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點點頭:“看了,不錯,加油。”


    秋焰笑得燦爛極了,溫遇河看得有些莫名,這人誰啊?一句話就讓旁邊這家夥高興得,得到這什麽院長的認可這麽重要嗎?


    溫遇河見那位院長又朝自己點了點頭,他也禮貌迴應了下,然後跟秋焰離開。


    出了大樓溫遇河才問:“誰啊?”


    秋焰明顯猶豫了下,說:“是法院院長。”


    果然,溫遇河“哦”了聲,秋焰看看他,又說:“也是我爸。”


    “啊?”溫遇河下意識就發出一聲驚歎,“你爸?”


    秋焰迅速四周看了看,還好,沒什麽人,他低聲叫溫遇河:“你小點聲,嚷嚷什麽。”


    溫遇河慢慢下著台階,迴頭又看了看端正威嚴的法院門廊,皺眉道:“你爸是法院院長,你怎麽會混到司法所那麽個小旮旯去的?”


    秋焰又是一滯,這家夥的反應還真是迅捷,他沒好氣地說:“那你覺得我應該去哪兒?”


    溫遇河理所當然地說:“檢察院啊,法院啊,越高大上越好,最不濟也得混個紅圈律所什麽的嘛。”


    “牛逼了,紅圈律所都知道,”秋焰沒好氣地說,又有些想笑:“我就喜歡司法所那個小旮旯,怎麽地了。”


    溫遇河也跟著笑了,兩人站在車兩邊,溫遇河頻頻點頭:“行行行。”他比了個大拇指:“誌向遠大。”


    秋焰鑽進駕駛座,今天贏了官司,心情好,不跟這狗東西一般計較。


    “去哪兒?送你過去我再迴所裏。”他問溫遇河。


    溫遇河報出一個地址,是個二手車大賣場,說他想去看看有沒合適的二手麵包車,想弄一輛,不然經常采購菜啊貨物什麽的不方便。


    秋焰問他:“錢夠嗎?不夠我這兒有。”


    溫遇河笑著點頭:“差不多吧,網上價格我看了,差不多幾千塊錢能搞一個。”


    秋焰都驚了:“幾千塊?那是車嗎?那能開?”


    “怎麽不能開了,人貨拉拉不開得好好的?”溫遇河掃視了一圈秋焰車內:“跟你這車是不能比。”


    “我這也不是什麽好車,代步而已,”秋焰怎麽想怎麽不放心:“你挑個好點兒的,算了也別二手了,咱們去4s店直接買個新的,多少錢我先墊著,你賺到錢了迴頭再給。”


    他自顧自說了一串,馬上就要搜最近的五菱宏光4s店地址,溫遇河突然口氣變了:“我說二手就是二手,去哪兒就是去哪兒,你別給我自作主張,是我買車,怎麽用,哪款合適,我清楚。”


    語氣並不激烈,也不嗆,隻是平靜地表達訴求,但秋焰一下就聽懂他的意思。


    就跟那句要“你也是個新人”一樣的意思。


    他沒再說話,隻是把導航調迴了那個二手市場。


    車內沉默了一陣,然後溫遇河用一種求和般的語氣問道:“你有沒覺得,今天檢方的表現不大對勁?”他說:“陸辭雖然人品很渣,但不至於在專業上也這麽渣,哪怕兩年前的庭審,他表現也沒這麽差。”


    秋焰跟他一樣的想法,雖然心裏頭還是有些不快,但是點頭說:“不止表現差,臉色也很差,就像是……這場庭審不知道誰逼著他來似的。”


    兩人各自沉默想了會,還是想不到陸辭究竟為什麽搞這麽白費的一出。


    秋焰又說:“連星迴的案子還懸著,但是你我都知道,兇手就是利江澎,但是找不到證據,抓不到把柄。”


    溫遇河“嗯”了一聲,秋焰感歎:“怎麽要抓這個人的把柄就這麽難呢。”


    溫遇河說:“當然難了,他隻是下命令的人,又不是動手的人,即便能抓到,也都隻是他的黑手套,替死鬼,就跟那個綁匪一樣。”


    秋焰卻皺起眉頭,喃喃重複了幾句,說:“黑手套……等等,我好像知道是誰了。”


    “誰?”溫遇河轉頭看他。


    正好卡著紅燈,秋焰停車,扭頭跟溫遇河對視:“有個人也要好好查查,沈原,他的助理。”


    他說:“我查資料的時候,發現這個人從利江澎發跡起就一直跟著他,這人的來曆我要好好查一查。”


