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兄?”眼尖的左房龍說道。

    戴鬥笠的人更不打話,猛地抽出一把鐵手,突然勾住左房龍的肩膀,左房龍袍口翻飛,身子輕輕一轉,把刀鞘隔住鐵手,又一推,兩人就在細雨朦朧中對視。

    “哈哈哈,想不到左兄的武藝,多日不見,已大有進步。”段無涯一把拉起鬥笠上的遮布。

    左房龍說道:“段兄,你們要去哪裏?”

    段無涯說道:“哦,之前不是跟你講了,柳姑娘要去萬月山莊,找殺死她莊上的最後一人。”

    左房龍歎了口氣,說道:“你們可有消息了?”

    段無涯說道:“聽說是個易容極高的江湖高手做的。”

    左房龍來迴踱步,沉思一會,說道:“江湖上易容極高之人,隻怕是——”

    “裘白狐!?”

    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你也知道她的名字?”段無涯問道。

    左房龍說:“江湖之上,何人不識,何人不曉,這千麵裘白狐聽說非男非女,隻怕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把臉變成你我一般,功夫又好,柳姑娘這下要追查,恐怕是大海撈針了。”

    段無涯說道:“哎,倘若殺不盡這最後一人,柳姑娘想必追殺到天涯海角,也是在所不惜的。”

    柳長風和段四娘已進到酒肆裏邊,看到一群僧人就地打坐,她冷冷地輯禮問道:“請問長老,你可有我仇人的消息嗎?”

    長老淡淡地說道:“殺戮,隻不過默然二字,卻能驚起腥風血雨,你在找尋,他也在找尋。”

    柳長風說道:“長老,我真想問你,我苦苦追尋的兇手,他到底在哪裏?”

    長老說道:“緣盡緣滅,皆在餘此。”

    板刀老人立在門側,聽了很久了,說道:“你這小姑娘真蠢,這話我都聽和尚說了兩次了,你怎麽還不明白嗎?”

    柳長風連忙問道:“敢問老先生,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板刀老人說道:“若是有酒,我還可以答你,可我酒葫蘆就快喝光了,沒酒喝,隻怕我這「記性」不見得好。”

    柳長風不解其意,段四娘對她說道:“這老家夥問你討酒吃呢!”

    她恍然大悟,說道:“哦,老先生,要喝酒呀?這十分簡單,這裏便是酒肆,我去問小二討一壺便是了。”

    說完後,柳長風走進後廚中,問小乙哥道:“小二哥,你這裏可有酒水?”

    小乙哥搖頭說道:“真不湊巧,本店生意紅火,今天的酒水都賣完了,若是要喝,還等明日一個酒戶送酒上山才有。”

    柳長風失落地從後廚走出來,把酒葫蘆還給老先生,說道:“哎,老先生,真不好意思,這酒賣完了。”

    段四娘安慰她道:“依我看呐,這老家夥哪裏知道?他隻是想騙你酒喝罷了!”

    老先生沒有迴應這個不經意的中傷,還是獨自看著遠山。

    “不打緊,若是附近有酒,我去買來就是了。”柳長風說道。

    段四娘又一把勸住,對她說道:“長風,你有為何這麽執著呢?”

    柳長風惆悵地說:“若是能夠早日找到真相,這又能算得上什麽呢?”

    段四娘默默無言,她心疼這個終日為仇恨奔波的女子,看上去,她麵如紙白,柳眉上已沾滿了路上的風雪。

    “這什麽時候了,就是有酒,這酒肆恐怕也該關門造飯了吧!”

    小乙哥也來到門側搭話。

    確實,現在已日輪西沉,大地一片紫寐,看樣子,傍晚就要到了,僧人從地上起來,謝過小乙哥,長老留下一些銀兩,小乙推辭不收,和尚們又要迴到寺廟修行去了。

    左房龍連忙問其中一個僧人,說道:“敢問師傅,你家佛寺在什麽地方?”

    小和尚輯禮說道:“隻在三十裏外的一座寺廟中,叫施主若有善心,可去小寺燒香還願。”

    左房龍迴禮道:“這個應該,小師傅慢走。”

    說完,長老引武僧,一眾僧人往竹林深處走去。

    魯大郎,魯二也辭別左房龍一行,眾人灑淚地告別。

    段無涯問道:“左兄,爾等要到哪裏去?”

    左房龍說道:“眼見天色已晚,我和時兄弟兩個在這舉目無親,上路恐怕路上無處留宿,段兄,你們呢?”

    段無涯說道:“左兄可知道這萬月山莊的「逸霄宮」在何處?”

    左房龍問道:“哦,是「萬月山莊」號稱虛境上人的「逸霄宮」嗎?”

    段無涯迴道:“正是。此人超然脫俗,有仙風道骨之根,江湖風傳他乃碧龍大仙轉世,手下有三百弟子,隻在這三十裏外的「逸霄宮」居住,想必他偌大一個宮室,也不見得不會借你留宿(su)一宿(xiu)。”

    左房龍謝道:“多謝段兄推薦,可你們呢?”

