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殿,迎麵就看到皇後正在侍女的簇擁下走來,原本長孫皇後對皇帝將她支開長安,她心中還有些埋怨,然而當走近了的時候,她的眼睛卻一下子濕潤了,輝煌燈火下的皇帝看起來十分的蒼涼,這還是那個縱橫天下,總是鬥誌昂揚的偉丈夫嗎?站到皇帝的麵前,長孫皇後忍不住想哭,因為她分明看到皇帝的頭發上有了星星銀光。


    “二郎,我迴來了。”


    長孫皇後哽咽道,李二上前握住了皇後的手,長歎了一口氣。


    “不是讓你在驪山多待幾天嗎?這麽急著迴來幹什麽?”


    “長樂央求我陪她去驪山行宮,聖人也答應的那麽痛快,臣妾就覺得有些不對,起初還以為長樂是因為新羅公主有了身孕心裏不舒服,卻怎麽沒想到竟然是高明謀反,聖人是早就知道了吧?”


    長孫皇後哽咽道,李二點了點頭歎道:“火器監的火藥失竊,李庸順藤摸瓜查到了侯塞雷,某就沒讓李庸繼續查下去,某想著他能懸崖勒馬幡然醒悟,某一直在等,可他還是……某是怕你驟然麵對高明謀反,大喜大悲,身體受不了,所以才讓李庸想了法子,讓長樂先陪你去驪山行宮休養一陣子,若高明懸崖勒馬,某痛罵他一頓,讓他痛改前非,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也不必再讓你知道這件事情,徒增傷懷,若高明仍然執迷不悟,某再徐徐告訴你……”


    長孫皇後深情道。


    “臣妾知道,聖人是為成成臣妾著想,可是這些年那麽多大風大浪,臣妾都陪著聖人走過來了,無論什麽時候,什麽地方,什麽危險,臣妾都想和聖人相攜一起麵對,哪怕是骨肉相向!臣妾知道聖人心中十分難過,臣妾也很難過,可是,可是,隻要聖人和臣妾攜手一起,無論多麽難的事,我們都一定能並肩走出去!”


    李二輕輕將長孫皇後摟入懷裏,輕聲寬慰道。


    “觀音婢,你也不要太傷心。”


    長孫皇後輕歎道。


    “臣妾是怒其不孝,聖人不該將臣妾支出長安,臣妾真想站在玄武門前,親口問一問,臣妾怎麽就生出了這麽一個狼心狗肺的兒子!”


    李二連忙搖頭道。


    “不怪你,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都是某沒有教導好他,才讓他走上了歧途!”


    長孫皇後輕歎道。


    “聖人朝政繁忙,又怎麽能一直教導他,聖人讓當朝大儒教導他,他還是走入了歧途,能怪的誰呢?要怪也隻能怪他身邊的人,都是那些人蠱惑!”


    李二點頭道。


    “某絕不會輕饒了他們,馬上就要早朝了,你一路疾馳迴長安,還是快去歇息吧?”


    說罷,李二攜著長孫皇後的手,親自將她送到了立政殿,看著她歇息了這才離開了立政殿,然而,長孫皇後卻又怎麽可能真的能安心歇息?長孫皇後斜倚著,滿麵倦容的臉上難掩悲戚的神色,皇帝沒有事,她卻又禁不住關心起兒子來,雖然太子大逆不道不忠不孝,可那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啊!旁邊的嬤嬤忍不住道。


    “娘娘是在憂心太子殿下嗎?”


    長孫皇後輕歎道。


    “沒到長安的時候,我心裏十分擔憂聖人,如今聖人無恙,一想到高明,我心如刀絞啊,那畢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撫養了這麽多年,我的親生兒子啊。”


    嬤嬤輕聲道。


    “那娘娘何不向聖人求情,饒太子一命?隻要娘娘開口,聖人一定會饒了太子的!”


    長孫皇後也明白,隻要她開口,那聖人一定聽她的話,饒了太子,可是,她卻不願開口,如果丈夫想留太子一命,那她開不開口都一樣,如果丈夫不想留太子一命,那她開口求情就有些太自私了,畢竟太子謀逆想要對付的是自己的父親,當今皇帝啊!況且丈夫就算想要留太子一命,恐怕也難過群臣那一關,長孫皇後輕歎道。


    “自古以來,謀逆就是死罪,國有國法,即便聖人有心想要赦免高明,群臣也不會答應的!不能亂了綱常啊!”


