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成走出紫石街,見時間還早,便對扈貴道:“且找個去處,邊用飯邊等。”


    扈貴指著街邊食攤道:“這攤上食水便宜,你我隨便吃些,花不了幾個錢。”


    扈成看了一眼,衛生條件著實堪憂,不悅道:“爺爺我隻配吃此等醃臢食水嗎?”


    扈貴茫然道:“少莊家,你以前進城,都是在街頭用飯的。”


    “爺吃夠了,不想再吃!”


    扈成揮了下馬鞭,喝道:“尋一家最好的酒樓吃喝。”


    “真要去酒樓吃?”


    扈貴很是意外,試探道:“前麵獅子橋下獅子樓,是陽穀縣最大的酒樓,那裏的酒菜最是美味。小人還沒吃過呢,不如就去那?”


    “獅子樓?不是就是武鬆鬥殺西門慶的地方嗎?名勝古跡啊,正好去遊覽一番。”


    扈成想起膾炙人口的故事來,頗為興奮,抬手道:“就去那獅子樓,把他家的好酒好菜都嚐一遍!”


    扈貴驚喜不已,撫掌笑道:“少主難得出手闊綽,小人今日有口福了,哈哈!”


    扈成這才反應過來,以前的他太過儉省,對待下人十分小氣,與祝飆火並時,莊客都不上前相助,恐怕和他的吝嗇也有很大關係。


    “你看你,有錢不花,結果還是沒能帶到地下去吧!”


    扈成心中嘲弄著他的前任,對仆從道:“想吃甚,你隨便點,撐不死你盡管吃!以後跟著本少爺,隻要你肯賣力,有你享不盡的口福!”


    “哎喲爺,就憑你這句話,小人的命賣給你了!”


    扈貴喜不自勝,吸溜著口水,一抖韁繩急急在前領路。


    二人剛從獅子橋上下來,已經望見獅子樓了,忽見街邊有三五個潑皮圍住了一頂小轎,攔著轎夫不讓走。


    轎邊一個藍裳的丫鬟大聲嗬斥,幾個潑皮卻嬉皮笑臉,毫不理會,還伸手逗弄她,嚇得丫鬟坐倒在地,連聲尖叫。


    扈成看在眼裏,心中忿怒道:“路見不平不敢吼,爺這豪強豈不是白當了!”


    二話不說,打馬過去,掄起馬鞭照頭就抽!


    “啪啪啪!”


    “哇啊呀!”


    鞭子爆響,幾個潑皮猝不及防,被打得滿臉是血,連滾帶爬逃到一邊,這才看清打人的是誰。


    “哪裏來的鳥人,敢打你親爹?知道俺們是誰的人嗎?”


    潑皮竟不認得他,捂著臉大叫。


    “賊廝鳥!你們是城隍廟的小鬼,大爺也照打不誤!”


    扈成舉起馬鞭,又要縱馬過去追打。


    潑皮們撒腿就逃,邊跑邊放出狠話:“騎馬的鳥人不要走,等你爹招人來拾掇你!”


    “呸!”


    扈成吐了一口,欠身抓住丫鬟手臂把她拉了起來,對轎夫道:“你們走,我在此攔住後麵來的賊人,讓他們追不得你們!”


    “多謝義士相救!”


    轎簾一掀,露出一個富家女子的臉麵來,又問道:“敢問義士貴姓,奴家好迴報此恩?”


    扈成這才看清此女的麵目,竟然與前世和他有一腿的縣城女老板很是相像,稍一恍惚,擺手道:“我是扈家莊扈成,不要你的迴報。快走,莫要耽擱。”


    富家女子也不糾纏,立刻放下簾子,催促快走。


    轎夫抬起轎子,慌慌張張的上橋逃了。


    “多謝義士搭救。”


    那丫鬟經過扈成身邊,像蚊子哼了一聲,滿眼桃花,拎起裙擺一路小跑去追轎子。


    扈成把馬橫在街上,冷眼看著幾個潑皮逃進了一條小巷,很快便見一群劣漢擁著一個錦衣漢子殺了出來。


    扈貴麵有懼色,急忙勸道:“少莊家,轎子已經走遠了,我們也快走吧。”


    “走個屁!”


    扈成怒喝一聲,冷哼道:“爺這些日子憋了一肚子鳥氣,正好拿這些賊鳥出氣!”


    說著抽出鞍旁鐵鞭,在空中虛擊兩下,隻待對方過來廝鬥。


    那夥潑皮見他拿出要命的家夥,一下愣住了,不敢上前,全都望向中間的錦衣漢子。


    “扈成賢弟!”


    那漢子瞅了瞅扈成,忽然笑道:“哈哈哈,我道是哪裏來的莽漢,敢在城裏亮兇器,原來是扈家莊的少莊主!”


    “這又是哪個?”


    扈成定睛看去,隻見那人二十七八年紀,富商打扮,油頭粉麵,眉眼含笑,鬢邊還插著一枝杏花,一下想了起來!


    “……西門慶!”


