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月山的客卿們各自在山後有著居住之所，除了月來睡在山門前，當晚都是在山中歇息。
因為林月邀請他們後天開始，為臨月書院的武學路子提提建議，最好是一起梳理出一條武學路徑。客卿們詫異之後，各自迴房思量，自己的東西到底該拿多少出來。
再就是外門弟子，他讓顧清姈立馬就安排，顧清姈從他說了這個決定時，心中就有了具體的安置方式，其實用不著他多說。
而林月則是借著酒勁大睡了一晚，到次日天亮，方才起床，看過自家依舊昏迷的先生後，走向臨海的大斷崖前，盤腿坐定。
心丹小天地的用處，除了使其心境開闊穩固之外，暫時沒能發現其他的。今日他要把心思放在小天地上。
一身書院白袍的年輕人，入定比起以往容易得多，隻要他願意，閉上眼睛之後，意識就隻會剩下心丹小天地的道意。
成為道意之後，他有著一方天地演化的曆史經驗，能隨時出現在小天地的任何一處，洞悉其內的一草一木，細致入微，又可俯瞰整個天地。
他想把這些運用到自身武學上，試驗的方法，當然是在小天地內修行。
心丹內，一處起伏丘陵盡頭的山上，林月意識化出身形，低頭看著連綿綠意盎然的山丘。
他一步跨出，出現在方才眼下的一處樹林邊。微風習習，一側林中樹葉簌簌作響，一側茅草彎腰，似層浪。
背對著樹林盤腿坐下後，他嚐試吸收靈氣，以讀書人的《正氣訣》。
一股股細微的力量從全身迸發，他知道這是靈氣的流轉。
身體各處靈氣逐漸充盈，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浸泡在溫暖的水中。
小天地內動靜不小，其周圍以他為中心出現一個漩渦，越來越大，最後連接著匯集的白色層雲。
在此時他才覺得這具意識化成的身體，成了一個真實的人，吸收靈氣的同時，似乎在塑造著肉身。
身體變得沉重起來，骨骼血肉生長，填充軀體。
在肉身構成的一瞬間，他察覺到修為的存在，而這具肉身的修為還未入境，也失去了對這方天地的掌控，或者說不再是道意了。
小天地在這一瞬間似失去了主心骨，晃動不安，之前那股無形的力量再次出現，但這次沒有去強行撕扯他的意識，而是隨著靈氣為其增加修為，把整個天地的力量都往他身上塞去，肉身境界快速增長。
到最後，竟然直接有著至少虛境的修為，可再次化作意識，成為道意，小天地這才沉靜下來。
林月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清風草浪，怔怔出神。好大一會兒，他才吐出一口濁氣。
“竟然還有更為細致的境界劃分……”他自言自語道。
說罷，他衣袍一揮，眼下的草地驟然褪去，露出一塊光禿禿的土，然後其右手作執筆狀，身後樹林中飛來一截枯樹枝，準確地落在手裏。
林月一邊開口念著，一邊以枯枝作筆，在地麵書寫。
“一境，始境，洞察之始，始於自身。”
此句寫完，他又在後麵寫了“煉體”兩個字。
“二境，半境，探究之始，觀想自身，探究天地。”
他在後麵寫了“煉氣”兩個字。
“三境，入境，覺察天地根本，起心禦氣；修心成形。”
“四境，禦境，掌控之始，禦氣成形；心境為池。”
“五境，實境，煉氣化實；心境為湖。”
“六境，虛境，煉形返虛；心境為溪。”
“七境，結境，煉神為實；心境為河。”
“八境，化境，形神化虛；心境為海。”
“九境，道境，化虛成道；心境為天地。”
一口氣寫完之後，林月執筆沉思，片刻之後，他在方才所寫的內容旁，又寫下，初、中、後，三字。隨後，再次低眉思量起來，一邊自言自語。
“九洲之所以分成許多不同的武學宗門，是因為在此基礎上的靈氣運用不盡相同，比如讀書人，將靈氣煉化成正氣，通過正氣，可以釋放文字之力，法天象地等等，再比如和家，以靈氣相反亦相成的理論，可溝通天地，可聚形，收放自如……”
