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又迴來了?”


    當鋪前門,宋掌櫃看著從後堂飛奔過來的譚飛,疾言厲色。


    “衝不出去,至少三把快槍!”譚飛有些焦慮。


    當鋪是座傳統的中式小院落,青磚白瓦,出於防盜的原因,院牆也壘的很高,有前後兩個門,剛才三人商議的結果,是兩人前門一人後門,能跑出去一個算一個,不過現在看來顯然不可行。


    “人太多了,”龔武透出絕望的平靜,“對方也不衝,就是等我們彈盡糧絕。”


    果然,外麵傳來了喊話的聲音,無非是院內紅黨若願意反正,黨國給予自新機會,切莫自誤一類陳詞濫調。


    “有密道嗎?”譚飛看著宋掌櫃。


    “有,”宋掌櫃點點頭,接著看了地上的夥計小劉一眼,然後又搖了搖頭,其義不言自明。


    就算有密道,也肯定被小劉出賣給了對方,對方沒從密道中衝出來,就已經算很謹慎了。


    “弄醒他!”宋掌櫃發話。


    龔武一腳踹出,正中小劉心窩,小劉一個閉氣,痛哼著醒過來。


    “宋掌櫃,我.......”小劉睜開眼看來一圈,目光投向了宋掌櫃,接著又聽到了外麵勸降的聲音,似乎有了幾分底氣,低聲說:“掌櫃,紅黨窩在陝北的山窩裏,沒有前途的,還是反正吧,政府會給我們出路的。”


    “我呸!”龔武啐了小劉一臉唾沫。


    “好,我反正,以後你還跟著我。”宋掌櫃看著小劉微微冷笑。


    “好好好,我還跟著您,”小劉聞言大喜,不過看著宋掌櫃的表情,終於咂摸出點味來,開口道:“那還是算了,我.....我還是一個人好。”


    “我認真的,”宋掌櫃微笑的看著小劉,“你去跟外麵的人說。”


    小劉狐疑的站起來,譚飛用槍抵住他後背,讓他趴在門前說話:


    “別開槍,我師傅願意反正自新。”


    “一把擼子、兩把毛瑟、還有一把點三八,都扔出來!”外麵傳來聲音。


    龔武又呸了一口,外麵特務把裏麵的槍械報的清清楚楚,顯然小劉把當鋪的情況出賣的是一幹二淨。


    “扔槍可以,不過我要和你們鄭站長說幾句話。”宋掌櫃衝著院外大聲喊道。


    外麵靜了一下,片刻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我是鄭建忠,宋兄有話直說。”


    “好,”宋掌櫃站在前門,“我記得上個月9月22號,中央通訊社發表了《國共合作宣言》,你們委員長也發表講話,聲稱要團結一致,共禦外辱,有這迴事吧?”


    門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接著傳來聲音:“有這迴事。”


    “那麽,你們委員長說的算不算話。”宋掌櫃笑道。


    譚飛心中微微一鬆,現在是37年10月末,在日寇侵華的背景下,國共第二次合作已經緩緩拉開了序幕,這種情況下,似乎有一線轉機。


    門外又傳來了那個“鄭站長”的聲音:“委員長的話,當然是一言九鼎,但你們的身份,可還沒搞清楚。”


    “那我們是江洋大盜呢?還是竊賊小偷?”宋掌櫃話語似箭。


    “哈哈!”門外傳來鄭站長得意的笑聲,“宋掌櫃果然是個妙人,你們到底是什麽身份,自然是審訊以後才知道。”


    “那就沒什麽好談的了,今天就拚個魚死網破。”宋掌櫃的聲音再無一絲笑意。


    “就怕魚死了,網卻沒破,”門外的聲音接的很快,“不過我可以給宋掌櫃透個底,鄙人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


    “你拿什麽保證?”宋掌櫃開口問。


    “陝北手裏有我們的人,”鄭站長的聲音傳來,“俗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大家可以合作一下。”


    譚飛明白了,自從我黨移居延安以來,軍統派了大批特務前往延安潛伏,但大部分人都沒堅持太久就被發現,這部分人除了部分願意接受改造的,還有一些死硬派,聽那個鄭站長的意思,似乎是雙方有意交換“戰俘”——但陷阱的可能性也不小。


    實際上,由於我黨地下工作的隱蔽性,被俘人員並不是太多,可我黨抓到果黨那邊的特務可就不少了,雖然果黨並不一定真的在乎那些失陷者的生命,但總要做給後來人看,否則,以後還會有誰給果黨賣命?


