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本想順勢直接搭上這些馬車去馬尼恩的,興許還能省下一點路費。但是老亨利的酒銷路實在是太好了,每一輛車都裝的滿滿當當,根本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一直到快中午的時間,溫和的陽光都已經穿過雲層灑在了場地上,瑞恩才終於把堆場上所有要發的貨物清空。


    他穿過空蕩蕩的啤酒大廳,十分心疼地攔了一輛公共馬車。亨利的二女兒,就是前兩天晚餐時間在吧台烤麵包的小姑娘發現他要走,甚至追了出來,“您剛迴來就又要出門嗎?”


    瑞恩有些愧疚地說:“我在馬尼恩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不用擔心,很快迴來,替我轉告你父親。”


    他上了車,轉頭對車夫道:“去馬尼恩噴泉廣場右手第二個巷子到底。”


    馬車夫聽了目的地,二話不說就揚起了鞭子。車廂緩緩地移動起來,很快就離開了鎮子的範圍。


    “您去那幹什麽?我聽說這兒才是淨啤酒最正宗的地方啊。”


    “聽上去你好像很了解啊?怎麽沒有在出發前告訴我呢?”


    車夫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兒,“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不過淨啤酒的好處就是不管運到多遠的地方,風味都沒什麽變化。”他為自己辯解道。


    瑞恩笑了兩聲,“放心,其實我和亨利一家還挺熟的,不是為了淨啤酒去馬尼恩這家旅店的。”


    他解釋完就安心地閉上眼睛忍受著泥土路麵的顛簸。


    到達德納第旅店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前後。


    “先生,我們到了,承惠三塔勒六十芬尼。”


    瑞恩摸出他剛剛從德納第手上查獲的現金,數出三枚銀幣和銅幣,交給對方。疑惑地問,“沒有返程費用嗎?”


    車夫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我們剛才就是返程,先生。”


    *


    伊凡娜正在後廚進行晚上開店前的最後籌備工作,是一個來上班的童工侍應生認出了他,在大廳裏歡快地叫了起來,“是瑞恩哥哥迴來了!”


    “歡迎迴來。”艾利塔在吧台後麵忙著算什麽東西,隻是眼睛抬了一下,不鹹不淡地歡迎了他。


    瑞恩感覺有點奇怪,不過動作上卻毫不客氣。自己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啤酒,咕嘟咕嘟地吞了下去。在一天最熱的時候乘四個多鍾頭的馬車,一路顛簸,他的喉嚨早就幹得像火燒一樣了。


    艾利塔瞪著他,“你要是這樣為什麽不去喝水呢?把能賣錢的東西留下來不好嗎?”


    瑞恩一本正經地辯解道:“沒有煮過的白水太不安全了。”艾利塔翻了個白眼,沒有理他,重新把頭埋進了吧台後麵。


    “對了,我一路趕過來都沒有吃午飯,你們現在還有沒有可以吃的啊。”


    “亞曆克斯。”艾利塔喊了一聲。剛才那個小男孩興奮地跑了過來。


    “有什麽事嗎?”他剛剛去後麵換好了侍應生的衣服。


    “給這位先生找點能吃的東西。”


    亞曆克斯看看艾利塔,又看看瑞恩。瑞恩對他攤了攤手,想表明自己什麽都沒吃,但是也不知道這孩子有沒有理解。不過亞曆克斯似乎察覺到氣氛不大妙,扭頭跑進了廚房投奔伊凡娜去了。


    瑞恩望向艾利塔,對方還是沒有抬頭看他。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沒話找話,“你在查什麽?有我能幫的上忙的嗎?”瑞恩一邊說著一邊抓了抓頭發。


    “還能是什麽?除了賬本還能是什麽?”艾利塔的聲音突然拔高,嚇了瑞恩一跳。


    “賬本,賬本還是賬本。我都要煩死了!每天看到這些冊子都擔心哪裏記錄出錯被那個男人抓到把柄。而他呢?故意做些假的東西來欺騙我!”艾利塔的聲音越來越大,幸好現在是晚餐前的非營業時間,店裏幾乎沒有客人,才沒有引來其他人的注意。


    “就算他做出這樣的事,還可以安然無恙地從我這裏分走不屬於他的財富!憑什麽?”


    瑞恩張了張嘴,不敢接話。


    “而你呢?你怎麽敢說這樣的話。你怎麽敢說查賬對你來說不重要?你把誠信當作什麽了?”艾利塔歇斯底裏地對他吼道。


    瑞恩本以為她會帶著哭腔或是眼中含淚,但是迎著他的卻是一對堅定而憤怒瞳孔。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低頭避過她的眼睛。


    “難道這樣逃避就能躲得過去嗎?我十四歲就明白了這件事。”艾利塔拍著自己的胸口說,她的氣頭好像已經逐漸消下去了。


    “我……不,我沒有這樣想過。”瑞恩完全被她的氣勢壓倒了,半天才擠出來一句話。


    “你沒有?你沒有個*啊。”艾利塔顧不上淑女的形象罵了句髒話。“你不就是打算坐視他侵吞你應得的財產嗎?這樣下去也別說的你的工坊了,遲早有一天連工坊都會落進那個男人的口袋裏。”


    “艾利,”伊凡娜從廚房裏出來打斷了她,“聽聽瑞恩怎麽說。你已經翻看這些賬簿一整天了,不會有問題的。”


    她出現的時間非常巧妙,好像是故意等著艾利塔發作完了,瑞恩懷疑她在廚房聽了好一會兒。


    “亞曆克斯。”伊凡娜讓名叫亞曆克斯的小男孩托著一份午餐帶給了瑞恩。“這是艾利塔專門留了一份給你的。”


    亞曆克斯顯然在廚房也聽到了艾利塔的爆發,他端著盤子經過的時候戰戰兢兢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把盤子打翻在地上。


    瑞恩趕忙接過他珍貴的午餐,放在麵前,卻沒有拿起刀叉。他直視著艾利塔,誠懇地說:“你說的對。


    “我昨天,不,前天信裏寫的想法確實太軟弱了。既然已經發現了問題,卻不願正視,得過且過。甚至還把這樣的想法寫下來試圖征求別人的認同。


    “不過幸好,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就在昨天。我其實隻不過是打算去碰碰運氣——”


    “這是碰運氣能解決的事嗎?是該靠碰運氣的事嗎?”艾利塔忍不住沒好氣地說道。


    “——聽我說完,我本來隻是想要求查清賬目的。但是德——那個男人堅持不願給我分紅。我們爭執不下,最後連合夥協議都改掉了。”


    艾利塔眯著眼睛看他,“你改了什麽?你不會信了他的鬼話吧?”


    “那怎麽可能。”


    “我比你更清楚他是什麽人。你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對我做過什麽事。”


    瑞恩沒有接話,他不大想讓艾利塔知道他偷偷打聽了她的過去。


    瑞恩搖搖頭,把話題轉了迴去,“總之之後的幾年,他大概會把所有的利潤都投進淨啤酒的生意裏,至於我的分紅則還照舊。我隻能說他真的太貪心了。”


    “說的好聽而已,你怎麽監督他?”


    “雖然我能看懂,但我沒有精力時刻監察。我打算找一個人代我盯一下賬目。不過現在還沒有合適的人選。”瑞恩歎了一口氣,這種問題他現在隻能和艾利塔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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