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上的侍衛聽著淵蓋蘇文的話士氣也突然變的低迷了起來,因為他們不知道淵蓋蘇文說的到底對不對,如今高句麗到了近乎亡國的地步,卻是不爭的事實,遼東那麽快就失陷這是不爭的事實,唐軍一路勢如破竹勢不可擋這是不爭的事實!高延壽那樣的廢物卻兩度掛帥慘敗這是不爭的事實,眼見士氣低迷,王宮侍衛統領崔宗盛心中一沉,高聲道。


    “淵蓋蘇文,你休得在此胡言妄語,蠱惑人心!你個亂臣賊子,你還是高句麗的罪人!你是高句麗的叛徒!若不是你投靠了大唐,蠱惑東征新羅,高句麗焉能有此劫難?在此危難之時,你卻發動兵變,分明是心存不軌,你是想向你的大唐主子邀功賣好吧?將士們,你們中了唐人的奸計,不要被淵蓋蘇文蠱惑!至此危難之時,我們所有高句麗人都應該合力抗唐,驅除唐賊!隻要你們能幡然醒悟,王上既往不咎,還另有封賞,王上還有旨意,若誰能取了淵蓋蘇文首級,必將封王掛帥!”


    這些話說的很難聽,不過淵蓋蘇文卻沒有惱怒,臉上始終掛著和煦的微笑,他沒惱怒,旁邊的將領卻大為惱怒,憤憤不平道。


    “大帥,跟他廢話什麽?宮牆低矮,宮裏也不過才五千侍衛而已,要攻進去輕而易舉!”


    確實,宮牆雖然也算雄偉,但是卻遠比不上城牆,要攻打起來並不算多難,崔宗盛想要憑借一番話讓他們倒戈,未免有些癡人說夢,就算現在王上有封賞,也難保不會秋後算賬,不,不是難保,而是一定會秋後算賬,現在馬上眼看就兵變成功了,他們就都成了從龍之臣,而且還不用擔心秋後算賬,這時候倒戈,是腦袋被糞充滿了嗎?淵蓋蘇文也不怕手下的將領會倒戈相向,畢竟造反這種事,開弓就沒有迴頭箭了,淵蓋蘇文笑道。


    “都是咱們高句麗的勇士,不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卻死在內鬥中,多遺憾?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最上乘的謀略,況且,能減少些傷亡總是好的!”


    旁邊的將領們不由點頭,雖然這些宮裏的侍衛們都養尊處優死不足惜,但是他們的將士們卻都是百戰精兵,死在這裏太可惜了,淵蓋蘇文高聲道。


    “本帥也是好言相勸,高建武早已經派人給城外各郡的兵馬傳旨了,你們可見到有兵馬前來護駕?難道還看不出高建武已經是天怒人怨眾叛親離嗎?”


    城牆上的侍衛們聽了不禁心中一震,這句話簡直可謂說點破了他們心中的隱憂,因為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見到任何援軍,雖然王上下了旨意,說是城外各郡勤王的兵馬很快就會來護駕,可是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卻一點動靜,而城裏的兵馬早就已經被打的節節敗退,潰散隻是遲早的事,若是沒有兵馬來援的話,那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守住王宮,崔宗盛大喝道。


    “不要聽他胡言亂語,王上待我們恩重如山,今天大家死戰不退,以報王上!”


    城牆上的低迷的士氣又豈是崔宗盛幾句話就能扭轉的?淵蓋蘇文淡淡一笑,揮手道。


    “攻城!”


    “大帥有令!攻城!”


    將士們早就等不及了,山唿海嘯一般扛著雲梯開始衝鋒。


    “放箭!”


    “快放箭!”


    崔宗盛一身甲胄在宮牆上指揮著,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身為侍衛統領竟然也有指揮打仗的一天,他倒是做夢也想指揮打仗,都說淵蓋蘇文領的這支大軍是百戰精兵,是高句麗最精銳的兵馬,他倒是想看看這支兵馬到底精銳在這裏,還能比王宮侍衛還要精銳?宮城下,淵蓋蘇文望著前方的攻勢,笑道。


    “要論個人的武藝,王宮的侍衛絕對超過我們,要論軍械,他們也是最好的,要論祿米,他們更是遠超我們,可是真要上戰場打仗,他們真是差的太遠了!”


    旁邊的將領笑道。


    “大帥,這些宮裏的侍衛看著光鮮亮麗有些唬人,其實都是花架子,不懂配合隻知道各自為戰,隻需半個時辰就能攻破宮門!”