他提筆寫下一句：“人在物之中，又可在物之上下，以天地為基，創繁盛之舉。”
寫完之後，覺得“人”字不妥，伸手擦掉，寫成“生靈”二字。
“繁盛解釋為……靈氣的多種運用……如何得以運用？修行中定下的規矩！”
“哈哈哈……”
他突然起身大笑起來，疾風驟起，白袍青絲擺動，草木聲響大做，似在應和。
此番道理通暢，勝過一切快意！
“九洲的路子沒錯，錯在九洲少了陰，許多規矩就興不起來，如山河氣運，如轉世輪迴，如陰陽正神……興起這些規矩，可增修為，高過尋常的九個境界……”
林月踏步而行，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緩慢，但一步可跨出百丈遠，其眼神清澈明亮，觀測小天地，亦是在觀測自身。
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
“小天地差生靈，但一時半會兒演化不出……”他停了下來，目光盯向極遠處的一座高山，其不在視線之內，但他能看到。
刹那間，他消失了，出現在高山之巔，悄無聲息。
他仰視著蒼穹，覺知天上地下。
他又有了明悟。
“行萬裏路，可作積累……”
“唿……”
他吐出一口綿長氣息，盤坐下來，把剛才所知所覺從頭理一遍。
“小天地要想成為一方真正的天地，需要我不斷修行，擴大地界，也需要我了解，一座有著生靈的天下到底是什麽樣子，我要來興規矩……規矩從何來？行走於世間，低頭見低處，仰觀宇宙……”
他突然眉毛一挑，“還有個辦法，可以讓小天地與九洲融合，但要在小天地有了規矩之後，爭得過九洲。”
林月嘴角揚起，消失在原地，重新化作心丹小天地的道意，然後退出了入定。
在退出的一瞬間，扶月山本是晴空，卻突然開始匯集濃雲，不過短短幾個唿吸，便翻滾得厲害，其中有轟隆雷聲正在醞釀。
在扶月山的內外門弟子、客卿們，皆是抬頭望天，眼中有著驚懼。
“這是？”摘星在山頂自言自語，表情詫異，“金蛇穿行，天地震怒……這是傳說中天罰？”
林月在斷崖前起身，仰望頭頂，他知道這是九洲準備清除了自己，他微微一笑，直接一步躍起，在高空中懸停片刻。
有閃電遊走的烏雲，近在眼前，林月的眼眸閃動，開口說起了話，表情輕鬆，甚至有些吊兒郎當。
“你既然察覺到了另一方小天地，就應該知道滅不了我，我可以躲迴去，最多是舍了在九洲的這具肉身而已。所以我和你打個商量……”
扶月山眾人看得清清楚楚，林月竟然站在雲層之下，而摘星更是驚訝，“這是在和天罰對話？”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但又確實如此，他甚至能隱約看見林月的嘴唇在動著，“這林院長，在幹些什麽事哦……”
高空中，林月繼續說道：“我會將小天地與你融合，讓九洲成為完整的天地，至於道意，到時候再說，因為我也說不準，或許我會沒了自我意識，我倆融為一體，成為完整天地的道意……或許我會保留自我意識，然後成為九州的掌控者，這兩者其實對你都沒有壞處，我知道，你隻是想成為完整的天地。”
一口氣說完之後，他開始落下，其修為境界還是禦境，不能做到長時間懸停在空中，下落之際，他又笑著開口：“考慮考慮，考慮好了就把烏雲散了吧，怪嚇人的。”
等到落地之後，他沒有下去看頭頂，而是做了一個小試驗，隻見他右手輕抬，釋放出一縷靈氣，然後對著靈氣說了一句話：“小先生，召集書院內門，以及客卿，在祖師堂前會合。”
說完之後，他嘟起嘴巴輕輕一吹，這縷靈氣便慢悠悠飄了出去，朝書院山前飛去。
這是他的臨時起意，有了立規矩的心思，各種各樣的事情，他都要試試。這靈氣是心丹內的靈氣，有別與九洲的，或許可以短暫地保存一句話。
他拿出飛劍，正欲禦劍而行，卻見頭頂濃雲散去，現出天藍蒼穹。
