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反是大罪,誅九族。


    楊化身受三千六百刀,被活剮了,除了成祖之時,刮刑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沒想到今朝又看到了,楊化哀嚎不止,最後隻剩下一顆頭顱。


    楊一清戰事不利,不聽善言,剛愎自用,暫押天牢待罪。


    朱厚照很矛盾呐,對於楊一清殺還是不殺,朝中的聲音有多種不同的看法,一方以帝黨焦芳,劉大夏為首,認為當殺,其害的安順失陷,損兵折將,罪在不赦。


    一方也還是帝黨,隻是此帝黨非彼帝黨,以楊挺和為首,認為楊一清罪不至死,請陛下酌情處置。


    還有一方就是清流們了,楊一清算起來是他們一方的,以文官身份轉武職,楊一清有汙,他們自然也抬不起頭,於是紛紛上奏打口水仗,力保楊一清。


    至於當事人,卻鋃鐺入獄,靜坐天字第一號大牢,通常進了這裏,就等於身子入了鬼門關,有死無生了,想到自己在貴州失利,害死了那麽多手下軍隊,隻怕是百死莫贖了。


    他自問自己不差王守仁,不比朝中任何武將知兵事,可偏偏他就敗在自以為知兵事上,大勝的消息,他也聽到了,王守仁破賊,一舉蕩平叛亂,進爵一等,從此名震大明。


    而他呢?待罪之囚,聖旨一下,當要免不了一死了,為什麽?他會走到這樣一步。


    楊一清捫心自問,最後他想明白了,是自己的私心作祟,一心想要名震天下,一心想要壓蓋他人,一心想要做儒將,為名利所累蒙蔽了雙眼,看不到自己的短處,焉能不敗,隻是這一敗太慘了點,從此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陛下,罪臣愧對您的厚望,愧對將士們,楊一清百死莫贖,但求速死,以贖罪。”


    朱厚照最後還是決定給楊一清一個機會,畢竟這個人在曆史上還是可圈可點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隻是要好好的敲打一番,不然以後再犯,自己可就不會再手軟了。


    於是在劉瑾的陪同下,大搖大擺的去了天牢,為什麽不讓他負罪入宮了,因為如果那樣的話,就起不到敲打的效果了,就是要他明白,這次是非死不可了,關了快十天的楊一清,早已心如死灰,自己就是咎由自取,沒什麽值得同情的,恐懼害怕都沒有了,剩下的隻有懺悔。


    楊一清悟了,身上有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放下了心中的欲念,也許自此後儒將之名才實至名歸了。


    朱厚照本來還打算敲打他一番,但是聽了他自言自語的話,絕了敲打的心思,這是一個人內心升華,沒想到楊一清因禍得福,大徹大悟······,想到這個詞,忽然他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難道楊一清頓悟成佛了,晃了晃腦海中荒誕的想法,出現在關押楊一清的牢門之外。


    劉瑾喝道;“楊一清,陛下親臨,你還不跪迎接駕。”


    楊一清聞言,不慌不忙的轉身,一望之下,真是陛下到此,跪地拜見,道;“罪臣楊一清,叩見陛下,吾皇萬歲。”


    朱厚照見他不悲不喜,心中了然“果然有當和尚的氣質,朕要不要成全你。”這個很有誘惑啊。


    “楊一清,安順之敗,你可要自辯?”朱厚照故意道。


    楊一清現在是一竅通,竅竅通,玲瓏心思通透,瞬間明白自己的生機出現了,皇上不是要他真的自辯,隻是敲打而已,順手給個台階,讓他自己走下來,不過要是自己迴答的不好,生死也就在陛下一念間了,以前他不明白,可以自他開悟後,好似明白的更多了。


    “罪臣不敢自辯,安順之敗實乃罪臣剛愎自用,不納善言,導致大軍失陷,罪在不赦。”楊一清認罪伏法,自承罪責。


    朱厚照眼中殺氣騰騰,聲色俱厲道;“你當真一心求死?”


    楊一清再拜,心中一顫,感受到皇上的殺意,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罪臣乎?”


    朱厚照又笑了,你楊一清原來也怕死,朕還以為你大徹大悟,就此成佛呢,口中故意不屑道:“朕問你,你既不想死,為何不自辯?”


    楊一清很認真的抬頭,仰視著皇上,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生死具在陛下一念之間,生殺予奪,自辯是死,不辯也是死,罪臣不敢言乞陛下寬恕,但憑本心所言爾。”


    朱厚照就這樣盯著他一直看了很久,盯的楊一清額頭冷汗滴答,後背濕了一大片,體弱篩糠。


    忽然,朱厚照放聲大笑,意味深長的道;“都言你楊一清忠直敢為,實乃國朝儒將,唐之姚崇,楊一清,你過了朕這一關,也過了自己那一關,朕很欣慰,希望你記住自己的話,但憑本心所言爾,朕再贈你一言如何?”


    楊一清暗自鬆了一口氣,就在剛才,他才明白,天子似乎真想殺了他的,現在總算死裏逃生了,聞言趕緊一副聆聽的謙卑姿態,不管如何,態度要端正,言道:“請陛下賜教。”


    “大肚撐船,三省己身。”


    朱厚照敲打過後,就離開了,留下楊一清一臉的迷茫,陛下這是說臣小肚雞腸嗎?


    很快宮中下旨了,楊一清兵敗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貶官為鐵鷹衛斥候,即刻入營。


    於是鐵鷹衛新軍,迎來了一位超大年紀的新兵撣子,饒是現在楊一清大徹大悟,也是覺得老臉一紅,羞窘難擋,差點就火暴起皮上來,幸好,皇上的告誡猶言在耳,周身一個激靈,腦袋清醒了,難道這就是陛下的深意?


    不管朱厚照是什麽意思,楊一清總算大難不死了,除了以焦芳為首的帝黨之外,都鬆了一口氣。


    楊一清迎來了人生最煎熬的一段日子,每當他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皇上似笑非笑,又殺意慢慢的告誡,就給了他當頭棒喝,要大肚,要海量,要忍,我忍。


    新軍營全是少年,新軍營又稱鐵鷹衛第一營,就是當初京師周邊收攏的年輕人組成的,有少年,有稚童,就是沒有一個如此的老者,除了幾個教官外,楊一清的出現,讓所有第一營的他們感到十分的新奇。


    漸漸的,楊一清就融入了進去,他替了胡子,也學著第一營的少年們剪短了頭發,在這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時代,這就是不孝的行為,可是朱厚照下旨,所有入新軍營的都要留短發,這樣看著精神。


    少年們自然沒什麽不願意的,他們都是孤兒,皇上收留他們,教授他們什麽,他們自然接受什麽,第一營現在還是朝廷明麵上的秘密,吃穿都是最好的,訓練也是殘酷的,看著眼前一個個朝氣蓬勃的毛頭小崽子這麽努力奮爭,楊一清更是不敢怠慢,學到的東西越來越多,也對陛下這支秘密培植軍隊的手法,越發敬佩,越明白了陛下的苦心,用心學習觀摩,為以後再次領軍做準備。


    對於皇上鬼神莫測的心思,楊一清徹底的淪陷了,又一個被玩到懷疑人生的死忠粉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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