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段之恆輕聲應道,“那我得早點去陪他,這麽多人,他肯定現在開始就不舒服了。”


    -


    許落收迴心思,低頭看向門口的指紋鎖,他先是把食指覆蓋上去,果不其然發出了識別錯誤的警報聲,他接著心不在焉地在表盤上隨意輸入了幾個數字,結果仍是顯示密碼錯誤。


    他知道密碼是karry的生日,但他就是不願意輸那幾個數字。


    但很快,門後就傳來腳步聲,有人拉開了門,驚喜地叫出聲:“瑞瑞——”


    江柔的表情幾乎是刹那間凝固住,隨即露出了猙獰扭曲的厭惡神情:“怎麽是你,你迴來做什麽?!”


    “啪”。


    一個清脆的巴掌扇在女人臉上,許落都沒收力,江柔的右半張臉立馬腫了起來,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


    “占著別人的房子,還這麽和主人說話,誰借你的膽子。”


    江柔不可思議地看向許落。


    她本想撒潑,可那幾句冷冰冰的調子就跟封住她喉嚨一般,她從來沒聽過眼前人這樣高傲地說話,那種天然的不怒自威感讓她本就單薄的身子都隱隱不穩起來。


    “你,你……是你把誌遠害死的,我不會放過你的!”


    “又在說瘋話了,阿姨,這麽多年我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接受不了事實。”


    “什麽,你在說什麽!”


    “是你親手下的毒,把我父親給毒死了,你忘了嗎?”


    許落做了個推試劑的動作,江柔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什麽意思,她捂著嘴,後退了兩步,癱坐在地上。


    “不可能……這、這不可能!”


    “先把她帶走吧,大晚上的,別擾民。”


    兩個壯漢保鏢上前捂住了江柔的嘴,鉗著她的雙手,將她帶離了別墅。


    許落緩緩往裏走去。


    他的視線掃過熟悉的水池,小石子徑,壞掉的秋千,以及院裏麵那顆參天的桂花樹。


    當年他父親和母親剛結婚時,還對沈鳳歌很好,沈鳳歌喜歡桂花,他就去專門尋了棵百年桂樹來,花了大價錢移栽在家裏,每到秋天桂花開了,沈鳳歌一開窗,就能看到星星點點的桂花。


    可惜這些都是哥哥和他講的故事了,他一天都沒見到過父母恩愛的場景,有的隻是父親偷情,在外麵有個圓滿的家庭。


    他隨手撿起掉在桂花樹下的木棍子,拖著進了房門,抬頭看著客廳正中央,鳩占鵲巢的江柔婚紗照。


    “哐啷——”


    一聲巨響,玻璃碎了個稀巴爛,江柔的臉也四分五裂。


    “哐——”“嘭——”“啪!”


    接著是碗碟,花瓶,燈盞,家具,所有和這間房子格格不入的裝飾品,統統砸碎。


    最後他走到牆邊,猛地往下一撕,露出了裏麵原本的強製。


    斑駁的,陳舊的,卻仍帶著淡淡的米色。


    許落站在一片狼藉的別墅裏,把木棍扔在地上,再隨手扔了個打火機,眼看著火越燒越往。


    他從口袋裏拿出之前讓lucy準備了的黃紙,點燃了兩張,拿到了院裏,再一張張燒。


    “媽媽,哥哥,我在人間過得挺好,你們不用擔心我。”


    從前他去母親和兄長的墓前,從不說話,從不許願,隻是靜靜看著,站累了就走。


    他抬起頭,看桂樹密密匝匝的葉子。


    曾經媽媽坐在二樓的窗邊,哥哥把他放在肩膀上,他咯咯笑著去夠桂樹的枝條,結果用的力氣太大,居然掛在了上麵,媽媽急得差點從窗子裏跳出來,哥哥直接躺下來做了肉墊。


    那時候爸爸走了出來,把他抱下來,輕輕放在了地上,刮了刮他的鼻子。


    他說,我們落落,就是調皮,全是鬼點子。


    夜間忽然起了一陣風,吹得桂花樹沙沙作響。


    “嗯,你們都安心去吧,下次帶他去見你們。”


    第94章 發布會


    “落落,真的沒有問題嗎?”


    許落猛地迴神,手裏的稿紙都被他撕碎一角,lucy皺著眉頭,停下了腳步。


    “不用擔心我的,姐姐,我可以的,隻是發布會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我隻是念稿子。”


    “我還是覺得不好,反正現在還沒開始,不如……”


    “不可以。”許落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不能再拖了。”


    lucy神色複雜地看著許落。


    隔著半人的距離,她都能感受到對方細微的顫抖。


    但抑製劑這事的確不能再拖了,社會影響過於惡劣,再加上無論是段之恆也好還是許落也好,這段時間都幾乎沒有出麵處理過段氏的問題,董事會那邊施壓太嚴重,網絡上的輿論也導致上麵下來了專家組,礦產被查封還好說,現在段氏大部分資產已經被凍結了,幾乎到了寸步難行的境地。


    白和安這招棋下得很妙,什麽都沒說,又什麽都說透了,自己神隱,全靠他多年積攢下來的影響力和電影的覆蓋廣度,現在他們開發布會是隻是為了給社會一個交代,更重要的是把白和安拉下水。


    lucy並不清楚許落手裏握著什麽把柄,但她對許落有著完全的信任感,這和她在給段之恆辦事不一樣,不得不承認段之恆在某些方麵的確非常突出,但做事從不瞻前顧後,獨斷專行的時候很多,在具體實施工作的時候她會再留個心眼。


