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劉二被裴宣說得啞口無言,周圍看熱鬧的民工也被司法官的一番話說的義憤填膺,都大叫快快處死此人!


    劉二頭上開始冒汗了,伏地磕頭,大聲叫道:“小人罪該萬死,小人再也不敢了,求大人饒小人一命,小人以後要做個好人。”


    裴宣鐵麵無私不是說著玩的,把驚堂木一拍,喝道:“堂下法吏,把罪犯押赴刑!”


    幾個身穿黑衣的法吏便走上前去,架起癱軟在地的瘦小男人,分開人群往外走,一路來到一片空地上。


    空地中間立著一個染血的木頭墩子,法吏站在兩邊把劉二按著跪了下來,就等司法官宣布執行。


    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聚居地,所有人都湧過來看熱鬧,對著劉二指指點點,都笑嘻嘻的等著看好戲。


    劉二麵色極度緊張,大冷天的腦袋上大汗淋漓,一雙眼睛還在不停的亂轉,似乎還沒有放棄求生的念頭。


    裴宣在司法所寫好了判決文書,後麵跟了過來,坐在高台上當眾宣讀了罪犯罪行,拿起一塊令牌扔了出去:“斬!”


    “得令!”


    一個法吏揪住劉二的頭發,把他腦袋按在木頭墩子上,另外一個舉起鬼頭大刀,瞅準了後頸就要斬落!


    “刀下留人呀!”


    眼看要人頭落地時,劉二突然尖叫起來:“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見扈家莊莊主扈大郎!”


    聽到扈大郎的名字,劊子手停下刀,扭頭看向司法官。


    裴宣冷哼道:“你個蟊賊能有什麽要事,不過找借口而已。”


    劉二急忙叫道:“小人真有重要軍情要告知扈大郎,事關扈家莊生死存亡!你先不要殺我,等我送完消息再殺不遲。”


    裴宣猶豫了一下,說道:“也罷,扈莊主也在工地上,我帶你去見他,然後再處置你。”


    說著一揮手,法吏便架起劉二,又押迴司法所等待。


    天很快黑了,偌大的屋裏隻點了一盞燈,陰森恐怖,屋裏人都不說話,好似閻王殿一般。


    扈成進門時帶起一股冷風,差點把燈燭吹滅。


    他先問過裴宣是何事,又走到劉二跟前說道:“我就是扈成。聽司法官說,你有重要軍情要告知於我,可以說了。”


    劉二偷偷瞅了他一眼,結結巴巴的說道:“小人……小人……”


    扈成一看就知這廝是為了活命滿口胡扯,根本沒有什麽重要軍情,冷笑道:“我很忙,有話就說。”


    劉二眼珠子轉了好多圈,總算想出了借口,提高聲音問道:“敢問莊主,貴莊可有商隊在北國做販馬的買賣?”


    扈成斜靠在椅子上,微微點頭道:“有。”


    劉二使勁咽了口唾沫,說道:“小人剛從薊州來,路過曾頭市時,偷聽到曾家人的談話。”


    “他們說最近女真人和契丹人打仗越來越激烈,曾頭市的商路被契丹人截斷了,倒是扈家莊的商隊在遼國境內暢通無阻,繞開了曾家和女真人做生意。曾家人很憤怒,準備收拾扈家商隊。”


    “哦?”


    扈成聽到了有用的消息,一下坐直了身子,腦中思索起來。


    石寬已經從北方購迴了三批馬,每批三百上下,每次都要給曾頭市交三十匹的中介費。


    這個月初,石寬最後一次出發時,曾對扈成笑道:因為曾家人是女真人,遼國人不讓他們過境了,以後就不需要依賴他們的路徑,也沒必要再向曾頭市交馬了。


    扈成也非常高興,他對曾頭市的貪婪早就不爽了,隻是奈何不了對方,也隻能忍著氣把自己買來的好馬分給對方。


    沒想到曾頭市這麽無恥,分明是自己的中介生意做不成了,卻怪扈家莊繞開他們,竟然想打劫石寬的商隊!


    “要立刻派人去通知石寬,迴來時繞開曾頭市,不要遭到對方襲擊了。”


    扈成心中思量好了,對眼前這個竊賊的態度也稍好了一些,問道:“你想要什麽?”


    劉二在地上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哭求道:“小人知錯了,小人不該偷窮人的錢,求扈莊主看小人知錯能改,饒了小人一條狗命吧!”


