,偏頭看向如雪,“我可聽說太潮濕了,是會生病的。”


    如雪神秘一笑,指著石屋中央的一圈石頭,“當然是有考慮的,在這兒生堆火,又可取暖,又可做飯,又可烘幹屋內,去除潮濕。”


    林月低頭盯住其所指的地方,愣了片刻,才盡力露出笑容,“不錯的……”


    如雪蹲下身,從乾坤袋中取出柴火,再用手一指,生起了火,石屋稍微亮堂了些。隨身攜帶柴火,不知從哪裏學來的。


    “我帶了幾套衣服,簡易的廚具……反正我也會在這兒,先生就不用管這些了。”


    林月看著自家弟子的動作,忽然覺得她的性子又變了些,像是朝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女靠攏了。


    他笑了笑,走進火邊盤腿坐下,“我還需要你迴去一趟,帶幾套桌椅過來,山門前酒鋪的那種,然後多帶些夜無歸釀的酒……”他指向門外,“再支起一個棚子。”


    “這是要又開個酒鋪?”如雪眨著大眼,疑惑不解,“賣給誰?”


    林月點頭,“當然是賣給對麵的人。”


    白衣少女盯著自家先生,愣了半響,似在思考其動機緣由。


    年輕的先生隻是笑著說了一句:“為去落葉洲打好點好關係嘛,順便掙點路費在手。”


    如雪似懂非懂,還是點了點頭,“那我這就迴去,爭取趕迴來做午飯。”


    “不必太著急,你也幫我想想其他要帶的東西,我坐著修煉,餓得不快。”


    如雪起身行禮告辭,林月眯眼看著門外偏斜的朝陽,隨即收迴目光,閉眼入定。


    如今他的心思散亂,若是不進入心丹小天地的入定,更是不易,在火邊盤坐半個時辰,也沒能進入入定狀態。


    他索性放棄入定的念頭,直接吸收靈氣。


    如昨日一邊出劍,一邊凝聚靈氣衝擊氣府關隘時一樣,他此時盡量多地凝聚起靈氣,然後一股腦附著在皮膚表麵。


    他不知道以身體表麵作為氣府,是不是正確的做法,但他所想的,是既然體內可以,皮膚也是身體的一部分,應該也是可以的。他這什麽都要試一試的性子,依舊沒變。


    在陸橋落葉洲那頭,一塊巨石上,一身黑袍滿臉傲氣的董齊輝,此時雖緊閉雙眼,但眉頭緊蹙,不知在想些什麽。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伸出右手盯著不放,口中小聲念叨,“這小子是個門外漢?哪有如此開辟氣府的……是在做戲?”


    剛建的石屋內,林月的衣衫裏透著微光,整個人像是個光人一般。


    靈氣硬鑽皮膚,如千萬隻螞蟻在啃食,不過這點疼痛,都沒能讓他皺眉。


    如此持續了數個時辰,身前火堆隻剩下餘燼。


    林月睜開雙眼,長長地推出一口濁氣,掀開左臂一看,又是火紅一片。他盯著看了半響,似火燒過一般的皮膚,稍微恢複了些。


    “看來有用……”他在心裏想道。


    瞥了眼麵前火堆,他準備出門尋些柴火,此時如雪正好趕迴。


    她在門外釋放靈氣,將帶來的桌椅、棚子布置好,才進了屋。


    “酒帶了三大壇,小酒壇、酒碗各有二三十,還帶了酒幡。”她一邊取出柴火堆在一旁,一邊說道。


    林月笑著點頭,“直接擺出來吧,今日就開門營業。”


    “好。”


    ……


    本應是劍拔弩張的戰場,卻硬生生開起一間酒鋪,落葉洲在監視這裏的人,越發看不懂這位下三州的話事人了。


    簡易的酒幡迎風輕輕晃蕩,泥土碎石地上的小酒鋪,也掛上了招牌,橫在大門上的木扁也是簡陋,上書四個中規中規的大字:“扶月春臨”。


    日漸西沉,林月坐在門外桌旁,想著事情。


    此時,憑空出現一位身著白裘的年輕男子,在石屋外站定,瞥了眼招牌後,麵帶微笑走了過來。


    林月對此事見怪不怪,抬眼笑迎客人,“客官隨便坐。”隨即又朝屋內喊了一句:“如雪,上酒。”


    那白衣男子笑看他一眼,在林月對麵坐下,又看了眼桌麵酒碗,一雙瑞鳳眼甚是靈動。他輕啟薄唇,嗓音柔軟,“那就吃一碗吧。”


    “扶月山特色,臨春酒,吃後留念。”


    此名還是小白取的,沒讓林月這位副店長參與取名一事。


    如雪款款抱酒而來,臉上帶著淺笑,似乎也在學著別人做生意時的模樣。


    白衣男子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表情不改,對其微微點頭。


    “吾名孟雲,是來找你商量一件事情。”他一邊打開封壇倒酒,一邊說道。


    “前輩你說。”


    白衣男子也給林月到了一碗,輕輕推了過來。


    林月看著他的動作,並未伸手,把雙手疊在腹前一動不動。


    名為孟雲的男子也沒去喝酒,盯著他微笑說道:“我想去下妖洲看看,可否讓我過去?”


    “下妖洲?”林月疑惑問道。


    孟雲臉上的笑意像是刻上去的一般,愣神的時候,臉色也是不變,“下三洲有下妖洲、臨淵洲、離合洲。”


    他是猜到林月這邊,並不知道下三洲以前的名字。


    “條件呢?”林月臉上也有笑意,心裏在想著這三個名字,對應的地方。


    孟雲伸出右手,沒去端酒,而是攤開手掌,現出一顆白色珠子,“此物是一頭蛟龍之屬的精華所在,算作半顆龍珠。以此物交換,如何?”


    林月看向這顆平平無奇的白珠,“這東西有什麽用?”


    孟雲耐心解釋道:“給精怪吞噬煉化,可得一絲龍脈,最大的用處便是可做本命物,多半條命。”


    林月一臉為難表情,“我拿來沒什麽用處啊。”


    白衣男子的手掌中又變換出一塊銀色物品,“這是一個劍胚,品質不低,可煉化作為本命飛劍。”他瞥了眼其肩膀後露出的劍柄,“雖然比不上那柄。”


    “這個好。”林月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一邊說道:“現在不行。”


    孟雲問道:“為何?我隻是去看一眼,不做其他事情,而且可以保證不參與落葉洲之事。”


    “原因很簡單,我不敢賭,等上幾年如何?到時候我陪著前輩一起逛逛都行。”


    孟雲收起掌中劍胚,伸手端起酒碗小酌一口,“行吧,到時候或許就不需要你同意了。”


    “就不錯,甚是純粹。”他盯著酒碗又說了一句,隨後就消失不見了,桌上多了一枚青色圓幣。


    林月輕歎一聲,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聲招唿都不打。


    他伸手拿過那枚圓幣,翻著麵打量。銅板大小,質地硬,雕花精致,還有充盈靈氣,兩麵分別刻有風、雨兩字……


    想來是上六洲的通商貨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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