    淵蓋蘇文微微頷首道。


    “半個時辰確實足夠了,若是時間再長就有些丟人了!”


    箭矢如雨,宮牆上的侍衛被弓箭壓的抬不起頭來,相比軍中的弓手,這些侍衛們的箭技要遜色不少,而且他們又不懂的團隊作戰,根本就沒法形成箭雨,無法對宮牆下的叛軍形成有效的壓製。


    “快,給我打,給我狠狠的打!不要讓叛軍攻上來了!堅守住!隻要堅守住就能等來援軍!到時候咱們再來殺個痛快!”


    到了此刻,崔宗盛終於感受到了,這支叛軍果然十分精銳,竟然這麽快就攻上了宮牆,原本在他想來,雖然宮牆低矮,但是想要堅守到天亮還不就跟玩一樣?卻沒想到竟然不到半個時辰,叛軍就攻上了宮牆,這怎麽能行?再這樣下去,豈不是過個三兩個時辰就守不住了?


    “兄弟們,加把勁,一定要把叛軍殺下宮牆,拿出你們平日裏的武藝來,打成這樣丟不丟人啊?”


    一邊說著,崔宗盛一邊揮舞著長槍親自衝了上去,到了此時此刻,他必須要激勵士氣,王宮中一片恐慌,雖然叛軍還沒有攻進宮裏,但是宮裏的宮女內侍們早已經惶惶不安,亂作一團,到處找地方躲避,隻有高建武所在的大殿還算的上安穩,畢竟這裏還有侍衛守護,宮女內侍們還算鎮定,不過心裏也是擔憂不已,高建武並沒有待在大殿裏,而是站在大殿的門前,望著燈火輝煌的王宮,聽著耳邊傳來的喊殺聲,還有偶爾傳來的內侍、侍女傳來的驚嚇聲,他很想問一問宮門前的戰事如何了,卻又不敢開口,他很想問一問城外各郡的兵馬到底開拔入城了沒,卻又不敢開口,因為他心中有些害怕,想知道結果又怕知道結果。不知道結果,他心中就還有希望,可若是知道了結果,可心中也許就是絕望,就在這時,有侍衛匆匆跑來,他身上還帶著斑斑血跡,高建武見到不由目光一凝,由此可見王宮前的戰事是多麽的緊張。


    “啟稟王上,叛軍攻勢兇猛,統領怕堅守不到明天,還請王上暫避到城外,集合兵馬再奪迴王宮,斬殺叛逆!”


    侍衛戰戰兢兢道,高建武聽了心中一沉,沉聲問道。


    “還能堅守多久?”


    不指望侍衛能擊退叛軍,隻指望侍衛能堅守的早一些,雖然他也不知道繼續堅守下去,到底會有什麽轉機,或許,城外各郡兵馬隻是還沒有來得及出兵,侍衛戰戰兢兢道。


    “叛軍已經攻上了城頭,統領正在帶領同袍們將叛軍殺下城頭!”


    雖然高建武沒有領兵打過仗,但是也知道城頭被敵軍攻了上來意味著什麽,宮牆這麽快就堅守不住了,這支叛軍還真是精銳之師啊!竟然連精挑細選的王宮侍衛都這麽快就堅守不住了,想想還真是諷刺,旁邊的內侍驚道。


    “王上,侍衛們堅守不了多久了,叛軍快要攻進來了,還請王上暫避!”


    “暫避?避到那裏去?孤是高麗之王,是所有人的王,孤要避何人?”


    高建武喝道,內侍全都跪在了地上,急聲道。


    “王上,叛賊兇猛,還請王上以江山社稷為重啊!”


    高建武沉聲道。


    “給孤更衣,換朝服,擺王架,孤要親自登上城頭問一問,問一問淵蓋蘇文,問一問這些亂臣賊子!”


    一眾內侍們連忙忙活起來,給高建武換上了最隆重的王冕,那是隻有祭拜天地祖宗等大禮儀的時候才穿的王冕,隆重奢華光彩奪目,儀駕也擺了起來,浩浩蕩蕩向宮門處行去,隻是內侍還有侍衛們都有些惶惶不安,未免讓儀駕失了幾分王道霸氣,遇到宮門處,喊殺聲越大,還有慘叫聲,利箭的唿嘯聲,內侍們腿肚子都打轉,連忙道。


    “王上,刀槍無眼啊!您萬金之軀,怎麽能輕易冒險?”