    扈成笑道:“你這廝的求生欲很強嘛,也夠機靈,哈哈哈,還真讓你抓到了一線生機。”


    劉二滿臉鼻涕眼淚,抽著鼻子說道:“小人打小就被父母拋棄,生的又瘦小,幹不了夥計,人見人欺,靠著偷竊才活了下來。”


    “但小人這輩子除了偷東西,從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小人不是個該死的惡人啊。扈莊主放過小人一次,小人發誓以後再也不偷窮人的錢,不然天打雷劈!”


    扈成思量了一下,問道:“你是何方人氏,為何要到偷史進的錢財?又因何到我扈家莊來?”


    劉二頓了一下,又磕了個響頭道:“小人不叫劉二,小人騙了扈莊主和這位司法官,請兩位大人諒解。”


    他一個蟊賊而已,扈成對他真假名姓毫無興趣,不耐煩道:“迴答我的問題。”


    劉二伏在地上說道:“小人叫作時遷,祖籍……”


    “且住!”


    他剛說了個開頭,扈成突然大叫一聲,瞪大眼睛問道:“你叫時遷?”


    劉二被嚇了一跳,戰戰兢兢道:“小人……小人是叫時遷。”


    扈成又問:“是鼓上蚤時遷?”


    時遷以為自己要遭了,臉色煞白道:“鼓上蚤……也是小人。”


    扈成緊盯著他看了一會,輕鬆笑道:“我聽過你的名字,沒想到是這般人物。嗬嗬,無妨,你接著講。”


    時遷暗暗鬆了口氣,繼續說道:“小人是高唐縣人氏,自幼流落江湖,因為身子輕捷,學了點飛簷走壁的本事,做些偷雞摸狗、翻牆入室、挖墳盜墓的勾當……”


    “你這廝,還盜墓!”


    一旁的裴宣憋不住火氣,拍案而起,對他瞠目怒視,恨不得立刻執行死刑。


    扈成卻知道時遷的本事,打定主意要收入麾下,便勸道:“裴法官稍安勿躁,先聽此人講完。”


    “齷齪小人!”


    裴宣冷哼一聲,帶著氣坐了下來。


    扈成抬手示意時遷再講。


    時遷才知說漏了嘴,謹慎了許多,小心說道:“那天小人經過大名府時,看見路邊有人打劫。小人過去一看,正是那位史進兄弟,持刀攔住了幾個商販,劫了幾兩銀子才放人。”


    “小人雖然也不是什麽正行,但最看不起攔路打劫的,沒有一點技巧手法,便現身出來嘲笑了兩句。”


    “史進兄弟大怒,掄刀追砍小人,小人就逃了。然後夜裏潛入他的房裏,把他的錢都偷走了。後來又故意戲弄他,一直跟到了扈家莊。”


    扈成和裴宣聽到此言,一起看向史進。


    裴宣黑著臉問道:“你打劫過路商販在先?”


    史進撓著頭,表情尷尬道:“我……那個……我盤纏不足,隻好……搶點錢來花銷。”


    扈成疑道:“你既然劫到了錢,為何後來又挨餓了?”


    史進看向時遷,怒道:“都怪這賊鳥,一路跟著他家大爺,把人都驚走了,讓我劫不到人,吃了好多天西北風!”


    “……”


    扈成和裴宣都無語了。


    真相大白,善惡反轉,原來史進這貨才是真強盜,時遷故意戲弄他,反而間接保護了過往行人!


    屋裏靜了許久,扈成才對裴宣說道:“裴法官,此賊並非惡徒,還報告了曾頭市搶劫我莊商隊的急報,你看是否能夠輕判?”


    裴宣沉吟片刻,提起筆來重寫了一份判決書:判了時遷鞭刑二十,雙倍賠償被盜民工財產損失,罰做苦役半年!


    扈成道:“他身子瘦小,怕是二十鞭子打下來就不能起身,勞役也做不了。不如記下,分批打,半年內打完即可。”


    “可!”


    裴宣應了一聲,喝道:“罪犯時遷,對判決可有異議?”


    時遷好不容易撈迴一條命,哪裏還敢爭辯,急忙磕頭道:“小人沒有異議,小人服從判決!”


    裴宣在判決書上蓋了大印,對法吏說道:“帶上鐐銬,押至工地做工!”