    送人到二手市場,秋焰沒跟著進去,也沒再提出什麽購車建議,隻簡單說了句“再見”便驅車離去。


    陸辭知道自己近來的狀態非常差,自從上次沈原夜裏“拜訪”過後,他好像認清了一個事實,利江澎把他當做了一枚棋子。


    他有段時間春風得意,壯誌淩雲,得到利江澎的約,真以為自己成了人物,對方這樣身份的人竟視他為“朋友”,這樣的想法此刻被他記起,隻覺得自己愚蠢至極。


    願意在法律的灰色地帶打幾個片葉不沾身的滾,順帶撈一點好處是一迴事,被人威脅、逼迫,被牽著鼻子走是另一迴事,陸辭現在認清自己的處境原來是後者,以前他幫利江澎處理一些不痛不癢的小事情,覺得自己是居高臨下的施人以恩惠,利江澎還得感謝他,現在卻成了受製於人,被人拿捏?那個晚上他盯著那張豪宅房產證,心中什麽劇烈的情緒都湧了起來。


    誘惑,恥辱,不甘,卻又貪慕。


    沈原那句話才是真相,他跟利江澎還算不上一條船上的,他跟沈原才是,他們都是幹髒活、累活的黑手套。


    果不其然,這晚他又在家裏看到了沈原,這次陸辭沒表現出驚訝,隻是淡淡說了句:“不請自來,擅入民宅,合適嗎?”


    沈原麵無表情:“今天的庭審不需要解釋下?”


    陸辭不緊不慢地換鞋,脫外套,坐到沈原斜對麵的沙發上才說:“正常開庭,正常辯訴,法官正常判,沒有實證的事情,輸了很正常。”


    沈原臉色黑沉:“原來陸檢是這麽理解的。”


    陸辭突然覺得自己硬氣了幾分:“有些索取也要有個限度,力所能及我能做的,自然不會推辭,但是過於強人所難就不好了,過去我把利總當朋友,願意照拂,但利總又把我當什麽呢?”他走近臥室,從一個隱蔽的抽屜裏拿出那張房產證,丟給沈原說:“這麽大的豪宅,我怕是說不清來源,也無福消受,你還是拿迴去吧。”


    這是他思來想去,決定去做的一個“非暴力不合作”的消極反抗,他知道自己無法直接跟利江澎對幹,那麽順他的意去控訴,但敗了也不能怪他,他的能力隻在於此。


    沈原沒有多話,撿起那份薄薄的硬殼紙,轉身離開,在門廳轉身說了句:“陸檢,有些道理你應該明白,兩頭都想要,往往兩頭都得不到。”


    身影一閃,人已經出了門外,陸辭在沙發角落裏兀自發著呆。


    第64章 你也太會嗆人了


    陸辭好幾天沒在單位看見許多斯了,他們確定關係以來,許多斯偶爾在陸辭家留宿,更多時候在自己家住,即便沒有天天住一起,但工作日白天幾乎都能見到,像這樣一連許多天都不見蹤影還是第一次。


    許多斯請的病假,陸辭一開始噓寒問暖,都沒有迴音,過了三四天,他猶豫要不要上門去探病,收到許多斯的微信:晚上我們聊聊吧。


    陸辭問:你病好點了嗎?


    許多斯不搭這茬,直接說:去你家,晚上8點。


    陸辭又問:要不要早點過來,我做飯?


    許多斯又不迴了。


    下班後去進口超市逛了逛,買了一些女生喜歡喝的紅酒,一些零食,陸辭拎著大包小包迴了


    許多斯是個精致而矯情的女生,剛在一起的時候無意中會流露出嫌棄他日子過得太糙,不夠有情趣,某些方麵不夠有見識的小情緒,都被陸辭捕捉到了,他知道自己的出身,有些東西很難在短時間內改變,而且他本以為自己已經進化了很多,至少工作這麽多年,沒誰看得出來他是西北小鎮上來的,比如秋焰也從來不在乎這些,但女孩就是比男孩要敏感,在許多斯麵前,他常常會“現原形”。


    此時此刻他仍然在盡心盡力侍奉這位“公主”,但不知道怎麽,迴到家,關上門的一刹那,突然對這種舔狗日子有些煩了。


    於是直到許多斯來的時候,桌上的酒也沒提前打開去醒一醒,零食包裝也沒拆開裝盤,還是原模原樣地堆在桌上。


    許多斯進門後看了眼桌子,也沒碰,她甚至沒換鞋,走過去站到單人沙發邊上,對著沙發上的陸辭說:“也沒幾句話,我說完就走。”


    陸辭看著她的臉:“你怎麽這麽憔悴?”


    許多斯的臉色閃過一抹恨意:“少假惺惺關心我了,陸辭,我看見你就惡心。”


    陸辭有些發愣,但奇怪,竟然沒被這話傷到,他隻仰著頭緩緩地說:“我惡心?你跟我上床的時候怎麽不說惡心?”


