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務們並沒有在當鋪停留太久,簡單搜查了十幾分鍾後,斷了一條腿的小劉被單獨帶走,離開的時候還不忘用怨毒的目光瞪著譚飛。宋掌櫃和龔武譚飛三人則被押送到了雞鵝巷附近的一處宅子裏麵,這宅子,應該就是軍統南京站的辦事地點了。


    這宅子是座獨門獨棟的二層小洋樓,二樓都用木板封了窗戶,一樓留下幾個特務看守,奇怪的是,三個人並沒有被分開關押,而是被關在同一個房間裏,除了門口有兩個特務看守,似乎防守也並不如何嚴密,這讓譚飛有點摸不著頭腦。


    即使是國共合作了,軍統難道就真的不想從幾個人口中挖出點什麽?對於幾十年前的這個臭名昭著的組織,譚飛可是早有耳聞——相信軍統的節操,比相信樓子裏的失足婦女還要困難。


    “譚飛,你在想什麽?”宋掌櫃透過窗戶上木板的縫隙向外望,一邊問。


    “哦,沒什麽。”


    譚飛沒有多說話,他不想表現的太有經驗——剛才對付小劉,他已經用了幾分手段,但那是迫不得已,如果那時不用點手段,很可能直接就被老宋就地正法了。但現在,他寧肯少說幾句。


    “想到什麽就說,你比我預想的要成熟的多,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宋掌櫃迴頭,略帶審視的看了譚飛一眼。


    “哦,我在想,為什麽把我們幾個關在一起,要是審訊的話,似乎分開審比較好。”麵對宋掌櫃的目光,譚飛必須說一點自己粗淺的看法。


    “也許就像他們說的,我們隻是用來交換的人質。”龔武開口了。


    直到現在,譚飛才有空仔細打量這個男人,龔武身材並不太高,像這個年代大多數青壯年一樣,穿著一身土灰色的汗衫,推的寸短的頭發下露出青色的頭皮,有點江湖人的草莽感覺。


    “一隻蒼蠅都不可能完好無損的飛出雞鵝巷。”宋掌櫃皺了皺眉頭。


    譚飛沒有再說話,緝毒警察是一份危險至極的工作,時常需要打入到毒販內部,大隊教官跟他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不該說的話不要說,不該問的話不要問,經過幾年的打磨,譚飛從一個學校裏的活躍分子,辯論賽的辯論高手,逐步成為了一個典型的特工人員:沉默、機警、盡可能的不讓別人注意自己——除非有必要。


    “你以前不是這樣,”宋掌櫃似乎對譚飛很感興趣,“你雖然加入組織不久,但很活躍,平時問題也比較多,我曾經以為,你需要很久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地下工作者,不過我得承認,我看走眼了。”


    “哦?可能是有點緊張。”譚飛笑了一下,了解到之前的自己是什麽性格後,他試圖變得活潑一點。


    “有哪個新手碰到這種事情不緊張呢,”宋掌櫃笑著說,“不過,危機時刻最容易看出一個人的本質,你膽子不小,也有手腕,可惜我之前竟然沒發現你是個人才。”


    “掌櫃的您過獎了,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別人冤枉我,我可不能忍,”譚飛臉部的肌肉更加鬆弛,他必須快速適應之前譚飛的角色,頓了頓,他接著開口:“掌櫃的,我想問問,你剛開始懷疑我,是因為我平時問題太多,才引發你的誤會的嗎?”


    “嗬嗬嗬,”宋掌櫃笑了,“純屬巧合罷了,對了,你來南京之前,是在長沙念書對吧?”


    譚飛心中一凜。


    這是明顯的在套話了,看來,宋掌櫃並沒有解除對自己的懷疑,可是不應該啊,那個小劉已經坐實了是叛徒,他為什麽還在懷疑自己?


    譚飛之前的資料是在南京國立中央大學念書,剛剛畢業,但真實情況是,譚飛是在黃埔軍校武漢分校畢業後,才被軍統南京站站長鄭建忠看中,偽造身份,重新安排進國立中央大學念書,吸引地下黨注意的。


    迴答“是”還是“不是”?


    隻能賭一把了,譚飛剛要張口,外麵傳來了敲門聲,一個人的聲音傳來:“宋掌櫃,我們站長有請。”


    .......


    譚飛鬆了一口氣,“老奸巨猾”的宋掌櫃出去後,自己應該可以從這個看上去沒有太多心眼的龔武龔大哥身上套出點什麽。


    “小譚,你那一槍是真解恨。”


    宋掌櫃剛走出門,龔武就開口了,“劉樹八歲就跟著宋掌櫃了,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孩子我平時看著也挺老實的,沒想到是個養不熟的狼崽子。”


    “龔大哥,這劉樹是怎麽跟軍統搭上線的,如果他早叛變了,那我們別的聯絡站是不是也有危險?”譚飛開口。


    “這個倒沒事,他就是個望風的,就算是我,也不知道聯絡人是誰,這個隻有老宋知道,老宋這人謹慎的很,要不是摸不到什麽,他們也不會對我們動手。”龔武滿不在乎的說,接著又看了看老宋出去的方向:“今天這事有點邪,你說,這反動派能跟我們真心合作?照我說,這老蔣不能信,27年的時候不也說合作,xx的轉頭就調轉槍頭搞我們,我當時幸虧不在上海,否則的話......”


    “龔大哥,您以前是工人糾察隊的吧?”譚飛問道。


    “沒錯,最早是混青幫的,後來鄧老師給我們講革命道理,講資本家壓迫人,我就帶一幫弟兄們一起搞罷工。可惜了鄧老師了,那麽斯文一個人,27年的時候被捆麻袋裏扔黃浦江了,這幫xx的。”


    “既然老蔣說了要合作,總得做個樣子,翻臉也是日後的事了。”譚飛想了想說。


    “那這迴我們有門?”龔武睜大了眼睛。


    “我覺得有門。”譚飛不由得笑了。


    這個龔大哥挺直爽一人,譚飛不由得想起來自己前世軍事訓練的教官。


    “有門就好,沒門也無所謂,無非是早一點見馬克思,我也活膩歪了,那麽多兄弟都走了,我每活一天都是賺的。”龔武撇了撇嘴角。


    “龔大哥您是黨員吧!”譚飛笑嗬嗬的問。


    “什麽話,老黨員!算下來整整十年了!老宋都是我介紹入黨的,這老小子鬼點子多,搞到現在我都得聽他的。”龔武嘴裏全是不服,眼裏卻都是笑意。


    “您那是高風亮節。”譚飛笑著恭維一句。


    “你這是在拍馬屁吧?那你得多跟老宋學學。”龔武掃了譚飛一眼。


    “沒有沒有,真心話,再說我們上學也不教這個。”譚飛笑著站起身,環顧四周,從桌上撿起一盒煙,彈一根遞了過去,“這特務還挺貼心,龔大哥,您哪裏人,會說長沙話嗎?”


    “長沙話?我江蘇鹽倉人,去哪裏說長沙話,你不是長沙人嗎?說幾句我聽聽。”龔武接過煙,叼在嘴裏,從兜裏摸出火柴,刺啦一聲點著了,開始噴雲吐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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