“哈哈，不錯的，合作共贏才是正道。”他朝天豎起了大拇指。
林月踏上飛劍，稍作停留，“咦，看來可行，以後就叫這為耳邊風吧……”他笑著歎了一口氣，“都是境界不高的緣故啊，不會傳音……”
山頂的摘星看著烏雲散去，驚掉了下巴，“這也可以？”
……
書院祖師堂前，林月負手站在堂前石階之上，對著陸續到來行禮的人笑著迴禮。
片刻之後，所有人都已經到了。
扶月山內門弟子有如雪、柳歲安，其他的則是高上一輩的顧清姈、摘星、小白、夜無歸、九兒。客卿暫時有八位，幾個大家都有。
他掃視一眼，然後笑著開口：“諸位請坐，你們坐著，我站著說。”
客卿們麵麵相覷，一邊想著他到底所為何事，一邊吐槽連凳子都沒一張……
扶月山內門的人帶頭席地坐下，客卿們也隨之坐下了，場下所有人都看著他，等著他。
顧清姈能發覺到他又有了變化，變得十分自信、堅定……她迎上如雪的目光，知曉如雪也是有這番感覺。
其實在場的人都能發覺。
林月負手站定，從容不迫，臉帶笑意，“諸位，為了證明昨日我所說的不假，我先說說臨月書院的武學跟腳。”
場下的人都仔細聽著。
“書院武學境界有九境。”
輕飄飄的一句讓客卿們炸開了鍋，扶月山內門的人也都是疑惑。
“哪九境？為何有九境？”大聲問話的是初一，他沒了平日的懶散，伸著脖子十分期待的樣子。
其中平日十分木訥的趙小樹，亦是一改麵貌，眼神發光。
林月伸手虛壓一下，場下安靜下來之後，他緩緩開口：“始境、半境、入境、禦境、實境、虛境、結境、化境、道境，一共九境，以後可直接稱之為第幾境……至於為何有九境，我說是突然悟道知曉的，諸位信不信……”
這後一句是句玩笑話。
“相信！”小白和柳歲安齊聲迴答道，說完兩人相視嘿嘿一笑。
林月看著他們，笑著點了點頭。
“林院長，我也信你，但這該如何修煉？”這次問話的是蘇無憂，他一臉笑意，問完之後，餘光時不時瞥向顧清姈……
“書院武學九境的修行，需從頭開始……不是說要自廢修為，而是需要從始境的煉體再來一次，從強健自身，再去探究自身，之後才是入境，探究天地。修行方法在結境之前，沒甚差異，隻不過多了修心一項，必須要修心，而如何修心，以及後麵的三境該如何修行，就要等一等了……”
他不是故意賣關子，這兩項要想有路徑，得等到九洲是完整的天地之後才可。
初一催促他一句：“等什麽？”
林月斂容迴答，聲音沉悶，“等我們成為完整的一個人……”
場下寂靜無聲，隻有趙小樹一臉恐懼地盯著他，緩緩開口：“有路可走？”其聲音聽起來還有些稚嫩，但口氣卻像位老人。
林月同樣盯著他，搖了搖頭，“不確定，要賭。”
這番不確定的話有試探他的意思，林月在心丹凝聚成天地之後，由心丹轉化了一次的靈氣，用作探查，有些不一樣的效用，他探查過趙小樹，察覺趙小樹與常人有些不一樣，似乎有著張至誠的影子。
此時見他的反應，覺得過於誇張了，其大多數時候的情緒，像是在兩端左右搖擺，冷漠時看著木訥，一有情緒就極為誇張，這一點在昨日酒桌上，林月就有發現。其實單看他的行為舉止，就能發現一些端倪。
這次的試探，林月得出了一個結果：這趙小樹，或是一具傀儡，操控之人，自然是張至誠。
所以有些事情，絕對不能透露。比如心丹小天地，比如自己接下來融合九洲的打算。
“賭什麽？怎麽賭？”趙小樹又問。
林月正色迴道：“賭我們能活下去，賭我們能找到陰，賭我們能融會貫通各家武學。”
這句話完全就是胡扯了，目的是要讓幾位客卿，對自身武學不作保留。
趙小樹的表情終於不再是恐懼，變成了之前的眼睛發亮。
他繼續講道：“不管諸位信還是不信，這便是臨月書院的武學路子了，這九境我還隻是個大致構想，但我能保證其是正確的，其來由以及具體修行方法，我還需要時間慢慢琢磨、探究。”
場下安靜著，沒人說話，都在思考。