    宮牆上,崔宗盛已經看到了王駕浩浩蕩蕩的行進了過來,遂大喝道。


    “兄弟們,王上親至,都隨我殺啊,把這些賊崽子殺下城去!”


    原本士氣有些低迷的侍衛們聽到這喊聲,果然發現王駕浩浩蕩蕩的行進了過來,士氣不由大振,一時間將登上城頭的叛軍殺的節節敗退,宮牆下的將領遺憾的大叫道。


    “什麽情況?眼看就攻占宮門了,怎麽這些侍衛又跟吃了春藥一樣?”


    有將領疑惑道。


    “該不會是有援軍到了吧?”


    “援軍?什麽援軍?就算城外的各郡的兵馬全都來了,那又如何?”


    淵蓋蘇文淡定自若的笑道,旁邊的將領們一聽不由都笑了起來。


    “那倒也是,別說各郡的兵馬不可能都不識時務,就算真的都全都來了,那又如何?”


    他們對於各郡兵馬的戰力根本就看不上,更不用說這些兵馬加起來總兵力也遠比不上他們,宮牆上的形勢一下子就穩住了,在崔宗盛的帶領下,將攻上城牆的叛軍全都殺下了城牆,高建武邁步向宮牆上走去,旁邊的內侍頓時急了,連忙道。


    “王上,您可不能上去,上麵流矢亂飛,實在太危險了。”


    “侍衛們都冒著流矢在上麵堅守,孤又何懼危險?”


    高建武毫不猶豫的邁步向上走去,如果是之前,他當然不可能冒險,因為他是尊貴的王,但是,如今他已經麵臨亡國了,還懼怕什麽危險?難道就坐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中等到淵蓋蘇文來殺他嗎?宮牆密密麻麻燃燒的火把將宮牆照耀的亮若白晝,一身耀眼王冕的高建武緩緩登上了宮牆,在火把的映襯下十分的醒目。


    “參見王上!”


    “王上!”


    “王上!”


    宮牆上的侍衛們紛紛歡唿起來,歡唿聲在夜裏傳出很遠,原本正進行的吐火如荼的戰事突然停滯了下來,宮牆的人雖然看不輕高建武的麵容,但是那一身王冕還有儀駕卻十分醒目,雖然大家都跟著淵蓋蘇文來殺王上,但是當王上突然出現在了宮牆上,他們還是被鎮住了,崔宗盛大步來到高建武麵前,單膝跪地道。


    “末將慚愧,末將未能擊退叛軍,勞動王上親自前來督戰!”


    “這不是你的錯,是叛軍太多了,今天你們在宮牆上英勇殺敵,一步不退,孤很欣慰,你沒有辜負孤的信任,孤這麽些年將王宮的守衛托付給你,是對的!”


    高建武勉勵道。


    “末將今天必誓死一戰,以報王上隆恩!”


    崔宗盛激動道,高建武轉頭看向宮牆下,密密麻麻的叛軍延伸到夜色深處,直到看不見,掃視了一圈之後,高建武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淵蓋蘇文的身上,他明顯的感受到了,淵蓋蘇文也正在看著他,昨天淵蓋蘇文還在王座下俯首稱臣,今天再見之時,卻已經是兵戎相見,高建武揚聲道。


    “淵蓋蘇文,兩年之前你還隻是一個七品官,而如今,你官至一品,總領大軍,孤待你可有不薄之處?翻遍史書,恐怕也找不出比你升官更快的人,淵蓋蘇文,你這是這麽報答孤的賞識嗎?還有你們,你們一個個都是孤提拔起來,你們的官位,你們的富貴,都是孤封賞的,孤很想一句,孤可有虧待過你們?你們就是這麽忠君報國的嗎?值此危難之際,你們卻兵變犯上,你們顧念哪怕一點百姓嗎?你們想過這麽做的後果嗎?朝野動蕩,群龍無首,人心離散,還怎麽抗擊唐軍?你們,全都是高句麗的罪人,你們永遠無法洗刷身上的恥辱,九泉之下,你們無顏去見列祖列宗,不要被淵蓋蘇文蠱惑,拿下他,然後各自歸營吧!孤不但既往不咎,而且還有封賞!”


    隨著高建武的一番話,宮牆下的將士們士氣為之一落,真的麵對王上,他們反倒是沒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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