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晨間的霧氣還沒有散盡,洛翊宸與夏落就出門了。


    經過昨天洛景軒的事,出門前,夏落給洛翊宸簡單易了個容。


    清朗俊逸的太子殿下頓時就變成了一個貌不驚人的普通小夥兒。


    隻是他那身氣宇不凡的姿態放在人堆裏還是頗有些鶴立雞群。


    於是乎,嚴思淼又貢獻出了自己洗白了還磨出破洞的粗布長衫。


    往洛翊宸身上一套,這才頗有幾分難民的意思。


    夏落倒是沒有易容,反倒是把之前的易容洗了去,露出了本來的麵容。


    沈鈺他們沒見過她的真容,這樣反而更安全些。


    出了觀音廟,兩人朝城西行去。


    城西邊有一道城門,因為是側門,看守的沒有城南的正門那麽森嚴。


    隻是零零落落的有幾個守衛在城牆上巡防。


    兩人在隱秘處等了片刻,待守衛換防的空隙,洛翊宸一手摟著夏落,腳下蓄力,足尖輕點城牆飛身而上。


    趁著另一波守衛換執前,兩人就這麽踏牆而出,無聲地落在城牆的另一側。


    夏落迴頭看向足有五層樓高的城牆,暗暗唏噓。


    她竟不知這狗男人的內力竟然這麽深厚。


    就憑著她這三腳貓的輕功,可做不到從這麽高的城牆飛身而出。


    幸而洛翊宸的火麒麟解了,不然他們如何出城還真是個難題。


    從城西到城南還有好一段距離,洛翊宸為了節省時間,直接把夏落打橫抱起,運起腳下的輕功,快速向城南掠去。


    洛翊宸的速度很快,一個胳膊擋在她的臉前,為她擋住了唿嘯而來的夏風,讓夏落一點也不覺得難受。


    夏落依偎在洛翊宸的懷中,臉頰緊緊地貼在他的胸膛上。


    她雙手纏住了他的脖子。


    她覺得這個姿勢特別有安全感,讓她感到很踏實。


    她鼻尖充斥著他特有的氣息,腦海中不禁浮現起之前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揚言說要保護他。


    可是到頭來,每次都是狗男人在她危難之時奮不顧身地擋在自己身前。


    就像現在一樣。


    包括他硬生生替她接了寧親王一掌,包括在畫舫上他護著她一時不慎胳膊上挨了一刀。


    而她除了給他解了毒,好像什麽都沒替他做過。


    夏落無聲地歎了口氣。


    洛翊宸有所察覺,低頭望向她,柔聲問道,“身子有什麽不舒服嗎?”


    夏落笑著搖了搖頭,“隻是不能自己走,有點悶。”


    洛翊宸安撫道,“你現在身子不好,如果動用了內力,怕是又要犯心痛之症了。”


    “等迴了宮,你把身子將養好了,我便什麽都依你。”


    夏落聳了聳鼻子,悶悶地“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


    趕在巳時之前,洛翊宸二人終於到了城南門外的難民聚集處。


    兩人剛潛入人群,就看城門緩緩地打開了。


    城外的難民全都支著脖子眼巴巴地朝城門望去。


    隻見,從裏麵走出幾個大夫打扮的人,每個人身上都斜掛著一個藥箱。


    夏落遠遠瞧見徐大夫也在其中,眼睛不禁一亮。


    跟在那些大夫身後的,是推著幾輛木板車的衙役。


    木板車上放著幾個巨大的木桶,從裏麵散發出食物的香氣,混合著湯藥略有些酸苦的味道。


    餓了好幾天的難民聞到空氣中四散著的米粥的香味,全部向木板車的方向飛快湧來,慘白消瘦的臉上全是急切的神情。


    隻是還沒等他們靠近,便從糧車後方魚貫出來幾十個披堅執銳的侍衛。


    他們板著臉,身前橫著的出鞘的佩刀在陽光下閃著銀光,仿佛隻要那些難民敢上前一步,便會毫無意外的被斬於刀下。


    那些難民臉上的驚喜化為警惕,再也不敢寸近一步。


    跟在隊伍最後麵出來的是仇縣令和一名白衣女子


    無論是那些衙役還是仇縣令等人,他們的麵上無一不戴著一塊麵巾嚴嚴實實地遮住口鼻,與那些難民保持著一段距離。


    夏落與洛翊宸二人沒有簇擁而上,隻是在人群的外圍看著施粥隊伍向城門外不遠處的一個草棚走去。


    在看到那白衣女子的身影時,洛翊宸的眉眼微動。


    那些衙役驅趕了草棚下的難民,收拾出了兩把椅子,讓仇縣令和那女子坐下。


    另一波人則把那盛著米粥和湯藥的木桶擺在了草棚前方。


    旁邊圍了一圈的舉著刀的侍衛。


    那些難民不敢靠近,隻得烏央央地圍在草棚附近。


    一邊伸長了脖子看向那草棚裏的動靜,一邊撐大鼻孔在空氣中狠狠地吸了幾口米湯的味道。


    仇縣令吩咐那些衙役在草棚附近點上了一圈柚子葉,在四周熏了片刻,才緩緩走上前來。


    他負手而立,神色睥睨地在一張張麵露渴望的臉上掃過,掀了掀唇道。


    “沈二公子大發慈悲,即日起開倉放糧,還給大家準備了救治瘴疫的良藥,每人一份,莫要爭搶。”


