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事在江寧的時代,報了警,判了刑,生活繼續也不是沒有的,很少有傳出來因為這些事情自殺的新聞,但現在不是,江寧知道陸羽彤喜歡他,若是他也嫌棄陸羽彤,那陸羽彤便會一心尋死了,那麽方才他所言,便如放屁一般了。


    江寧並非是嫌棄陸羽彤,否則也不會在第一次就拒絕了她,隻是覺得兩個人是毫不相幹的兩種人,一個高高在上,一個是贅婿,身份地位差的實在太多,這種情況下若是成了,並不是喜歡或者愛就能夠解決的,門當戶對這四個字並非是空穴來風。


    即便是現在,江寧也沒有嫌棄陸羽彤的意思,甚至覺得眼前這個女子可憐的緊,而他自己也認為這件事情上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故而當陸羽彤能夠問出來這一句話的時候,他並不是很意外,因為在書院中陸羽彤能夠那般主動,也足夠說明她與尋常女子是不同的,更何況她是公主。


    “招什麽駙馬,駙馬無非是看上你的地位,你的身份,即便你是個殘疾,缺個胳膊少個腿的,搶駙馬位置的也是趨之若鶩,天下有才的人多了,胸懷大誌的人也多了,你是一個平台,一步登天的平台,沒有人會輕易放棄,你招駙馬,招的不過是權利的交換罷了。”江寧道。


    “那……那我……”陸羽彤緩緩地閉上了雙目,熱水在她身體內發酵,在這般情況下,還能洗上熱水澡,確實是一種奢求了,這就好比江寧方才說的,叫花子想要一口熱湯,青樓想要從良一般,此刻便是人間最大的享受了。


    但她的心中仍舊還是過不去這一關,固然江寧勸導,可這水又如何能洗得淨她身上的汙穢?她這身子已經不幹淨了……


    想到此處,陸羽彤便使勁的搓身上,搓了兩下,皮膚上的黑青疼痛起來,又忍不住低下頭,低聲抽泣起來,身體不住的抖動,眼睛紅腫,埋在了小臂之下。


    江寧也知道要想單憑這些天與她這麽講,自然是不可能改變她的思想的,這需要一個很長的過程,可能是一兩年,也有可能是三五年,心中嗟歎,為何會有這般的孽緣,緩緩站起身來,走了兩步,蹲在水桶邊,伸手摸了摸水,卻是有些溫了。


    “水有些涼了,我加一點。”江寧拿起銅壺,又加了些熱水,陸羽彤卻是哭的更加厲害了。


    “我……我……”陸羽彤抽泣道:“我這般……如行屍走肉一樣……活著……”


    “怎麽叫行屍走肉了?”江寧安慰道:“難道你就不想殺了那些人?今日是你,明日便有可能是她,無論是不是摩尼教,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有可能會發生,對象也有可能是任何人,你若是成了行屍走肉,那麽她們呢?”


    “你要振作起來,要徹底的杜絕這樣的事情,也隻有你能夠辦到。”江寧又道:“若是可以,我可以幫你,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哪怕十年八年,這是造福於千秋萬代之事。”


    “我已然沒有……沒有人會要了……殘花敗柳一般……如何,如何還能夠……”


    “誰說沒有人要了,我要……”江寧皺著眉頭,緩緩的把陸羽彤埋在胳膊裏的頭抬起來,說出了陸羽彤一聲都不會忘記的兩個字:“我……要”


    陸羽彤呆呆的看著江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她是公主又如何?現在深陷金陵,能活幾天還不知道,又遭此橫禍,早已經失去了作為女子最為珍貴的東西,皇家顏麵更是蕩然無存,別說京中顯貴,世家豪門,就連那些個讀書人若是知道了,也會嗤之以鼻。


    江寧在這時候卻說出這兩個字,這意味著什麽?像是在孤島之中看到了帆船,風暴之中看到了陽光,血雨腥風之中看到了唯一的光。


    眼淚順著麵頰而下,竟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兒,起身卻是從水中站了起來,也不顧是否春光乍泄,一把抱住了江寧,渾身顫抖。


    “江寧……謝謝你……謝謝你……我知道……我已經配不上你……”陸羽彤說著,撕心裂肺的哭泣著。


    江寧看到那玉體後背之上的黑青,雖然是春日地下,較外邊暖和不少,可此刻若是染了風寒,定是雪上加霜了,伸手從旁邊扯過一段布料,與陸羽彤蓋住,拍了拍她的頭道:“什麽配上配不上,我若是在乎這些東西,早些時候便答應了,天下人棄你,我不棄,天下人罵你,我便罵了天下人,你就是你,陸羽彤,獨一無二的陸羽彤。”


    “隻是跟了我,怕是要委屈了你。”江寧終於是止住了陸羽彤的哭泣,將陸羽彤抱了出來。


    陸羽彤卻不願意穿衣服,隻是躺在江寧的懷中,江寧也絲毫沒有辦法,隻能坐在火爐旁的綢緞之上,加了些木炭,抱著陸羽彤。


    陸羽彤抬頭含情脈脈的看著江寧道:“不委屈,我知道你與若煙情比金堅,我也不敢奢望若煙原諒,我會叫她一聲姐姐的,再大的事情,也沒有我辦的事情重要,不是嗎?”


    江寧意識到陸羽彤已然是定下心來要考慮他方才所說的事情了,旋即笑了笑:“倒也是,為今之計,便是要如何出金陵,現在他們定然是全城搜捕,後天方臘就會到金陵,到時候我出去,找些幫手,看看有沒有機會能逃出去,或者是隱藏起來。”


    “你要小心才是……”陸羽彤抱著江寧抱得卻是更緊了,極為珍惜這些時光,或許也隻有江寧才能夠給她安全感了。


    江寧點了點頭卻笑道:“腿有些麻了,去床上休息吧,先讓他們忙上一陣。”


    陸羽彤微微點了點頭,輕聲嗯了一句,便被江寧抱上了床去。


    “我們該怎麽辦?”陸羽彤歎了口氣。


    江寧道:“本以為這摩尼教與其他不同,至少是進步了,現在看來,從性質上來講卻是一樣的,擺脫不了的小農思想,隻是不知道這件事與寧不悔有沒有關係。”


    “我也不知道……現在也不想去想了……”陸羽彤的身子微微顫了顫。


    江寧抱得更緊了一些,感受著陸羽彤加速跳動的心髒:“無論有沒有關係,我們跑出來,她都頂不住上層的壓力,再見麵也隻能是敵人了,這筆賬,我會幫你討迴來的,後天我先出去看看形勢再做打算,若是我迴不來,你換上平常的衣服,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我隻要不死,就迴去找你……”


    陸羽彤抬手,捂住了江寧的嘴:“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會出去的,你若死了,我也不獨活,所以我在這裏等你……”


    “放心吧,我福大命大,在山上沒死,去四合幫也沒死,現在在金陵,也不會死的……”江寧嗬嗬笑了笑,說的話雖然是中氣十足,但也有些許的擔憂。


    “恩……”陸羽彤輕聲點了點頭:“江寧……我們……成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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