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崎山,成崎觀,觀主關清在那日接待林月的那間簡陋木屋內,於長桌主位坐定,其對麵盤腿而坐的是一位中年男子。


    其麵容剛毅,虎目灼灼,身形挺拔,隻是披頭散發,亦不怒自威。


    關清的小弟子石雲斟茶事畢,便主動退出房間,未做停留。


    老觀主依舊雲淡風清模樣,臉帶笑意,給人清靜和貴之感,似乎不管多大的事情,多麽了不起的人物,在其麵前都不會動搖他心境分毫一般。


    其右手虛抬示意對方喝茶,中年男子難得麵有笑容,端起茶杯嗅著茶香,慢悠悠喝了一口,方才說道:


    “已是好久沒有喝到老觀主的茶了。”其嗓音中氣十足,這般客氣寒暄說出話來也是渾厚異常。


    “餘掌教事務繁忙,不似我這成崎觀一般清靜。”關清和藹迴到。


    這中年男子便是那逍遙一脈現任掌教:餘仲。


    “晚輩倒是想如老觀主一般清靜修行,隻是身在其位,不得已。”餘仲放下茶杯,略作感慨。


    隨即又恭敬說道:“今日叨擾老觀主隻為一事。”


    “哦?餘掌教請說。”關清其實大概猜到他是為林月之事而來。


    “是為鎮山書院林月問劍雲豐國一事。”餘仲直言不諱,道出此行目的。


    老觀主緩緩點了點頭:“餘掌教想知道些什麽?”


    “不知老觀主對其是何態度?”


    “嗬嗬……林月在去往鎮山書院之前,也曾造訪過成崎觀一迴。”他沒有直接迴答餘仲問題。


    餘仲聽到此話點了點頭,知曉了老觀主的意思。這成崎觀對虛境以下沒有不請自來一說,就算是虛境,也得乖乖先作通報,見或不見半點由不得別人。


    “他此次問劍,晚輩想讓他贏。”


    “這全憑餘掌教意思,而且此話,餘掌教應該說與鎮山書院的那位聽。”關清聽到此話,對他的真正目的已是明了,也不打算再說些彎彎繞繞的話,直截了當又說道:


    “餘掌教不必在意我成崎觀的態度,隻是和家其他的兩位,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正襟危坐的餘仲聽罷,麵露喜色:“晚輩隻需知曉老觀主意思即可。”


    他思量一番,繼續說道:“至於鎮山書院的那位,此前已差門下一弟子主動找過林月,鄭掌教是知道的,他雖孤傲異常,卻也是聰明人,應該知曉晚輩的意思。”


    “餘掌教想得周到,可問為何有這般打算?”關清是問他,為何要如此對待林月問劍一事。


    餘仲臉上表情變幻幾番,略顯掙紮,似在迴憶什麽不堪往事,終於長歎一口,說道:


    “吾輩在虛境久矣!”


    要是其他人在其麵前,他必不會有此番作態,喜怒不形於色算是基本修行,隻是他麵對的,是九洲資曆老得不能再老的成崎觀老觀主,那些表麵功夫沒有意義。


    老觀主關清聽他長歎,也是斂容感慨:“是啊,在虛境久矣。”


    兩人同時沉默,皆是抬頭出神,似在無聲質問著天地。


    不是所有人都在乎這九洲版圖該如何規劃,還是有人更想去看看武學巔峰到底是何風景。


    九洲始終沒有人能到達化境,武學一道,難道真的就止步於此了?幾千年來多少天賦卓絕之士,閉世苦修,也曾無數次發出過疑問,隻是迴答他們的隻有靜候在終點的死亡。


    所以,如今出現了林月這麽一個身懷道意,又有些含糊不清的預言,伴隨其出生的特殊之人,這些苦求突破的人決定賭上一把,賭這林月為九洲武學帶來開創之舉。


    不管是他本身作為,還是他的出現帶來的變故,就賭他能為武學帶來積極一麵的影響。


    半刻之後,兩人終於收迴目光,彼此相視一笑。


    老觀主首先發話,讚揚道:“逍遙家能有餘掌教這般有眼界之人,是幸事。”


    “老觀主謬讚了。”餘仲謙虛迴到。


    他收斂笑意,若有所思:“敢問老觀主,樓觀台上可有發現?”


    隻見關清緩緩搖頭迴答道:“關於此子,無法得知。”


    兩人再次陷入沉默,事情不可能做到萬全。


    餘仲端起已經冰涼的茶杯,依舊慢慢品茶。


    愁望歸路,歸路更無緒。


    年歲須臾卻催人。魂歸處,魂不歸。


    ……


    雲豐國皇帝雲星今日在禦書房,筆走龍蛇,興會淋漓。一身黑色便服使他看起來分外幹練。


    他正停筆負手欣賞之際,忽然一灰袍男子進得房中。


    他抬眼望去,是少有主動來訪的國師,略有詫異,趕緊繞過書桌,陪上一副笑臉說道:


    “國師親臨,難得難得。”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邀請何記上座。


    “看茶!”他又對著門外喊了一聲。立馬就有一人出現在門外躬身行禮,聽到吩咐便要轉身泡茶去。


    不過國師何記卻伸手打斷,不冷不熱說道:“不必了,陛下。”


    那人也聽見國師所言,便等在門外,看自家陛下是何意思。


    雲星對門外那人揮了揮手,那人又才退去。


    “不知國師今日親臨,所謂何事?”他恭敬問到,心中也在猜測何記此番來訪目的。


    何記先是把禦書房打量了一圈,方才迴道:“今日叨擾陛下,是想問問陛下迎戰之人可曾選定。”


    “嗬嗬……不叨擾,不叨擾,還望國師多來坐坐。”雲星臉上的笑容似刻在上麵的一樣,顯得有些假了。


    “迎戰之人,朕……我已選定,除去國師師門那一位,在國內挑選了一位禦境巔峰修士,影機處也已擬定一位禦境。”


    “嗯……”何記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又是問道:“陛下可知其跟腳?”


    他指的是昭告挑選的那一位。


    “其是長風洲一散修,其餘就不得而知了,他要以一座京城近郊山頭為條件。”


    雲星如實迴答,但有無保留就不好說了。他眼珠左右轉動一番,反問道:“敢問國師師門派出的那位,是何境界?”


    何記瞥了他一眼,他又是陪笑連連。


    “禦境,是掌教門下弟子。”


    “掌教弟子!”他驚訝說到,很是意外。


    “所以陛下不必擔憂,也不必有所隱藏。”何記今日不想與他耍這些心機,隻是了解到出戰人選即可。不等他迴話,隨即便說道:“既然陛下已擬定人選,我也告知了陛下師門出戰之人,就告辭了。”


    說完也不停留,起身離開了。


    “國師……”雲星還想說些客套話,留他多坐一會兒,不過見他已出得門外,又對著其背影恭敬說道:“恭送國師。”


    他頗為詫異,在禦書房內負手來迴踱步思考。


    今日的國師不像以往那般咄咄逼人,真是怪事!


    還有逍遙家為何這般看重這次問劍?竟然出動掌教的弟子,難道是怕林月問劍贏了,失了他逍遙家的麵子?此間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目的,罷了,那逍遙家的上層也不是自己能接觸的,也難以揣摩其用意。


    不過他一想到此番林月問劍過後,雲豐國或許有機會脫離逍遙家的掌控,他也不必再做這傀儡一般的皇帝了,不禁笑容滿麵,心中暢快。


    按住心中期待,快步走到書桌之後,重新展開空白紙張,準備把這暢快之意,揮灑在筆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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