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任兵部尚書王子騰的發妻甄應瑤,比其夫小幾歲,曾是錦榮侯府嫡出小姐,也是二等錦榮男,江蘇織造郎中甄應嘉甄大人的嫡妹,甄家金尊玉貴的姑奶奶。


    但甄應瑤一直引以為傲的娘家早已於數年前的初春獲罪敗落。她現在隻是罪臣甄氏的女兒。


    幸而丈夫待她一直不錯,她又有一女一兒,是丈夫所有的子嗣,在王家二三十年,下人們都是從她手裏出來的,在家裏她不受委屈,出門在外,她娘家雖然敗落,但丈夫依舊身居高位,也無人因甄家而看低她。[注1]


    隻是沒有娘家支撐,女子確實少了依靠。她兄弟侄子們被流放受苦,母親嫂子侄女們日子也不算好過。甄應瑤夜裏睡不著時,也難免對林家有所不滿。


    可她也知道新皇上位,天地間已換了一副日月。林家勢頭愈盛,又得皇上信重,還和皇後有親,丈夫身在官場,身為臣子,不能與林家作對,甚至還要與林家交好,她也要預備著見到清寧伯和清文縣君時客氣有禮,不能露出怨恨。這些她都明白。


    其實最讓甄應瑤喜歡不起林家的,是她孩子們都還小,她女兒才十三歲,兒子才剛到八歲,婚姻大事未定,母親的娘家就倒了,將來議親,豈不隻能往差一等去尋?


    縱然丈夫讓她不必過憂,兒女婚事終究要看父親的官位,而非母親的娘家,她心裏又怎能不在意。


    比方元春當日在宮裏,那些人豈能不顧著她舅舅是誰呢?


    但近幾日有一樁事,讓甄應瑤懷疑起她一直以來的看法和態度。


    丈夫的侄女兒,算是她看著長大的鳳丫頭,也是王家出去的女兒,也是嫁給了賈家的男子,卻不似大姑太太一般順利。


    賈璉明知王家,卻還敢在外偷娶二房?


    他和賈珍賈蓉這些人就不怕事情敗露,王家找上門嗎?


    她隨之想明白了,出嫁從夫,鳳丫頭一直沒能生育,賈璉為子嗣起見納妾是常理。就算賈璉是“娶”的二房,算違親停妻再娶,按律要奪官坐兩年的牢,還要挨五十板子,可鳳丫頭還要和賈璉過下去,王家怎麽能真把賈璉送到大牢裏?


    所以賈珍賈璉才有恃無恐。


    丈夫的決定卻讓她吃驚。


    丈夫竟然要支持鳳丫頭和離,還會和賈家要出來鳳丫頭的嫁妝和巧姐兒,再把鳳丫頭送去給清寧伯做女史……


    而且,他還支持她娘家的幾個侄女兒去給清寧伯投帖子!


    第一日聽王子騰說此事,甄應瑤險些以為他瘋了!


    後來,王子騰對她解釋,這一切都是因為聖意如此,他才會這般行事。


    半個月過去,甄應瑤坐在往賈璉藏外室宅子去的馬車上,覺得她已經明白了,又仍有些迷惑。


    聖意……


    若不是聖意,丈夫當然不會就這麽和賈家鬧開。賈家現在朝中無人,難保底下小輩有一兩個能進益的,或是他家的女兒嫁入高門,再反哺娘家。


    若不是聖意,鳳丫頭的娘家再是位高,也不會讓她萬事遂心如意,隻怕她終究還要和賈璉湊合著過下去。


    鳳丫頭被清寧伯看中,不惜費這麽大的事也要把她從賈家摘出來,隻能是因為鳳丫頭的確實本事不錯了。


    這個想法讓甄應瑤覺得奇怪又新鮮。


    就好似……鳳丫頭是個男子,被伯樂慧眼識珠取中,從此會風生水起,平步青雲似的。


    甄應瑤知道她今日是來做什麽的。


    下了馬車,她把手穩穩搭在王熙鳳的胳膊上,端出她二品夫人的氣勢,冷笑道:“這就是賈璉藏新奶奶的地方兒?”


    王熙鳳已經收斂笑容,低頭垂淚:“伯母,就是這裏。”


    尤氏跟著王熙鳳迎出來,見人已是慌了手腳:“鳳丫頭,這是……”


    王熙鳳道:“伯父,伯母,這事珍大嫂子全然不知,不必怪在她身上。大嫂子,我今日請你來,是想讓你請你兩個妹子隨我們去見老太太,把事迴明。既然賈家的族長覺得我當不起璉二奶奶,何必偷給璉二爺娶新妻?不如一齊說開,我拿了休書就走,把地方兒騰出來,賈家的人再娶誰,就不關我的事了!”


    甄應瑤冷淡道:“有勞威烈將軍淑人。”


    尤氏心中直突,看王尚書站在一旁,雖沒言語,卻一直黑著臉,再見甄應瑤和王熙鳳是這等態度,知事隻怕不可挽迴了。


    她也恨賈珍賈蓉瞞著她辦下這等事。二姐兒幾年前不聽她的勸,和賈珍有了首尾,連帶壞了三姐兒和她的名聲,這也罷了,總有挽迴之法。可她竟然鬼迷了心竅,偷嫁給賈璉做二房!三姐兒也不告訴她!虧她還和清寧伯求了,要給她說媒找人家!