    “因為我那時候還不知道……”許多斯話說到一半,臉色愈加暗沉。


    她從小挎包裏翻出一疊紙片,像扔撲克牌一樣一把扔到陸辭身上:“艸完男人又迴來艸我?陸辭,你怎麽這麽髒!”


    陸辭坐起身,撿起身上那些照片,瞬間窒住,不知道什麽跟蹤偷拍的,全是他在各種酒吧和各個男人的親密照,暗處的走廊、吧台、甚至還有廁所,他心跳加速,血液幾乎倒流,脫口而出:“這不是我。”


    許多斯喘著氣,指著那疊照片:“不是你,就他媽是狗!”


    陸辭額頭青筋直跳:“誰給你的?!”


    “要你管!”許多斯以往的淑女形象完全不要了,此刻狀若潑婦:“你怕了?終於承認了?”


    陸辭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攏成一摞,緩緩說:“好,你說,你想怎麽樣?”


    他想,不就是分手?可以。


    然而許多斯瞪著他:“陸辭,我一秒鍾都不想再見到你,包括在單位,你以後永遠別出現在我麵前!”


    陸辭咬牙:“怎麽可能?都在一個單位就算你不想見……”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明白過來,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想我辭職?”


    許多斯胸口起伏:“對。”


    陸辭的憤恨一秒就傾瀉而出:“不可能!”


    他的唿吸愈發急促,草,一個文職記錄員跑來叫檢察官辭職?他媽的她瘋了!他從一個西北小鎮,念了多少書做了多少題受過多少白眼和侮辱才走到今天,就憑你一句話就要老子辭職?


    憤怒過後,他反而平靜下來,把心一橫:“我不會的。”


    許多斯下巴微抬,像是預料到了他的反應,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發抖:“好,那這些照片,就隻能檢察院人手一份了。”


    陸辭額頭青筋瞬間曝出:“你敢!違法的事你也敢做!”


    許多斯喘著氣:“你看我敢不敢!”


    陸辭腦子飛快運轉:“惡意曝光他人隱私是你違法,我,最多隻是道德上有汙點,同性戀不違法,也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同性戀不能擔任公職,你就算讓我名譽掃地,我也不會辭職。”


    這是他最壞的打算,他要讓許多斯知道,你就算這麽做了也達不到目的。


    而許多斯怔了片刻,突然瘋了一樣大步跑進臥室,陸辭一驚,跟在了她身後。


    許多斯把房門反鎖,臥室裏響起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音,陸辭拍門大吼:“你幹什麽?!”


    片刻,許多斯把門大力拉開,站在陸辭麵前,手裏攥著一個絲絨盒子:“你告訴我,這是什麽?百達翡麗?你什麽時候買得起百達翡麗?哪兒來的?誰給的?你做了什麽髒事換來的?”


    陸辭一瞬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你怎麽……”


    “我怎麽知道?陸辭,我早就看到過了,我沒說,但私下裏替你找了很多借口,是你一點點省下來的錢買的,是別人送的禮物,但我心裏知道都不是,這就是你幹髒事換來的!”


    陸辭已經顧不上說話,伸手去搶那隻盒子,許多斯跟他廝打在一起,陸辭突然一手掐住許多斯的喉嚨,吼道:“不是!我沒幹過任何髒事!”


    “那,你,怕,怕什麽!”許多斯在半窒息中艱難吐字:“你掐死我,也沒,有用,我的手,手機有錄,錄音,自動傳到雲,雲端……”


    陸辭愣住,突然鬆了手。


    許多斯跪在地上咳嗽了好半天,然後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兩個人麵對麵,彼此狀若瘋魔。


    許多斯把那盒子丟在地上,捋了捋頭發,說:“從下周一上班開始,我希望不要再見到你。”


    門廳響過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大門被“啪”地一聲關上,陸辭跌坐在地,突然覺得所有的一切俱已粉碎,俱已成雲煙。


    快到除夕放假了,槐金巷司法所開始忙年底的大型總結,半年度的社矯對象優秀代表評選也進入評審期。


    秋焰深切體會到了身在底層機關單位就是寫不完的文書報告這句話,年度社矯個案總結,年度普法工作總結,司法所轄區內的某某接道普法總結,大大小小的各類報告每天都能把人忙到頭禿。


    他筆頭好,思路清晰,又免不了被盛淮南安排去幫其他同事修改潤色,工作量簡直翻倍。


    鄭思心是個好幫手,期末考結束後過來幫了他一陣子,但家在外地,已經提前迴去過年了,秋焰每天自己在司法所加班,到餓了的時候正好是溫遇河的出攤點,於是幹脆開車拐個彎去吃個飯,溫遇河連著幾晚在夜市見到他,忍不住說:“你是不是也太捧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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