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西苑,站在原地的朱橚有點淩亂,琢磨著朱元璋和朱標的話。


    明天不要有壓力?


    他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到,明天是什麽日子?既不是皇宮任何一個人的誕辰,也非太廟祭祀的日子。


    朱橚更是排除了他婚事的可能,宋國公府才剛送來千金的八字,剛交到禮部。走流程都得十多天,還差得遠呢。


    “興安,陛下進來問你什麽了?”


    “殿下,陛下隻問了小的這些書是不是您寫的,小的就如實說了。”


    “奇怪了,明天是什麽日子?”,朱橚撓撓自己的後腦勺,完全想不出來。


    “殿下,宮裏應該沒事,是不是翰林院有什麽事?”,興安猜測道,宮裏的事情他都留心了,既然不是宮裏的事情那就隻剩下翰林院。


    “翰林院,恩科北場倒是快到了,但還有好幾天,扯不上啊。”


    朱橚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就隻剩下一個翰林院,所以他沒有猶豫立刻向著翰林院殺去。


    果然在散班後的院子裏,發現了李謙等十多個翰林聚集在一起,正在互相打氣。


    “明日的辯論地點定下了,就在夫子廟裏,孔聖尊像之前!”


    “倒也不錯,心學定然能夠一戰成名,被天下讀書人所知、所學、所成。”


    在場的翰林們非但沒有半分的怯戰,反而還鬥誌昂揚,想著靠這場辯論將心學的名頭徹底打出去!


    “不過,此次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亞聖他老人家親自過來了,吾等心學研習的還不夠透徹,不及先生那樣爐火純青。


    若是輸的太慘,吾等麵相上難看倒也罷了,若是讓人看輕了心學、看輕了先生何如?”


    李謙沉思片刻,“我們可以將辯論分為兩場,先出三五人和山東的儒生們輪輪辯論,最後再選出一人和亞聖老人家辯論。


    如此,即便最後輸了,隻要第一場的幾人贏得漂亮,照樣可以打響心學名聲!”


    這番話出口眾翰林紛紛讚同不已,若是輸給了亞聖,沒有人會覺得自己丟人。隻覺得自己和亞聖同台辯論,何嚐不是一種榮幸。


    “李謙!”,朱橚在背後聽完眾人的對話後,不由得頭皮發麻。對方不但給自己找事,還把亞聖朱守齋都給驚動了。


    即便是皇子看的四書五經,宋濂講課都是對照朱守齋批注來解釋的。天下讀書人,鮮有不知曉亞聖之名的。


    事跡敗露的翰林們轉過身,紛紛低著頭拱手說道,“見過先生。”


    站在這裏的翰林都是極為崇尚心學的,認為心學可以與程朱理學分庭抗禮,成為儒學的一大分支。


    “辯論是怎麽迴事?亞聖他老人家是怎麽迴事?”,朱橚沒好氣地問道。


    他算是聽明白了,原來隻有自己被瞞在鼓裏,周圍的翰林院都是參與者。


    李謙有點不好意思地走上前說道,“先生,原本吾等隻是想和山東的儒生交流切磋學問,可誰想到對方不按套路,直接去江西找到了亞聖。”


    後麵的話他沒說下去,其實他也不知道山東的儒生們是如何勸動朱守齋赴京的。他的本意的確是和反駁心學的人,辯論切磋。


    原本按照李謙的打算,此次辯論的對象隻是山東的儒生,他們在辯論中不說是大獲全勝,起碼也不會輸。


    當然,一切都是瞞著朱橚進行的,他們打著心學的名義,已經私下和都城的儒生辯論過了。身為翰林的他們,自然是贏下了,所以他們才將目光轉向山東。


    “過來,過來。”,原本順眼的李謙,此刻在朱橚的眼中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先生?有何吩咐?”,李謙絲毫沒有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隻是跟著朱橚來到之前的大樹一旁。


    “砰。”


    朱橚氣對方給自己惹了這麽大麻煩,直接一腳把李謙踹到了大樹前的花草之中。


    “明天辯論我可不去啊,要去你們去啊!”,朱橚轉身氣鼓鼓地離開了。


    眾人剛要進去扶李謙出來,對方卻是抬手拒絕,“不用,讓我再待一會。”


    滿身泥濘的李謙,剛起身又趴下了。腦海中冒出之前那句“身處泥濘,臥看滿園花開”。


    他自言自語地說道:“先生教訓的是,最近吾等是有點得意忘形了。吾等不過是心學研習之人,卻打著心學幌子招搖。


    先生這是用行動來告誡我,讓吾等戒驕戒躁,安心研習學問才是正道。”


    李謙,又悟了。


    眾翰林聞言,紛紛恍然大悟。


    “善,先生教訓的是!”


    “此次辯論之後,吾等定要全心全意地研習心學。”


    ……


    夜晚很快就過去,太陽從東麵升起,將陽光灑向都城。


    街麵上的店鋪紛紛開門,將桌子搬了出來擦得幹幹淨淨。小攤販們推著推車到老地方,開始叫賣。


    路麵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巡邏的五城兵馬司官兵打著哈欠而過。


    夫子廟,並非隻是一座小小的廟宇。


    而是位於秦淮河北岸,由孔廟、學宮、貢院三大建築群集合而成、規模宏大的建築群。


    內有聚星亭、魁星閣、欞星門、大成殿、明德堂、尊經閣,為天下四大廟之一。


    南宋曾遭火焚之,後續被修複,洪武立朝後被再次修繕,又稱應天府學。


    中間廟宇內,供奉著一尊青銅製孔子雕像,高一丈三,重達五千斤。


    這個原本為往來學子參拜之所,今日卻被暫時清場。


    有事沒事的士子讀書人們,天一亮就聚在中間廟宇周圍,等待著辯論開始。


    原本清淨的夫子廟,一大早就熙熙攘攘地,不少人議論紛紛。


    “王兄!你也來了?”


    “是啊,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趕緊過來占個位子。”


    十天前,在場的眾人就聽說李謙等翰林約戰山東儒生,要在夫子廟論戰心學和理學。


    亞聖朱守齋的中途參與,更是讓這場辯論在一開始就吸引了都城所有讀書人的目光。


    甚至有很多都城附近的讀書人,早早地趕到都城見識這場立朝以來規格最高的的學問之辯!


    很快,太陽高高掛起,將夫子廟裏站的的眾人曬得暖洋洋的。


    “亞聖來了!”


    一聲唿喊,讓整個夫子廟沸騰了起來,不少讀書人終於見到了行走的聖賢!


    朱守齋緩步走到孔聖青銅像前,恭敬地行禮。他的左麵站著自己的門人弟子,右麵是山東的大儒。


    很快,翰林院的李謙等翰林一並入場,雙方在孔聖青銅像下一左一右列隊站著。


    “開始吧。”,朱守齋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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