    法吏把時遷提了起來,脖子上戴了小枷,腳上鎖了腳鐐,嘩啦嘩啦的拖出門去。


    扈成也離開了司法所,迴到莊園裏寫了調令,把罪囚時遷調入偵察營充軍。


    扈家莊的規定,軍事最高,其他一起事務都要給軍事讓路,軍隊係統征調一個罪犯,是合乎法理的。


    半夜時分,扈成等來了時遷。


    時遷雖然是個小賊,卻有極強的偵查和潛入能力。


    扈成對他非常重視,卻也沒有表現出熱情,擺出官威道:“鼓上蚤,我知道鐐銬鎖不住你,罰你到工地早晚要被你逃了。你打算什麽時候逃?”


    時遷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道:“小人發誓要改邪歸正,江湖好漢說話算數,我累死也不逃跑!”


    “哼哼。但願你說得是真心話。”


    扈成他聽口氣言不由衷,冷笑一聲,又問道:“你聽說過雞鳴狗盜的典故嗎?”


    時遷揚起頭,討好笑道:“雞鳴狗盜小人知道,嘿嘿嘿,說的就是小人這種人。典故是什麽東西,小人沒見識,不曉得。”


    扈成認真解說道:“從前有個王公,手下養了許多門客,不論什麽人來投都會收留下來,連竊賊和江湖賣藝的都禮遇有加。”


    “有人對他說,你應該招攬有大才能的文人武將,而不是這些沒有多大本事的低賤小人。王公卻沒有聽他的,依舊來者不拒。”


    “有一次,王公在外遇險,困在城裏無法逃脫。他手下門客想到一個辦法,用一件精美的狐裘去賄賂敵人的愛妾,但那狐裘卻在另外一個貴族手裏,無法拿到。”


    “這時一個會裝狗的門客就扮成了一條狗,鑽到了那貴族家中,將狐裘偷了出來。王公將之獻給愛妾,終於被放了出去。”


    “半夜逃到城門口,卻發現時辰還早,雞鳴時城門才會打開,晚了就會被追兵抓住。正焦急時,一個門客學起了雞叫,守門之人聽到雞叫就打開城門,放了他們出去。”


    時遷聚精會神的聽著,似乎領悟了什麽,皺著眉頭沉思不語。


    扈成講述完畢,走在他麵前問道:“這就是雞鳴狗盜的由來,你有甚想法?”


    時遷遲疑道:“小人認為……唔,莊主是想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本事,不論本事大小,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你說的不錯。”


    扈成點點頭,指著他道:“不過這隻是其中一個意思,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寓意,你再想想。”


    “嘶!還有嗎?”


    時遷呲牙吸氣、抓耳撓腮,苦思了半天,突然身子一滯,神情鄭重道:“莊主是想說,那些雞鳴狗盜雖然身份低賤,被人看不起,卻也投靠到了大人物身邊,幹了一番事業?”


    “哈哈哈,鼓上蚤果然機敏。”


    扈成讚了一聲,正色說道:“出身低賤不是你的錯,但不能自甘墮落。即便是雞鳴狗盜之徒,也該有改變身份之願望,反抗命運之鬥誌,而不是淪落到糞泥裏,做一隻扭曲的蛆蟲!”


    時遷的心理似乎受到了刺激,麵色青一陣紅一陣,眼神也忽明忽暗,變換了許多種表情之後,猛地放鬆了下來,長長的唿出一口氣。


    他對扈成拜了下去,恭恭敬敬的說道:“小人明白了,莊主指點之恩,小人此生不忘!”


    扈成見這鼓上蚤是個聰明伶俐人,更加確信他有大本領了,這才問道:“我想調你到水泊巡檢司做事,你可能受住軍紀約束?”


    時遷臉上沒了輕浮之色,神情嚴肅道:“小人不想再做蛆蟲,也要做出一番大事,才不枉在人間走一遭。小人願為莊主效力,任憑莊主安排!”


    扈成命人解開他的枷鎖,說道:“我相信你的話,你先在我莊裏注冊一下戶籍、軍籍,再去辦一件事情,迴來後我再給你安排職務。”


    時遷知道對方在試自己的分量,奮聲道:“莊主要小人做什麽事盡管說,上刀山下火海小人也不眨眼!”


    “我不要你去死,我要你把事情辦好。”


    扈成笑了笑,囑咐道:“是曾頭市的事,既然你帶來了消息就由你去辦。”


    “你帶上我的人,即刻趕赴北方聯係我家商隊的石管事,把曾頭市要打劫的事情告知了,再領著商隊從其他道路安全返迴。你應該熟悉北地的地形吧?”


    時遷拱手道:“小人河北遼國跑過好幾趟,道路都熟稔了,一定把商隊安全帶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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