    他看向木桶旁邊站著陸副統領,使了個眼色,“開始吧。”


    話音剛落,那些難民蜂擁而上,卻也忌憚衙役手中的利刃,乖乖地排好隊,一個一個地先去盛粥,再去領藥。


    洛翊宸與夏落二人對視一眼,沒什麽猶豫,也混入難民之中,排在了施粥的隊裏。


    夏落特意在他們兩人的臉上抹上了一些薑黃,顯得麵黃肌瘦又有些髒兮兮的感覺。


    混在難民的隊伍裏一點也不突兀。


    夏落踮起腳尖,看到在那草棚裏,仇縣令與那白衣女子在說些什麽,仇縣令的臉上一點也不見方才的倨傲,反倒是有些小心翼翼的恭敬。


    夏落扯了扯洛翊宸的袖子,壓低聲音道,“那個就是白語嫣了吧?”


    洛翊宸望著白語嫣的方向,眸光微閃,緩緩道,“想來就是了。”


    “聽聞那白語嫣雖是洛安郡王的義女,卻很受沈正德一家的偏寵。無論琴棋書畫、內宅事務還是權謀劃策,全是照著嫡女的規製去培養的。”


    夏落聞言,挑了挑眉。


    很少聽到狗男人對別的女子有如此高的評價。


    她不動聲色地瞥了洛翊宸一眼,發現他正眼不錯珠地望著白語嫣的方向,頓時檸檬精附體。


    “她這麽全能,看來當個皇後也是綽綽有餘的。”


    夏落此時就像個泡在醋壇子裏的大檸檬一樣,全身上下都冒著酸氣兒。


    洛翊宸想不注意都不成。


    他聽出了夏落話中的吃味,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飛揚的眉角藏著一抹愉悅的戲謔。


    他附在夏落耳邊,輕聲道,“孤的皇後,不需會什麽琴棋書畫,隻會好吃懶做就夠了。”


    夏落:......


    我覺得你在內涵我,但是我沒有證據。


    夏落的耳朵被他的氣息弄的癢癢的,又羞又窘,紅著臉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洛翊宸沒忍住,笑出了聲。


    ......


    草棚內,白語嫣站著,仇縣令自然也不敢坐下。


    她麵色凝重地望著麵前排著長隊吵吵嚷嚷的難民,娥眉微蹙。


    “前兩日你不是說染了瘴疫的難民愈發多起來了麽?為何看他們的精神狀態反倒是比之前懨懨的模樣好了許多?”


    仇縣令抹了把汗,有些遲疑道,“下官也不知,前幾日確實死了不少難民,還有些得病的難民眼瞧著撐不了幾日了。


    可是今日一看,那些重病之人不僅沒死,反倒還生龍活虎的,這還真是奇了怪了。”


    過了許久,白語嫣才緩緩開口,“先不管那麽多了,把這湯藥和米粥發下去,一個也不要漏掉。過幾日自然會有我們想要看到的結果。”


    仇縣令連連稱是,走上前去向發粥的衙役又交代了一遍,囑咐他們千萬要分發到每一個難民的手裏。


    外人看來,仇縣令簡直就是心慈懷德的父母官、大善人,引得那些難民不停地作揖道謝。


    夏落和洛翊宸兩人很快就分到了兩碗粥,還有兩碗湯藥。


    她本是漫不經心地瞥了那粥一眼,卻很快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那沈綏是下了血本了啊!”夏落歎道。


    洛翊宸看了那粥一眼,沒發現有什麽異常,正要開口詢問,便聽旁邊有難民先一步嘟囔起來。


    “這粥裏的米怎麽有的看起來怪怪的啊?”


    有跟隨出診的大夫聽見,耐心地解釋,“這圓圓硬硬的是生苡仁,能除濕氣排毒素,這是沈二公子特意吩咐加在這粥裏的好東西,對救治瘴疫有好處著呢。”


    這些難民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平日裏吃的都是最粗糙的高粱米,大部分人都沒見過苡仁這等精細的糧食。


    聞言,他們紛紛麵露喜色,大口大口地將那一碗粥喝得幹幹淨淨。


    洛翊宸迴頭看向夏落,低聲問道,“這粥有問題?”


    夏落搖了搖頭,又有些疑惑地道,“這粥裏加的確實是生苡仁。生苡仁利濕除痹、清熱排膿,這瘧疾——也就是瘴疫是濕熱環境下容易滋生的疫病,用生苡仁確實會有些幫助。”


    “看來這沈綏是真心想要防治這場瘴疫。隻是......”


    洛翊宸瞥了遠處的白語嫣一眼,淡淡地接道,“隻是那沈鈺的身後之人又怎麽可能讓他做下這等功績。”


    夏落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可徐大夫說的不對勁又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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