    他有些無語,這一趟把陽穀縣的著名人物全遇上了。


    不過想想也正常,陽穀縣很小,他又在城裏四處遊走,遇到了也在情理之中。


    “哦,是西門兄啊。”


    扈成也不客氣,用鐵鞭指著眾潑皮,問道:“這些矬鳥都是西門兄的手下?為何還不動手?”


    西門慶見他言行氣質與往日迥異,一臉狐疑道:“扈成賢弟今個怎地如此暴躁?嗬嗬,不像你的性子啊。”


    扈成不耐煩道:“你讓他們快上來火並,我還要趕時間。”


    “哈哈哈哈,一場誤會而已,你我兄弟廝拚什麽?”


    西門慶又大笑起來,斥退身邊潑皮,拱手道:“為兄衝撞了賢弟,是我的過錯,請賢弟到獅子樓吃酒賠罪,還望賢弟不要計較。”


    扈成見人群散去,收了鐵鞭,正色道:“西門兄,你的手下當街欺辱婦女,該好好管教了。”


    西門慶搖著折扇,淡定微笑道:“嗬嗬,事情並非如賢弟所見那般。此地不是講話的地方,你我進酒樓再細談。”


    說完又朝他拱手一禮,伸手邀請。


    他一味示弱,扈成吃軟不吃硬,怒氣也消了,正好也要去獅子樓,便下馬一起進了酒樓。


    早上客人少,酒樓的夥計都閑著。


    迎賓的小二忙接了進去,引著三人往樓上走,進了天字號閣子。


    西門慶以主人姿態招待各人就座,又報出一連串酒菜名稱,不厭其煩的囑咐小二好生烹調,伺候好扈家少莊主。


    扈成見他一個心狠手辣的惡霸,卻待自己如此殷勤,心中頗為感慨。


    二人都是陽穀縣有名有號之人,自然相互認得,也都了解對方的底細。


    別看西門慶心狠手辣,卻隻是一個縣裏的富商而已,跟扈家這種縣官都奈何不得的地主豪強比起來,著實差的太遠。所以每次見到扈成,他都異常客氣。


    扈成一直不喜其人,本不想與之接觸,無奈西門慶極擅交際,對有錢有勢之人傾力結交,對他也十分熱情。


    扈成難當盛情,便扭扭捏捏與其吃過幾場酒,也算結下一點交情。


    “賢弟先吃杯冷酒,酒菜馬上上來。”


    西門慶給他倒了杯酒,又吩咐小二:“再叫兩個粉頭上來陪酒。”


    “粉頭不用了。”


    扈成提了一句,追問道:“西門兄,我性子急,你快說,那幾個欺辱婦女的賊鳥是怎地迴事?”


    西門慶也不生氣,說道:“那轎裏的婦人和隨行的丫鬟,是我渾家月娘和她的貼身丫頭玉簫。”


    “啊!?”


    世上居然還有男人讓流氓調戲自己的老婆?


    扈成驚呆了,不知眼前這廝在搞什麽名堂。


    沒等他發問,西門慶就笑道:“賢弟是不是發蒙了?哈哈哈,其實也不是什麽不可告人之事。”


    他抿了一口酒,解說道:“我那渾家,極是善妒,家裏又有勢力,剛娶來不久就要管死我,不讓我碰外麵的女人。”


    “我西門慶是什麽人,怎麽可能守著一個婆娘?沉魚落雁都成臭魚爛蝦了!便躲著她在外麵偷吃。”


    他搖著折扇,一副不羈之態道:“近日為兄又愛上了麗春樓李嬌兒,被那婆娘發現了馬腳,今日突然殺上門來要大鬧一場。”


    “我躲避不及,急中生智,派了幾個外縣的生麵孔小廝,裝作尋釁潑皮前去阻攔,沒成想遭了賢弟的痛打,嗬嗬。”


    “……”


    扈成無語了。


    這西門慶真特麽是個賤a人啊,這種下作手段都使得出來,就不擔心自己老婆出閃失嗎?


    西門慶卻坦然自若,還為自己的急智沾沾自喜,一臉淫a笑著講述那李嬌兒的好處。


    這時小二進門來,先上了些果蔬涼菜,告罪道:“二位官人來得太早,熱菜還得等一會,姑娘們也都在睡,正忙著梳妝打扮,一盞茶功夫就到。”


    扈成正聽得煩躁,當頭罵道:“爺說了不要粉頭,你這鳥人耳朵沒用就割下來喂狗!”


    “哈哈哈哈。”


    西門慶把折扇指著他,大笑道:“賢弟怎地變得比我還粗暴?”


    扈成灌下一杯酒,拍案罵道:“賊`他`娘!我扈家快被祝家逼死了,還講究個鳥!”


    然後便把被祝家欺壓的事情備細說了。


    一提起祝家,西門慶立刻變了臉色,滿麵陰狠道:“祝家人個個該死!”


    原來這廝也曾想結交祝家,可是那祝家人剛愎的緊,對他甚是鄙視,又橫加侮辱,致使西門慶對祝家銜之入骨!


    扈成當麵提起此事,一是瞞不住他,二來知他和祝家有怨,三則西門慶在縣裏有些實力,說不得能從他這裏得到些助力,這才對他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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