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幾個惡徒被斬首之後,百姓們不禁議論紛紛。站在前排的不少人,甚至歡唿起來。


    “這幾個混賬死得好啊!”


    “終於死了,老天有眼啊!”


    顯然他們都是被欺壓過的,此刻臉上盡展笑顏。想想這些年的經曆,算是心中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朝廷有規矩,知府哪怕知縣都不能到當地擔任官職,怕對方會徇私。可上上下下的小吏則是本地的,他們如同鐵打的一般,送走一波波知縣知府。


    短短十年的時間,這些胥吏已然變成了世襲一般,形成了一個穩固的利益集團。


    “殺得好!”


    就在百姓交頭接耳、高興不已的時候,朱橚從一旁走了過來,還有一隊隊禁衛。


    見狀的百姓立刻停止了議論,全部看向站在監斬台上的朱橚。心中猜測著,這是什麽樣的大人物?


    “吾乃周王,當今陛下聽聞鳳陽有貪官汙吏魚肉百姓,特命本王前來探查。方才遊街示眾之人,乃是這些年徇私舞弊之徒,斬首的更是作惡多端之奸人!


    陛下並非任由貪官橫行欺壓鄉裏,而是暫時被這些奸臣蒙蔽了。今日本王來此,就是為了還大家一個公道!”


    這番話出口,百姓紛紛跪在地上,有不少人紛紛高唿,“陛下聖明,陛下聖明!”


    很多人的心中不由得信服,怪不得這麽多貪官汙吏橫行,原來是他們蒙蔽了皇帝。


    朱橚見狀繼續喊道,“從今日起,本王坐鎮按察使司,凡是有冤情的百姓無論時間久遠否,涉案之人位高權重否,通通可前來報案!”


    此話出口,百姓的心中更加信服了!紛紛跪伏在地上高唿著,“周王賢明!周王賢明!”


    等待朱橚離開後,周圍的百姓立刻將這個消息傳開了,很多人不由得心中一動。


    “怎樣,咱看這個周王挺實在的,要不去試試?”


    “是啊,那麽多官老爺都帶著枷鎖,說明周王肯定比他們要大,應該能做主。”


    議論之聲充斥著鳳陽城,不少有冤情的百姓紛紛心動了。


    “周王肯定比他們大,他可是朱皇帝的兒子呢?誰比他大?”


    “是啊,若說有什麽人能做主,肯定就是他了!”


    打定主意的百姓,紛紛迴家開始商量,然後向著按察使司的方向趕去。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按察使司的門口就人滿為患。要申冤的百姓如過江之鯉,仿佛要踏破衙署的門口一樣。


    後堂內,有差役小心翼翼地說道,“周王殿下,門口全都是百姓,我們的人不夠用啊。”


    朱橚淡淡地說道,“那就打開所有官吏的枷鎖,讓他們上堂辦案記錄。讓那些品行還算不錯的,所犯之罪不大的官吏主理審案。”


    王方仁在一旁悠悠地說道,“殿下,若是底下的百姓指認判案的堂官,又該如何處置?”


    “王大人倒是說的在理。”,朱橚轉頭看向差役,“吩咐下去,若是所告之人審案,換個人就是。”


    “是,殿下。”


    差役戰戰兢兢地下去傳達命令,隨後按察使司開始了熱火朝天的判案。按察使司所有地方,幾乎都有案子在審理。


    衙署內的每一個院子,每一個房間都被利用起來。甚至在後堂的院子前,也有案子在審理。


    兩三個時辰過去,朱橚所在的後堂就擺滿了訴狀和卷宗。他轉頭看向王方仁,“如何,本王這個按察使當得如何,若是三年考評,夠不夠上上之憑?”


    聞言的王方仁隻是拿起幾份卷宗看了幾眼,沒有太大的問題,算是秉公審案。涉及布政使司和都指揮使司的案子,都按律判處了。


    看完後他拱手說道,“周王殿下,您這個按察使當得是比在下要稱職。”


    王方仁頓了頓,“不過若本官按照您這個法子辦事,今年的三年考評不但不會是上上,反而是下下,甚至是瀆職被論罪。”


    朱橚眉頭一皺,“考評下下?給本王仔細說說。”,他很好奇對方為何會下這樣的評斷。


    “是,殿下。”,對方沒急著說,而是看向了自己的茶壺,眼神在示意著什麽。


    “來人,給他續上熱茶!”,朱橚不耐煩的擺擺手。


    對方一下午不做其他的事情,隻是舒舒服服地坐在後堂品茶,一副悠然的樣子。


    “多謝周王。”,王方仁喝下一杯熱茶後,才緩緩開口道,“殿下莫要覺得本官胡言亂語,若真的有知縣或知府像您一樣行事,而又沒有您的身份,就是遭了大禍!”


    言下之意,頗有幾分朱橚你不過是仗著皇子身份的口吻。


    “少廢話,說重點。”


    “殿下,那臣就給您說幾件事吧。


    洪武五年,在下赴地方就職,曾和幾位同僚得以覲見陛下。當時陛下告誡吾等莫要貪汙,紙裏包不住火,若是吾等貪汙定然要被發現。


    貪汙超過六十兩銀子就要斬首,情節輕點也是奪職流放萬裏。到時候你貪汙的銀子又在哪裏?你的家人又如何自處?


    清廉且恪盡職守,守著俸祿過日子猶如井底的泉水,雖然少一些,可汲汲無窮也。”


    “父皇這筆賬算的有錯嗎?若爾等入獄甚至斬首,你貪汙的東西就是眼中浮雲。難不成貪官還能帶著銀子入土不成!


    本王不明白了,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裏,為何會有這麽多貪汙和徇私舞弊之官吏?”,這一點朱橚百思不得其解。


    他覺得貪汙得到的好處,是有命拿沒命花。


    王方仁聞言卻是微微一笑,“錯了,殿下。聽上去陛下的叮囑,似乎當官就不能貪汙,就得勤勤懇懇。可實際上算賬卻是大相徑庭!”


    朱橚沒有迴話,隻是耐心的聽著。洪武一朝的刑罰已經很重了,可依舊止不住貪汙之風。


    對方侃侃而談,“迴到方才本官說的,一個父母官若是照您的辦法行事,百姓自然是得到了公道,對他是感恩戴德。可之後呢?這些百姓對此人的升遷可有半分幫助?就為了那微不足道的一點民心?


    周王殿下,考評大權可不在百姓手中,而是在父母官頭頂的人手中。此人得罪的鄉紳、官吏、豪強,他們會激烈的反擊,說他的壞話,甚至想辦法阻撓此人升遷。


    可反過來呢,此人打點上下,給予百姓重稅攬財。壓力隻是多一點的百姓,自然不會鬧事,多是暗自忍下。


    殿下,你覺得這兩種人,哪樣更輕鬆?哪樣的多一點?”


    朱橚聽完後,不由得沉默了。


    對方的一番話,向他展示了朝廷幾千年約定俗成的灰色規則。縱然改朝換代,裏麵的內核卻是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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