    段兄笑道:“我等都是天涯浪子,四處為家,左兄又何處擔憂呢?”

    左房龍大笑道:“眼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不如隨我一塊到「逸霄宮」去借宿一晚,你覺得如何?”

    段無涯說道:“我想即便是我願意,這柳長風姑娘也不願意吧,她一個貞節女子,到了這等仙宮,多半是不肯進去的。”

    左房龍心裏想道:“也是,柳長風殺戮頗重,不但虛境上人不肯,他的弟子也未見得同意。”

    然後又對段無涯說道:“段兄,時候不早,我等還要繼續趕路,相信我等雖然方向不同,可目的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調查柳莊之案,讓柳莊上枉死的冤魂有個交待。”

    段無涯說道:“那好,各位還需保重。”

    左房龍迴道:“一路保重。”

    兩人就此分別,讀者都聽我說,這荊山不比尋常,夜間趕路,沒有馬匹,又沒有人煙,真是個荒涼!隻見:

    孤鴉低鳴,鬆影枯槁。花殘隨風下,燭聲火朦朧。山澗走獸長嘶,穀中怪聲亂吼。殤琴滲透無人坡,哀曲傳遍十裏崗。

    左房龍,時小千走在這山路上,不僅感到有些荒涼,還有些寂寞,草叢中稀稀疏疏的響聲瘮人不已。

    突然從灌木叢傳出一陣竄天炮響,跳出來幾個蒙臉漢子,拽著明晃晃的大刀,都遮住麵首,露出一雙眼睛,當先一個叫道:“呔!你這兩個漢子,快留下買路錢財!若是從你嘴裏吐出個不字,倒叫你見識老爺的刀快!”

    左房龍無趣說道:“哪裏來的剪徑漢子?爾等莫要阻攔,你們這廝山賊潑漢,我一年下來不知道殺了多少個!”

    這真是徹頭徹尾侮辱了山賊的這門行業,蒙臉大漢見了,大罵道:“我呸!你真一個不知道死字怎麽寫的,看刀!”

    大漢挺刀便劈,左房龍壓根不用還手,身子微側,那刀“晃”一下拍在地上,砍卷了刀口,這可是大寫的尷尬。

    左房龍正欲一拳過去,這賊不等他出拳,飛也似地鑽進草叢,引著眾山賊,跑了。

    “這山賊莫非是來耍笑的?”左房龍說道。

    時小千答道:“我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山賊。”

    左房龍和時小千繼續往前走,隻見一張暗夜中吹拂著酒旗,眼見一家小酒肆,昏昏暗暗地點著一盞燭火,不太明朗。

    時小千打趣說道:“小乙哥好生欺騙人,這酒肆不過幾裏路,他卻騙柳姑娘說沒有,生怕別人奪他的營生。”

    左房龍卻說道:“時兄弟,你看,這酒肆看起來不太對勁。”

    時小千在門外,朝門簾裏張望,隻見牆邊被煤火熏得漆黑,門簾垂下,木門半掩。他說道:“嗯,這一看上去,卻像是路上剪徑的黑店一般。”

    左房龍說道:“眼看天黑,不如去問酒肆老板討兩瓶水酒,買一個酒葫蘆裝在身上喝著,再去逸霄宮,如何?”

    時小千說道:“一切由左大俠做主。”

    兩人似飄散的落葉一般鑽進了這昏黑的酒肆當中。

    進到裏麵,隻見放著幾張桌凳,桌上燒著一盞蠟燭滴下的燈火,兩人環視一周,不見有小二招待,左房龍正要開口叫喚小二,不料隔壁一塊門板上,似乎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時小千一個輕步,閃在門側,聽得仔細。

    隻見一個漢子說道:“上遭剪徑的漢子柔功了得,我砍他一刀,竟被他躲過,還打折了刀口,被他恥笑,此仇不報非君子,這廝夜裏無處可去,必定投我這裏,我們可下些蒙汗藥與他酒裏,多半下倒了他!再剝去他兩個衣裳,奪了他們盤纏,不用殺,一把火把這酒肆燒個精光,官差要是追查下來,證據都沒!”

    另一人陰陰地笑,說來也奇怪,這左房龍和時小千兩個真倒黴,自從他倆結伴上路以來,就遭遇了兩次黑店,頭一次在燕州草原,現在居然在荒山野嶺也遇到一家黑店,也不知道是天命如此,還是命運弄人。

    如果這次時小千沒有偷聽這番話,恐怕早已命喪荒山了。

    他聽得全了,又一個輕步返迴酒肆門前,輕聲將那兩個賊人的陰謀告訴左房龍。

    左房龍怒不可遏,正要抽刀進去,時小千連忙勸住,對他耳語說道:“左大俠,現在進去,恐怕會有漏網之魚,不如這般這般——”

    “好,就這麽做。”左房龍陰笑說道,隻見他對著酒肆門板後大喊:“店家,先打一角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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