    許落聰明得很圓滑,因為他能失去的東西太少,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謹慎。


    所以站在她的立場上,自己的確不好說些什麽,但作為名義上的姐姐,她還是心疼。


    “姐姐,我想自己待一會,離發布會還有五分鍾的時候叫我。”


    lucy看了眼手表,還有差不多30多分鍾的樣子,她點點頭,轉頭去了主會場。


    許落一個人走進了休息室。


    關上房門後他就抑製不住地幹嘔,心燒得厲害,趴在垃圾桶旁邊又什麽都吐不出來,最後隻能癱坐在地上。


    “堅持住啊,一定要堅持住……”


    消息都放出去了,外麵的人也應該開始知道他的身份了,從一開始就是他在明段之恆在暗,段宜年從小就把段之恆保護得滴水不漏,他不想打破這個屏障。


    哪怕隻是閑人嘴碎,他也不想那些討論傷害到段之恆分毫。


    ——他就像他心中一個完美的幻影一樣,隻要不傷及段之恆,那他就不會有任何事情。


    “之恆……”


    許落口中喃喃著對方的名字,咬牙試圖站起來,但一想到剛才進門時的場麵,渾身又不自覺地開始戰栗。


    林風遙之前找來的專家給他就診和他說過,除去信息素的影響,更多的還是他的心理問題影響他與人交談時的狀態,小時候有多自如,長大了以後就有多煎熬。


    他原本很天真地以為經曆了這麽多波折,總能有點好轉的跡象,卻不想剛才外麵那人山人海,人人一個攝像頭的架勢還是把他壓得不輕,走進來的時候都覺得喘不上氣。


    等會兒還要在所有人麵前講話。


    “嗬——”


    許落倒抽一口氣,臉瞬間漲得通紅,他痛苦地伏在地上,右手握成拳砸著自己鬱結的胸口,卻完全沒有效果。


    過唿吸,要悶死過去了……


    一雙手捂住了他的口鼻,許落差點兒跳起來,但對方的氣息卻讓他的身體習慣性地平靜下來,來人的另一隻手在他後背處輕柔地撫摸著,順著脊椎的弧度,又很惡劣地揉了下最近變得肉感的地方。


    “唔!”


    許落條件反射地翻身,段之恆立馬老老實實地縮迴了手,一副犯錯的小孩模樣。


    “你、你怎麽……”


    許落開口才聽出來自己的哭腔,眨眨眼睛,淚珠子就往下掉。


    “你都哭成這樣了,”段之恆坐了過去,和他肩膀貼著肩膀,拿指腹擦去他臉上的淚,“還硬撐著呢。”


    “我明明讓石磊把你……”


    “那個小警察怎麽可能關得住我,我要是想來你身邊,怎麽樣我都會來的,你知道的。”


    許落平常不怎麽哭,一哭就停不下來,又不想段之恆看到自己這幅樣子,於是轉過臉去,很用力地吸鼻子。


    段之恆十分費勁地把人臉掰過來,正麵對著他,許落掉眼淚的時候太稀有了,床上倒是哭得厲害,但那種哭不一樣。


    床下的許落是不怕疼的,還享受痛感,床上的許落嬌氣到要命,除開之前還拿著大學老師的身份同居那會兒會忍,現在基本上就是稍微折騰一點就跟個水龍頭一樣哭,然後就開始推他,動不動就要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搞得他動作都不敢大一點,生怕哪裏給他弄傷了。


    甚至有時候結束了,都要他抱在懷裏,頭靠在他的頸窩處,抽噎個十分鍾,搞得他起反應又隻能憋著,折騰死人。


    他知道許落是故意的,他也隻能受著,許落從小就是磨人精,他的耐心已經在經年累月中練成了。


    這樣也好,別人都替代不了他在許落身邊的位置,許落這些小脾氣也就隻對著他發泄。


    但床下的許落就換個樣,他這會兒哭,跟春天下的雨一樣,細細密密的,沒夏天的風雨砸身上那麽疼,讓人都懶得打傘,但沒一會兒就濕透了,春天的暖風一吹,整個人都心馳神往的。


    渾身都燥熱起來。


    “落落,落落,你別這麽哭,我都要熬不住了。”


    許落已經感受到那硌人的感覺了,心裏氣不過,於是扯了人的領帶,狠狠在他脖子上的軟肉咬了一口。


    他在心裏擔心這擔心那,段之恆隻會用下半身思考。


    段氏再這樣下去都要破產了!


    他們倆以後就去橋洞底下打地鋪算了!


    “你偷跑出來做什麽!”


    段之恆被他咬得都差點交代了,腦子懵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我在監控裏看到你打扮得很好看,還讓lucy給你化了點妝,我心裏難受。”


    alpha不要臉地把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放,許落都快忘了這茬,也不知道是哪裏的攝像頭。


    原本他化妝也是臨時起意,昨晚沒睡好,今天早上起來臉色有點差,就讓lucy給他遮了遮黑眼圈。


    “就因為這個?”


    許落知道段之恆在監獄裏是看不到電子設備的,這個估計是來這麽快的原因。


    “我知道你要代替我開發布會。”段之恆撇撇嘴,“你怎麽在這件事上就是不能相信我。”


    相信啥,相信他會和下麵的記者吵起來嗎?還是相信他在公眾場合說一些離譜的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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