    在甄應瑤身旁賠笑再次進了這所宅子,尤氏對尤二姐尤三姐冷冷道:“你們隨我到榮國公府一趟,麵見榮國公夫人,將這事從頭到尾說明。你們瞞著我,自然不把我當姐姐,我也沒什麽要對你們說的了。”


    尤二姐身子還軟著,聽得此言,險些又暈倒在地,得虧尤三姐拚命扶住了。


    甄應瑤見不得這等嬌弱樣子,冷哼一聲:“威烈將軍淑人,令妹這樣,不會是不想跟去作證罷?這別人都可不去,她是‘新二奶奶’,不能不去。”


    王家又跟著來了許多婆子丫頭,烏壓壓站了一院子,比王熙鳳獨個在這裏時更讓人心驚。


    尤三姐此刻已一言不敢辯,唯有忙著給尤二姐灌水,又一咬牙在王尚書夫人麵前跪下,叩頭道:“夫人,我姐姐自然對不起璉二奶奶,可家姐素來體弱,並非作態。我……”


    甄應瑤不屑打斷尤三姐的話:“你要跟著去,是你也嫁給賈璉做外室了?這裏哪有你插嘴的地方!若她動不了,我就去把榮國公夫人神威將軍夫人和我們姑太太都請來,也好叫她們幾位看看賈璉是如何‘金屋藏嬌’!”


    王熙鳳淡淡道:“璉二奶奶尤三姑娘不必怕,不過是去和老太太說兩句話罷了。天下總有王法,光天化日,還有你們姐姐在,我們還能害了你們的性命不成?怪道璉二奶奶偷偷嫁人,都不肯讓大嫂子知道,原來是信不過大嫂子的緣故。”


    這尤三再多說,她也不介意多離間她們姊妹幾句。


    尤三姐被逼得無法,隻得和丫頭攙著尤二姐出了門。


    王熙鳳又讓人把尤老娘也帶上,尤三姐看在眼裏,不敢說一句話。


    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榮國公府,王子騰和甄應瑤早商議過,今日顧不得丟人了,鬧得越大越好,便直奔榮禧堂去,王子騰又讓林之孝把賈赦賈政等都請來。


    賈母聞得王子騰和夫人忽然來了,忙命人請進來。


    誰知人卻迴:“王大人說請老太太到榮禧堂去,有大事要和老太太、大老爺、大太太和二老爺、二太太商議。”


    住在榮慶堂的女孩子們也都慌了神,見賈母又急又氣,皆不敢問。


    不一時,侍書悄悄的繞進來,竹筒倒豆子的和賈母說:“老太太,三姑娘命我過來,說璉二爺在外頭娶了珍大奶奶的妹子做二房,被二奶奶發現了,找了王大人和夫人來,要讓二奶奶和璉二爺和離呢!老爺和太太都到了,正勸呢,薛姨媽也正勸,也有人去找大老爺和大太太了,請您也快過去,王大人和夫人隻怕是下了決心了!”


    賈母急匆匆帶人趕到時,賈政和王夫人已經勸過一輪,薛姨媽也在旁幫著和甄應瑤說:“嫂子,怎麽就到這個地步了?璉兒這事做得是不對,可也不至於這樣。讓璉兒好生認個錯兒,把那女人打發了就完了。咱們幾家這麽多年的親戚情分,難道要斷送在今日了?”


    甄應瑤不肯鬆口,定要讓王熙鳳帶嫁妝和女兒和離。


    薛姨媽勸不動她,隻好勸王熙鳳,說:“鳳丫頭,姑媽知道你生氣。可你好歹想想巧姐兒,不說能不能把她帶走,若帶不走,以後讓孩子如何在這裏自處?就是真帶走了,你帶著女兒不好再嫁,難道在娘家一輩子不成?還有巧姐兒以後的婚姻大事,又怎麽辦呢?”


    王熙鳳隻道:“是璉二先不顧我和他的夫妻情分,也不把巧兒當迴事兒,在外麵逍遙娶了新妻。巧兒將來真被耽誤了,也是怪他不爭氣的爹。何況我一走,璉二必會新娶,巧兒一個姑娘,無依無靠,在這裏怎麽過?不如跟著我,還省得她礙著她爹和後母的眼!”


    薛姨媽急得道:“那你不走不就完了?”


    王熙鳳笑了,說:“今日鬧了這麽大,我最後若不走,叫璉二以為我仗著娘家的勢逼他,以後更恨不得我死了。我何苦留在這裏讓他咒我,不如去了的好,也算落個清淨。”


    薛姨媽唉聲歎氣,隻盼著賈母快來,或許還能勸動王熙鳳和甄應瑤。


    可賈母來了,王熙鳳眼圈兒紅了,頸子也軟了,低著頭跪在賈母麵前,也死不肯鬆口要留下。


    賈母老淚縱橫,勸一迴王熙鳳,又罵幾句尤二姐尤三姐,說:“鳳丫頭,你放心,我絕不讓這個娼婦進賈家的門!”


    王熙鳳落淚道:“老祖宗,您知道我要去不是為尤二姑娘。”


    賈母唉聲歎氣:“我知道,都是璉兒混賬,辜負了你!快讓他迴來,給鳳丫頭跪下磕頭!再把珍兒蓉兒這兩個王八種子叫迴來,都給鳳丫頭賠禮!”


    王夫人隻得提醒:“老太太,璉兒前兩日被大老爺派出去辦事了,不在家。”


    恰是賈赦邢夫人也來了,賈母恨道:“你和我說,你有什麽要緊的事,非要這幾日派璉兒出去?昨兒我的生辰,你都等不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


    注1:原書中寫過王子騰女兒的婚事,沒明寫他的兒子怎麽樣,他有沒有兒子。這裏是私設。


    明天結束招人,棠棠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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