    天色漸漸放亮,長安城裏漸漸又有了動靜,程咬金一身甲胄手持長槊一直在前廳裏坐到天亮,這一夜都風平浪靜,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早已經迴來了,也沒發現外麵有什麽動蕩,看了看天色,程咬金這才大步流星的迴到了後宅,盧夫人在程咬金離去之後也沒有了睡意,一直在上房中等著呢!見到程咬金迴來,盧夫人連忙迎了上去,關切道。


    “老爺,外麵沒事吧?”


    程咬金點頭道。


    “沒事,給我更衣,換朝服,該去上朝了!”


    盧夫人聽了卻仿佛嚇了一跳,失聲道。


    “上朝?老爺,會不會有危險?”


    程咬金寬慰道。


    “能有什麽危險?放心吧,即便昨夜真的有人謀逆,這會兒也早就被平定了!”


    對於這一點程咬金很確定,因為謀逆的人絕不會這麽快就成功,畢竟,那可是氣吞天下的皇帝啊!宮裏這麽快就平靜了,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皇帝很快就平定了叛亂,所以,入宮根本就沒什麽危險,現在程咬金心裏最擔心的反倒是李庸,這次叛亂有火炮的聲音,平定叛亂根本就用不著火炮,火炮的用處是攻城,所以一定是叛軍使用了火炮,所以,他覺得李庸很可能會和這場叛亂有關,而李景恆他們幾個卻在幾天之前就留在了李家莊,之前他還不在意,但是現在想想卻覺得是李庸有意為之,就是不知道李庸到底在打什麽主意,和李庸相交數年,程咬金知道李庸是一個不慕權勢的人,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謀反,可是夜裏發生的事卻又讓他禁不住浮想聯翩,其實憂心忡忡的又豈止是程咬金一人,徐世績、尉遲恭、李孝恭等人也是憂心忡忡,因為他們覺得李庸很可能和昨夜的叛亂有關,一方麵他們很擔心李庸誤入歧途,另一方麵很擔心自家的崽兒,玄武門前的血跡都已經清洗過了,但是一眾大臣們在經過玄武門的時候還是能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到了此刻,所有大臣們都已經確定,昨夜確實發生了兵變,進入了玄武門,李道宗、張士貴、李孝恭等人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崽兒,隻見程李景恆、張誌龍幾人正一身甲胄威風凜凜的在巡視,顯然,昨夜李景恆他們也摻和了進來,一眾文武望向程咬金等人的目光充滿了異樣,李道宗幾人自己還一頭霧水,連忙大步流星的走向了自己的崽,李景恆、張誌龍幾人看到自己老子大步走了過來,不由使勁挺了挺胸膛,準備迎接誇讚,昨夜他們可是手刃了不少叛賊,在平亂中立下了功勞。


    “爹!”


    李景恆幾人看著自己老子紛紛激動的傻笑起來,啪!李道宗幾人抬起手來就是一巴掌,低聲喝問道。


    “你們怎麽在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雖然挨了一巴掌,但是李景恆幾人心裏卻十分的高興,嘿嘿笑道。


    “太子謀反,聖人給了李庸密旨讓他入城護衛宮禁,昨夜我們就隨著李庸一起入城來了,嘿嘿,昨夜殺的可真是痛快,我是手起刀落,不對,是一槍一個……”


    李道宗幾人聽了總算是徹底鬆了一口氣,原來李庸是奉旨平叛,而且還是帶著李景恆他們一起平叛,他們心裏最後一點擔憂也沒有了,反而心裏很是驚喜,不得不說,李庸這小子真是夠意思,有這種好事也沒忘了;李景恆他們,在他們看來這是天大的好事,就太子還能兵變成功?這不是白給的功勞嗎?至於在交戰的過程中的那點危險,那能叫危險嗎?這連真正的戰場都算不上,若是李景恆他們連這點場麵都應付不了,那死了也怪不得誰,隻能怪他們自己學藝不精,程咬金疑惑的問道。


    “我怎麽聽到有火炮的聲音?難道李庸還帶了火炮來?”


