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刺骨,因為熔鎮怪事頻頻的緣故,夕陽才剛落下,街道上的人煙便寥寥無幾。


    店鋪不由大門緊閉,唯有梨園透露出些許光亮。


    路邊收拾物件的賣藝人,聽見梨園傳來的曲聲,頓時麵露神往,忍不住跟著哼唱幾句。


    他們風餐露宿數十載,要是能在梨園坐台唱一迴曲兒,對賣藝人來說便是不枉此生。


    天色漸晚,賣藝人不敢久留朝最近的客棧走去。


    唯有一位衣著樸素的孩童,依舊在梨園門口把玩撥浪鼓,也不見親眷將其召迴家中。


    他似懂非懂的聽著唱曲聲,與平日裏的“伊人醉”略有不同,詞曲更加引人入勝。


    “彤雲低鎖山河暗,疏林冷落盡凋殘。”


    “往事縈懷難排遣,荒村沽酒慰愁煩。”


    “望家鄉,去路遠,別妻千裏音書斷,關山阻隔……”


    孩童不由收起撥浪鼓,一時間竟因為一曲失神,周遭路人也紛紛傾聽起梨園的唱曲。


    片刻後,當一曲作罷,民眾才議論起來。


    口中滿是對唱曲的好奇,相互猜測是哪位梨園的角兒登台,才能把離鄉的孤寂唱的入木三分。


    “走開,走開。”


    有捕快推搡著人群,民眾注意到街道已經被封鎖,沿路的攤販早見勢不妙早就撤走。


    馬為公環顧四周,隨即示意捕快控製住民眾。


    “所有聽過曲兒的人全部帶去衙門的靜思閣,安捕頭會專門派修士看管他們的。”


    人群一陣嘩然,想要詢問緣由,卻被捕快二話不說捆住。


    還他們不等反抗,捕快便用藥物迷暈人群,接著封閉五官,放在板車上送往衙門。


    馬為公深吸口氣,眉宇間流露出些許疲憊。


    他剛想走進梨園,身旁多出個熟悉的人影,正是不請自來的李墨,其餘捕快見此別過腦袋。


    李墨仗著現場收集線索,已經在衙門賺得兩百貢獻點,儲物袋裏多出兩塊刻有“百”的鐵牌。


    他往梨園走去,“馬捕快,第幾頭詭獸了?”


    “五……”


    馬為公無奈的搖了搖頭,每次隻要有詭獸現身,李墨必然會緊隨其後,比衙門還要快三分,仿佛全城各處都有安插眼線。


    他殊不知,梨園的角落確實停留著一隻隻透明的毒蜂。


    李墨表情凝重,自從獸禍拉開序幕後,內門詭獸接連出現,各店鋪對此依舊反應平淡。


    唯有衙門一直在忙碌。


    他們需要第一時間找尋到內門詭獸的規律,著手發布相應的禁令防止事態惡化。


    李墨腳步加快,耳邊突然響起一陣陣尖銳的雜音。


    霾霧靈力湧入雙眼,他注意到梨園內彌漫著古怪的靈力,呈現出半虛半實的性質,並且似乎能影響到五感之一的聽覺。


    “濁音靈力……”


    李墨眉頭一挑,濁音靈氣通常誕生於特定的環境中,伴隨著足以貫穿耳膜的噪音。


    濁音靈氣無色無味,如同不可見的聲音,據說能通過耳朵鑽進大腦深處,掌控他人意識。


    李墨從典籍中翻到過,沒想到內門詭獸身上會有。


    他推開戲樓大門,映入眼簾的是幾十具屍體,滴落的血液在地麵形成厚厚的血垢。


    屍體的雙腳被鐵鉤穿過,倒吊於天花板,其胸腹部敞開,赤裸的皮膚色澤焦黑,姿勢如同酒樓裏掛爐燒製的烤乳豬。


    除去詭獸最喜的人心外,其餘髒器倒沒有明顯的破壞。


    李墨還在戲台上,發現有幾道鑲嵌地板的蹄印,不像野獸,反倒類似家畜豚豬留下來的。


    “馬為公,誰讓你進來的?”


    安剛陰沉的俯身鑽進戲樓,餘光看了眼李墨。


    他對李墨沒有絲毫意外,大部分的修士對待獸禍都是以穩妥為主,唯有李墨顯得異常活躍。


    安剛仔細觀察內門詭獸遺留的痕跡,很快便得出結論。


    【豚豬】


    豚豬詭獸早在兩百年前的獸禍就顯露過,形象是豬首人身,凡是聽聞過其叫聲,都會被它死死纏住,當時死傷難以估量。


    不過既然知道豚豬詭獸的虛實,自然也能好辦點。


    “下令,封鎖熔鎮的戲樓,今日在梨園街道的凡人,兩個時辰內都給我盡數找到。”


    安剛說完後,捕快麵麵相覷愣神幾息,接著轉身離開梨園。


    他們掌握著眼類法術,可以察覺到凡人有無沾染濁音靈氣,隻是得一家一戶的搜查。


    李墨對目前出現的幾頭內門詭獸很感興趣。


    繪青衣右肩膀的次位需要詭獸血繪製,估摸著獸禍出現的內門詭獸很可能會超過兩位數,總有適合自己的詭獸類型。


    李墨腰間的靈牌一陣炙熱。


    田昌文突然下達指令,不過卻是讓獸修返迴店鋪待命。


    他告別安剛轉身就離開。


    梨園的禍端放在熔鎮顯得不起眼,不過還是被民眾察覺到,城鎮變得越來越冷清。


    田昌文依舊態度微妙,對待內門詭獸永遠是封鎖為主。


    隨著時間流逝,獸禍帶來的影響開始發酵,內門詭獸的數量已經超過十頭,一發不可收拾。


    城外聚集著成群結隊的各類野獸,用似人的詭異目光盯著城牆,不由令民眾膽戰心驚。


    官兵在山底安營紮寨,防止獸群襲擊熔鎮。


    城內愈發冷清的同時,每條街道都有衙門張貼的告示。


    【子醜時不許外出,熔鎮沒有無首馬匹出沒】


    【月頭的菜市口才有行刑,屠夫是披著人皮的人熊。】


    【月桂橋沒有懸掛兔首燈籠,切勿與其凝視。】


    【戲樓已被封鎖不再營業,聽到戲曲聲切勿找尋源頭。】


    【熔鎮不存在屠宰場。】


    ………


    一頭頭內門詭獸遊蕩在熔鎮內,哪怕李墨都有點頭皮發麻,老老實實待在典當行等待。


    春節剛過不久,熔鎮仿佛遭遇屠城的大禍。


    隻能用空無人煙來形容,大街小巷連個鬼影都沒有,凡人紛紛躲進自家的地窖內。


    捕快都不再巡街。


    傀修為首的石磯,獸修為首的田昌文,一點也不像要針鋒相對的意思,反而無比的默契。


    李墨做好跑路的準備,把剩餘三張空白頁都烙印人皮的話,斂息應該足以騙過結丹修士。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


    當十三頭內門詭獸聚集的當天,所謂的道統之爭,竟然是以令人措不及防的方式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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