片刻之後，餘臨兒抬起了頭，狡黠笑道：“我說你有點不夠意思啊，昨天都說了願意成為扶月山的客卿，也就說明了我們願意跟著你試一試，今天在這兒問我們信不信，是另有所圖吧？還是說我誤會你了，真的想讓我們跟著這九境修行？”
林月微微一笑，“你真是誤會我了，我想說服各位相信這九境，然後跟著修行。”
“那你也說了，到虛境和現在沒甚差別，而修心又暫不可行，我們隻管先修到虛境就行了，我們信不信差別都不大……”
林月眼睛一轉，“這不是要各位先相信嘛，這是理論上的改變，需要真心認可的。”
這一句倒是說服了餘臨兒，她點了點頭，“嗯……也是……”
接著她又笑盈盈地說了一句：“那我信你，反正都是找新路子。”
林月看向她笑了笑，忽然明白了她剛才那番話的目的，這是在替其他人問出疑惑，引導他們思考。
“其他的諸位呢？”
扶月山內門的人除了摘星與顧清姈，都表了態，說相信他。至於這兩人為何不表態，他也明白，這算是避避嫌，免得造成一種自家人捧自家人的場麵，客卿們見了，多少有些膈應。
這些事顧清姈一向很了解。而摘星，則是在認真思考他所說的“成為一個完整的人”，而沒有注意什麽表態的小事。
“我也信你。”倒是拳師寧十一先開了口，其他人也慢慢表了態。
林月再次掃視一眼，笑著開口：“我需要各位講出一些各家的規矩，越細越好，當然，可以挑著講，不能說的就別說，說一些如今都沒什麽用的規矩，這至少不會被師門責怪……至於原因，是我想由此來看看，各家武學變化的客觀原因，諸位也可以一起，這用處很大。”
幾位客卿都點了點頭，這不是什麽大事。
“何時開始？”初一笑著問道，“我忽然覺得有點意思了，來自各家的人，一起重新找尋路子，很有古時遺風……”
“本來就有趣，就是怕有人保留過多。”餘臨兒說道。
最後，有名和尚說了句大家都很讚同的話：“能聚在一起，就十分不易了，這番善因已然種下，就等著一步一步結果吧，至於保不保留，相信各位都有分寸，時機到了，才知果子是熟，是落。”
【作者題外話】：四十萬字的鋪墊…
因為林月邀請他們後天開始，為臨月書院的武學路子提提建議，最好是一起梳理出一條武學路徑。客卿們詫異之後，各自迴房思量，自己的東西到底該拿多少出來。
再就是外門弟子，他讓顧清姈立馬就安排，顧清姈從他說了這個決定時，心中就有了具體的安置方式，其實用不著他多說。
而林月則是借著酒勁大睡了一晚，到次日天亮，方才起床，看過自家依舊昏迷的先生後，走向臨海的大斷崖前，盤腿坐定。
心丹小天地的用處，除了使其心境開闊穩固之外，暫時沒能發現其他的。今日他要把心思放在小天地上。
一身書院白袍的年輕人，入定比起以往容易得多，隻要他願意，閉上眼睛之後，意識就隻會剩下心丹小天地的道意。
成為道意之後，他有著一方天地演化的曆史經驗，能隨時出現在小天地的任何一處，洞悉其內的一草一木，細致入微，又可俯瞰整個天地。
他想把這些運用到自身武學上，試驗的方法，當然是在小天地內修行。
心丹內，一處起伏丘陵盡頭的山上，林月意識化出身形，低頭看著連綿綠意盎然的山丘。
他一步跨出，出現在方才眼下的一處樹林邊。微風習習，一側林中樹葉簌簌作響，一側茅草彎腰，似層浪。
背對著樹林盤腿坐下後，他嚐試吸收靈氣，以讀書人的《正氣訣》。
一股股細微的力量從全身迸發，他知道這是靈氣的流轉。
身體各處靈氣逐漸充盈，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浸泡在溫暖的水中。
小天地內動靜不小，其周圍以他為中心出現一個漩渦，越來越大，最後連接著匯集的白色層雲。
在此時他才覺得這具意識化成的身體，成了一個真實的人，吸收靈氣的同時，似乎在塑造著肉身。
身體變得沉重起來，骨骼血肉生長，填充軀體。
在肉身構成的一瞬間，他察覺到修為的存在，而這具肉身的修為還未入境，也失去了對這方天地的掌控，或者說不再是道意了。