    張誌龍解釋道。


    “那是太子的火炮,聖人出征的一年裏,火器監有人勾結了太子,盜竊火藥和火槍、火炮的製造圖紙,李庸迴來之後發現了不對,追查下去,結果查到了侯塞雷身上,這才稟報了聖人,因為太子有火器,所以聖人才下了密旨讓李庸入城,不過,太子的火炮自己炸掉了,太子的火器也十分拉垮,可見這火器啊也不是誰都能玩的了的!”


    聽完解釋,李道宗他們總算明白了是怎麽迴事,看到李景恆他們幾個嘿嘿的傻笑著,李道宗幾人又抬起手來啪啪唿了連巴掌,李景恆、張誌龍幾人捂著頭一臉懵逼,剛才老爺子不知道他們立了功勞揍他們也就罷了,現在老爺子已經知道他們立下了功勞,怎麽還揍他們?他們又沒做錯什麽,太子兵變,他們當然毫不猶豫的要站在聖人這邊啊,這有什麽錯?徐世績沉聲道。


    “太子謀反,聖人和皇後娘娘會何等的傷心?你們別因為立下了一點微末之功就嬉皮笑臉的!”


    李景恆幾人聽了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李庸在平定了叛亂之後仍然沉著一張臉,原來是因為這個啊!李庸隻是和衣小睡了一個時辰就起來了,在宮女的伺候下洗了把臉漱了漱口然後吃了幾口點心就走了出來,快到早朝的時候了,李庸信步向太極殿走去,然而還沒走出甘露殿呢,就見到一個渾圓的身影滾滾而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魏王李泰,昨夜李泰就聽到了動靜,將侍衛們聚集起來戰戰兢兢的守了一夜,天色將明的時候他在東宮安插的眼線就傳來了消息,太子昨夜發動了兵變,已經被押入了大牢,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李泰差點沒高興的暈厥,人在家中坐,儲位憑空來啊!他這幾天都在苦思冥想怎麽才能趁勢將李承乾拉下馬,卻怎麽也沒想到,李承乾竟然自己作死,將太子之位拱手相讓,聽聞叛亂已經被柴紹和李庸徹底平定,李泰著急忙慌的就離開了王府直奔皇宮而來,這時候不來落井下石,還等到何時?看到李庸,李泰的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笑的臉上的肥肉擠的就更山巒一樣。


    “妹夫!我的好妹夫哎!”


    一邊說著,李泰大步上前來一把握住了李庸手,那個肉麻勁兒,李庸直接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使勁抽了抽手卻沒抽出來,李泰使勁握著李庸的手,激動而又熱情道。


    “李庸,昨夜你辛苦了!”


    李庸很是無語,說辛苦也該是皇帝、皇後說,你這麽肉麻熱情的說個雞兒啊?李泰激動道。


    “李承乾狼子野心,其實我早就有所察覺了,隻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喪心病狂,多虧了李庸你啊!這是定鼎之功啊!你放心,我絕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李庸聽了更是無語,李泰這麽快就進入太子的角色了?不隻是進入太子的角色,差點就把自己當成是皇帝了,當然,李庸也理解李泰此刻那激動狂喜的心情,不過人在得意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忘形,李庸使勁將手抽了出來,笑道。


    “魏王客氣了!”


    李泰笑道。


    “你這是要去哪兒?得空咱們倆一定要好好喝兩杯,不醉不歸!”


    李庸笑道。


    “馬上就到了早朝的時候了,我得去參加早朝。”


    李泰聽了連忙道。


    “對對對,馬上就要早朝了,我得去見父皇去,過兩天再專程擺宴宴請你!”


    說完之後,李泰又激動的拍了拍李庸的肩膀,然後挪著肥胖的身體,朝甘露殿飛奔而去,李泰人還沒進入大殿,已經開始嚎了起來。


    “父皇,父皇,兒臣來遲了!兒臣沒有想到,大哥竟然如此不孝,竟然喪心病狂的要謀反!父皇,您無恙吧?若早知道大哥會謀反,兒臣就該守在父皇身邊,若大哥膽敢傷害父皇,就先從兒臣的屍體上踏過去!”


    李庸駐足了片刻,一直等李泰完全走進了大殿,聽不到哀嚎聲這才邁步朝太極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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