    宋掌櫃也在沉思,鄭站長的話模棱兩可,但意思是有了。


    “宋掌櫃,鄙人已經很有誠意了,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我們外麵幾十個弟兄硬闖,你覺得你們守得住嗎?”鄭站長說道。


    “把槍都扔出去。”宋掌櫃突然開口。


    譚飛和龔武都把目光投向了宋掌櫃,龔武忍不住開口道:“老宋,我看有詐。如果我們束手就擒,那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這是絕境,我老了,無所謂了,可是你和小譚還年輕,”宋掌櫃搖搖頭,“另外,上麵確實在考慮交換人員的事,這事並非完全虛假。”


    “他們抓住我們,沒有人會知道,他們也不會承認。”譚飛開口。


    “接頭的同誌應該還在外麵,他會通知上級營救,”宋掌櫃皺了皺眉頭,“他這次來,就是商議國共合作後我們的工作安排。”


    “那這個叛徒怎麽辦?”譚飛用槍指了指夥計小劉。


    小劉的臉刷的一下變白了。


    宋掌櫃沉吟片刻,開口道:“先別動他,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小劉鬆了一口氣,逃過一劫讓他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不過宋掌櫃“以後再說”這句話,又讓他的心提了起來——紅黨鋤奸隊的厲害,他可是親眼見識過的,那紅白喋血的場景似乎又浮現在他眼前,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要不是,要不是那白花花的五百塊現大洋,還有那活水胡同風騷欲滴的“粉姐兒”,自己是萬萬不會做這種事的。


    想到“粉姐兒”那白皙豐腴的身體,小劉的心又飄到了九宵雲外,一晃神間,譚飛陰冷的眼神射了過來,小劉心中一凜,趕緊低下了頭。


    “商量好了沒?!再磨蹭,我們可就衝進去了!”外麵傳來喊聲。


    “扔。”宋掌櫃麵沉如水,事實上,即使不扔,這幾把槍也沒剩下多少子彈。


    龔武有些猶豫,譚飛也沒有動。


    “扔出去!這是組織的決定!”宋掌櫃的聲音更加堅決。


    龔武歎了口氣,把槍從院牆扔了出去,譚飛深吸一口氣,提起槍來,似乎也要把槍扔出去。


    砰!


    槍並沒有飛出去,飛出去的是毛瑟槍裏的子彈。


    子彈命中了小劉的右腿,小劉“啊”的一聲慘嚎響徹夜空,他抱著腿哆嗦著倒在地下,疼的滿地打滾,一股鮮血瞬間染紅了地麵。


    “你幹什麽?!”宋掌櫃和龔武異口同聲。


    “沒什麽,收點利息,這種貨色,讓他在世界上活一天都是浪費。”譚飛平靜的說,“再說了,外麵的人不會在乎的。”


    宋掌櫃瞅了地上的小劉一眼,想要說什麽,接著又擺擺手道:“算了!”


    譚飛說的沒錯,在外麵“鄭站長”眼裏,抓到宋掌櫃,小劉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沒有人會在乎一個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小蝦米。


    “裏麵的,還要頑抗嗎?!”聽到槍聲和慘叫,外麵靜了一下,接著又傳來聲音。


    譚飛抬抬手,手裏那把毛瑟1911飛出了牆頭。


    “不錯,雙手向上,從前門出來!”


    “走吧,”宋掌櫃站起來,撥開門栓,一馬當先的走了出去,頓了頓迴頭道:“什麽都別說,他們不敢怎麽樣。”


    譚飛和龔武對視一眼,也相繼跟了出去。


    瞬間,幾個人影圍了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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