小天地在這一瞬間似失去了主心骨，晃動不安，之前那股無形的力量再次出現，但這次沒有去強行撕扯他的意識，而是隨著靈氣為其增加修為，把整個天地的力量都往他身上塞去，肉身境界快速增長。
到最後，竟然直接有著至少虛境的修為，可再次化作意識，成為道意，小天地這才沉靜下來。
林月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清風草浪，怔怔出神。好大一會兒，他才吐出一口濁氣。
“竟然還有更為細致的境界劃分……”他自言自語道。
說罷，他衣袍一揮，眼下的草地驟然褪去，露出一塊光禿禿的土，然後其右手作執筆狀，身後樹林中飛來一截枯樹枝，準確地落在手裏。
林月一邊開口念著，一邊以枯枝作筆，在地麵書寫。
“一境，始境，洞察之始，始於自身。”
此句寫完，他又在後麵寫了“煉體”兩個字。
“二境，半境，探究之始，觀想自身，探究天地。”
他在後麵寫了“煉氣”兩個字。
“三境，入境，覺察天地根本，起心禦氣；修心成形。”
“四境，禦境，掌控之始，禦氣成形；心境為池。”
“五境，實境，煉氣化實；心境為湖。”
“六境，虛境，煉形返虛；心境為溪。”
“七境，結境，煉神為實；心境為河。”
“八境，化境，形神化虛；心境為海。”
“九境，道境，化虛成道；心境為天地。”
一口氣寫完之後，林月執筆沉思，片刻之後，他在方才所寫的內容旁，又寫下，初、中、後，三字。隨後，再次低眉思量起來，一邊自言自語。
“九洲之所以分成許多不同的武學宗門，是因為在此基礎上的靈氣運用不盡相同，比如讀書人，將靈氣煉化成正氣，通過正氣，可以釋放文字之力，法天象地等等，再比如和家，以靈氣相反亦相成的理論，可溝通天地，可聚形，收放自如……”
他提筆寫下一句：“人在物之中，又可在物之上下，以天地為基，創繁盛之舉。”
寫完之後，覺得“人”字不妥，伸手擦掉，寫成“生靈”二字。
“繁盛解釋為……靈氣的多種運用……如何得以運用？修行中定下的規矩！”
“哈哈哈……”
他突然起身大笑起來，疾風驟起，白袍青絲擺動，草木聲響大做，似在應和。
此番道理通暢，勝過一切快意！
“九洲的路子沒錯，錯在九洲少了陰，許多規矩就興不起來，如山河氣運，如轉世輪迴，如陰陽正神……興起這些規矩，可增修為，高過尋常的九個境界……”
林月踏步而行，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緩慢，但一步可跨出百丈遠，其眼神清澈明亮，觀測小天地，亦是在觀測自身。
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
“小天地差生靈，但一時半會兒演化不出……”他停了下來，目光盯向極遠處的一座高山，其不在視線之內，但他能看到。
刹那間，他消失了，出現在高山之巔，悄無聲息。
他仰視著蒼穹，覺知天上地下。
他又有了明悟。
“行萬裏路，可作積累……”
“唿……”
他吐出一口綿長氣息，盤坐下來，把剛才所知所覺從頭理一遍。
“小天地要想成為一方真正的天地，需要我不斷修行，擴大地界，也需要我了解，一座有著生靈的天下到底是什麽樣子，我要來興規矩……規矩從何來？行走於世間，低頭見低處，仰觀宇宙……”
他突然眉毛一挑，“還有個辦法，可以讓小天地與九洲融合，但要在小天地有了規矩之後，爭得過九洲。”
林月嘴角揚起，消失在原地，重新化作心丹小天地的道意，然後退出了入定。
在退出的一瞬間，扶月山本是晴空，卻突然開始匯集濃雲，不過短短幾個唿吸，便翻滾得厲害，其中有轟隆雷聲正在醞釀。
在扶月山的內外門弟子、客卿們，皆是抬頭望天，眼中有著驚懼。
“這是？”摘星在山頂自言自語，表情詫異，“金蛇穿行，天地震怒……這是傳說中天罰？”
林月在斷崖前起身，仰望頭頂，他知道這是九洲準備清除了自己，他微微一笑，直接一步躍起，在高空中懸停片刻。
有閃電遊走的烏雲，近在眼前，林月的眼眸閃動，開口說起了話，表情輕鬆，甚至有些吊兒郎當。
“你既然察覺到了另一方小天地，就應該知道滅不了我，我可以躲迴去，最多是舍了在九洲的這具肉身而已。所以我和你打個商量……”
扶月山眾人看得清清楚楚，林月竟然站在雲層之下，而摘星更是驚訝，“這是在和天罰對話？”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但又確實如此，他甚至能隱約看見林月的嘴唇在動著，“這林院長，在幹些什麽事哦……”
高空中，林月繼續說道：“我會將小天地與你融合，讓九洲成為完整的天地，至於道意，到時候再說，因為我也說不準，或許我會沒了自我意識，我倆融為一體，成為完整天地的道意……或許我會保留自我意識，然後成為九州的掌控者，這兩者其實對你都沒有壞處，我知道，你隻是想成為完整的天地。”
一口氣說完之後，他開始落下，其修為境界還是禦境，不能做到長時間懸停在空中，下落之際，他又笑著開口：“考慮考慮，考慮好了就把烏雲散了吧，怪嚇人的。”
等到落地之後，他沒有下去看頭頂，而是做了一個小試驗，隻見他右手輕抬，釋放出一縷靈氣，然後對著靈氣說了一句話：“小先生，召集書院內門，以及客卿，在祖師堂前會合。”
說完之後，他嘟起嘴巴輕輕一吹，這縷靈氣便慢悠悠飄了出去，朝書院山前飛去。
這是他的臨時起意，有了立規矩的心思，各種各樣的事情，他都要試試。這靈氣是心丹內的靈氣，有別與九洲的，或許可以短暫地保存一句話。
他拿出飛劍，正欲禦劍而行，卻見頭頂濃雲散去，現出天藍蒼穹。
“哈哈，不錯的，合作共贏才是正道。”他朝天豎起了大拇指。
林月踏上飛劍，稍作停留，“咦，看來可行，以後就叫這為耳邊風吧……”他笑著歎了一口氣，“都是境界不高的緣故啊，不會傳音……”
山頂的摘星看著烏雲散去，驚掉了下巴，“這也可以？”
……
書院祖師堂前，林月負手站在堂前石階之上，對著陸續到來行禮的人笑著迴禮。
片刻之後，所有人都已經到了。
扶月山內門弟子有如雪、柳歲安，其他的則是高上一輩的顧清姈、摘星、小白、夜無歸、九兒。客卿暫時有八位，幾個大家都有。
他掃視一眼，然後笑著開口：“諸位請坐，你們坐著，我站著說。”
客卿們麵麵相覷，一邊想著他到底所為何事，一邊吐槽連凳子都沒一張……
扶月山內門的人帶頭席地坐下，客卿們也隨之坐下了，場下所有人都看著他，等著他。
顧清姈能發覺到他又有了變化，變得十分自信、堅定……她迎上如雪的目光，知曉如雪也是有這番感覺。
其實在場的人都能發覺。
林月負手站定，從容不迫，臉帶笑意，“諸位，為了證明昨日我所說的不假，我先說說臨月書院的武學跟腳。”
場下的人都仔細聽著。
“書院武學境界有九境。”
輕飄飄的一句讓客卿們炸開了鍋，扶月山內門的人也都是疑惑。
“哪九境？為何有九境？”大聲問話的是初一，他沒了平日的懶散，伸著脖子十分期待的樣子。
其中平日十分木訥的趙小樹，亦是一改麵貌，眼神發光。
林月伸手虛壓一下，場下安靜下來之後，他緩緩開口：“始境、半境、入境、禦境、實境、虛境、結境、化境、道境，一共九境，以後可直接稱之為第幾境……至於為何有九境，我說是突然悟道知曉的，諸位信不信……”
這後一句是句玩笑話。
“相信！”小白和柳歲安齊聲迴答道，說完兩人相視嘿嘿一笑。
林月看著他們，笑著點了點頭。
“林院長，我也信你，但這該如何修煉？”這次問話的是蘇無憂，他一臉笑意，問完之後，餘光時不時瞥向顧清姈……
“書院武學九境的修行，需從頭開始……不是說要自廢修為，而是需要從始境的煉體再來一次，從強健自身，再去探究自身，之後才是入境，探究天地。修行方法在結境之前，沒甚差異，隻不過多了修心一項，必須要修心，而如何修心，以及後麵的三境該如何修行，就要等一等了……”
他不是故意賣關子，這兩項要想有路徑，得等到九洲是完整的天地之後才可。
初一催促他一句：“等什麽？”
林月斂容迴答，聲音沉悶，“等我們成為完整的一個人……”
場下寂靜無聲，隻有趙小樹一臉恐懼地盯著他，緩緩開口：“有路可走？”其聲音聽起來還有些稚嫩，但口氣卻像位老人。
林月同樣盯著他，搖了搖頭，“不確定，要賭。”
這番不確定的話有試探他的意思，林月在心丹凝聚成天地之後，由心丹轉化了一次的靈氣，用作探查，有些不一樣的效用，他探查過趙小樹，察覺趙小樹與常人有些不一樣，似乎有著張至誠的影子。
此時見他的反應，覺得過於誇張了，其大多數時候的情緒，像是在兩端左右搖擺，冷漠時看著木訥，一有情緒就極為誇張，這一點在昨日酒桌上，林月就有發現。其實單看他的行為舉止，就能發現一些端倪。
這次的試探，林月得出了一個結果：這趙小樹，或是一具傀儡，操控之人，自然是張至誠。
所以有些事情，絕對不能透露。比如心丹小天地，比如自己接下來融合九洲的打算。
“賭什麽？怎麽賭？”趙小樹又問。
林月正色迴道：“賭我們能活下去，賭我們能找到陰，賭我們能融會貫通各家武學。”
這句話完全就是胡扯了，目的是要讓幾位客卿，對自身武學不作保留。
趙小樹的表情終於不再是恐懼，變成了之前的眼睛發亮。
他繼續講道：“不管諸位信還是不信，這便是臨月書院的武學路子了，這九境我還隻是個大致構想，但我能保證其是正確的，其來由以及具體修行方法，我還需要時間慢慢琢磨、探究。”
場下安靜著，沒人說話，都在思考。
片刻之後，餘臨兒抬起了頭，狡黠笑道：“我說你有點不夠意思啊，昨天都說了願意成為扶月山的客卿，也就說明了我們願意跟著你試一試，今天在這兒問我們信不信，是另有所圖吧？還是說我誤會你了，真的想讓我們跟著這九境修行？”
林月微微一笑，“你真是誤會我了，我想說服各位相信這九境，然後跟著修行。”
“那你也說了，到虛境和現在沒甚差別，而修心又暫不可行，我們隻管先修到虛境就行了，我們信不信差別都不大……”
林月眼睛一轉，“這不是要各位先相信嘛，這是理論上的改變，需要真心認可的。”
這一句倒是說服了餘臨兒，她點了點頭，“嗯……也是……”
接著她又笑盈盈地說了一句：“那我信你，反正都是找新路子。”
林月看向她笑了笑，忽然明白了她剛才那番話的目的，這是在替其他人問出疑惑，引導他們思考。
“其他的諸位呢？”
扶月山內門的人除了摘星與顧清姈，都表了態，說相信他。至於這兩人為何不表態，他也明白，這算是避避嫌，免得造成一種自家人捧自家人的場麵，客卿們見了，多少有些膈應。
這些事顧清姈一向很了解。而摘星，則是在認真思考他所說的“成為一個完整的人”，而沒有注意什麽表態的小事。
“我也信你。”倒是拳師寧十一先開了口，其他人也慢慢表了態。
林月再次掃視一眼，笑著開口：“我需要各位講出一些各家的規矩，越細越好，當然，可以挑著講，不能說的就別說，說一些如今都沒什麽用的規矩，這至少不會被師門責怪……至於原因，是我想由此來看看，各家武學變化的客觀原因，諸位也可以一起，這用處很大。”
幾位客卿都點了點頭，這不是什麽大事。
“何時開始？”初一笑著問道，“我忽然覺得有點意思了，來自各家的人，一起重新找尋路子，很有古時遺風……”
“本來就有趣，就是怕有人保留過多。”餘臨兒說道。
最後，有名和尚說了句大家都很讚同的話：“能聚在一起，就十分不易了，這番善因已然種下，就等著一步一步結果吧，至於保不保留，相信各位都有分寸，時機到了，才知果子是熟，是落。”
【作者題外話】：四十萬字的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