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的前方是苦戰百年的宿敵,再前方,則是傳說中的龐然大物。神和人類的差距有多大。大約就像彼時人類迴望一隻節肢動物。子彈、炮火、與清道夫幾乎在同一時刻擊中那沐浴著光芒的神,卻以一種堪稱無力的姿態,沒能留下半點痕跡。隻有長矛,在對方完美無暇的麵龐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見的傷痕。主的眼底終於湧現出了惱怒,他用手背拭去麵上流下的血珠,掃視著那些暗處的螻蟻,“神族的戰士隻會堂堂正正地決鬥。”“我可是真沒想到,你竟然也會用上這種不入流的手段。”黑發的蟲族置若罔聞,他並沒有所謂的神族的記憶,也並沒有神族執著於決鬥的心理,此刻他的腦海裏僅僅有一個念頭,他必須得贏得這場勝利。逃亡星並不能困住眼前的神,十人之選的規則隻能擋住神片刻,但當最後這一道規則也被撤去,人類將直麵神所帶來的恐怖。而神的恐怖之處,並不在於他的實力,而在於羅伊的心髒突然收緊,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不對,長矛緊急掉頭,就想要往某個方向撤去。“嗤。”血花在羅伊的肩上濺開,藤蔓上倒長的長刺刺穿了他的肩頭,又倒轉著將他捆到了半空之中。怎麽迴事!清道夫的主人,伊曼腦海中的光點突然全部斷裂,腦中嗡地一響,便失去了自己的意識。離他最近的潘多發現了他的異樣,可他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也同樣斷掉了意識。在人類無法觸及到的精神領域,連線的星點一個一個地斷開,又一個個地重新組合,在這之中,有一顆最亮的星星周圍環繞著數以萬計的小小星點,隨著它的心念流轉,整個星域也隨之流動成深深的旋渦,像是要將所有的星點全都吸附進去一般。在鏡頭轉播出來的畫麵中,則是另一番令人驚歎的景象。前一刻矛頭還直指著神的清道夫,竟然在轉瞬之間,轉頭襲上了猶被製約在半空之中的羅伊。“嘶!”直播間這頭的觀眾倒抽了一口冷氣。緊接著就看到一道黑影以一種目光難以匹敵的速度從成千上萬的清道夫潮中躍起,鞋尖點過樹幹,徑直往林間奔去。藤蔓在高速下生生從他的肩頭拔了出來,揚起一串高高的血花,但羅伊卻好像根本沒有感覺,他腦海裏的光點也在一顆顆地斷開聯係,帶來針紮一般的疼痛。那些破碎的記憶也被這疼痛攪得混合在了一起,不斷地重疊著,融合著,混亂著。“艸!還說什麽堂堂正正的決鬥,簡直卑鄙無恥!”白蓮花直播間的主播八鬥拍案而起。羅伊的肩頭被洞穿了一個碗口粗的大口,風肆意地穿過,也像是從他的心口撕開了一個大洞。前不久他才告訴他,會在這場賽事後娶他。他是這樣的一個omega,善良,柔軟,又無比信賴著他。羅伊此前從不知道,情愛是什麽感覺,什麽滋味。但現在他知道了,它香甜得能將人拉出深淵、又苦澀得能教人墜入地獄。握著長矛的手愈來愈緊,以至於指甲也陷入了掌心。明明他麵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可直播間這頭的八鬥卻覺得他好像已經淚流滿麵。omega的肩頭立著一隻烏鴉,那還是羅伊臨走時留下的,尖尖的鳥喙泛著鋒利的光,此刻他卻收不到來自於自己清道夫的半點訊息。與羅伊如出一轍的銀矛自空中落下,落在了omega張開的掌心裏。他眼底的綠色像深深的潭水,極沉極深,沒有半點光芒。隨後,那隻銀矛指向了羅伊。數百年前“你們聽說了嗎?美拉的那個奴隸居然想要挑戰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些人類連個倒茶的侍女都打不過吧。”“主答應了?”“主怎麽不答應?神族的戰士不畏懼任何的挑戰。”“那美拉知道嗎?這可是他的奴隸。”“他就算知道又如何,決鬥是不允許任何人插手的,不然便是與神族為敵。”“可惜了,如果那個人類從最弱小的神族開始挑戰起,逐級飲下鮮血,說不定還是有和主一戰的實力。”“那得花上多久,人類的壽命可隻有百年。他想挑戰主,至少得挑戰百名以上的戰士,還要迴迴保證勝利。隻怕第一戰就得獻上他的血了。”“什麽?!美拉向那個人類奴隸提出了決鬥?!”校場的風獵獵作響,神族戰士的決鬥必將以死亡為終點。唯一的例外,也是被主寬恕的戰士再度站上當年的位置,他是想像當年主放過他一般同樣放過自己的奴隸嗎?還是想將這大逆不道的奴隸親自擊斃?沒有人知道他的想法。奴隸的眼底失去了以往的依戀的光芒,變成了極沉極深的綠。而他對麵神族的戰士黑眸平靜,像是一潭極純極靜的黑。隨後,銀矛被執起,像曾經千百次教導著的一般,在校場的正中央撞擊出最後的聲響。“當。”第105章 105“美拉大人,怎麽不願意接受我呢?”紅袍半解,美人的臉上平添了一抹哀愁。美拉按住了他已經要伸入自己的衣襟的手。他的指甲透著一點兒粉,手心柔軟又滾燙,美拉心裏被蜇了一下,將手拿開後便很快地放開。戰士臉上平淡無波,卻隻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踏在深淵的邊緣,業火吞吐著映紅了自己的眼睛。他不敢往前,不能往前。可嬌弱的,壞心眼的惡魔固執地往他的身上蹭著,吐氣如蘭,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顧忌,蠱惑著他。“我是自願的,美拉大人,你就可憐可憐我吧。”話到最後,那雙手已經勾上了他的肩膀,綠眸、紅唇、炙熱的唿吸近在眼前。西弗突然感到一陣失重感,卻是自己被抱起來,重重地放在了床上。而後眼前的陰影投了下來,緊接著是對方繃緊的下顎,和他肖想已久的唇。西弗的睫毛顫動著閉上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克製著自己不要用力去迴抱他的神,怕將他從這場旖夢中驚醒。可身上卻是一重,陽光混合著對方身上特有的氣息傳來,美拉用被子將他蓋了個嚴實。他背對著西弗,讓西弗沒法看見他的表情,美拉的手虛虛地遮在他的額上,向下蓋住了他的眼睛。“睡吧。”他低聲道。又失敗了。西弗的臉頰微微鼓起,但他並不死心,用嫣紅的舌頭舔了舔對方的掌心。感受到手的停頓以後,才裝作老實地躺好,直到身旁的人也躺下,他便像條魚一樣靈活地鑽進他的懷裏。西弗知道美拉已經開始動搖,所以他並不急著逼他,隻是不知道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夠撬開對方堅硬的蚌殼,觸摸到裏頭的柔軟。他心裏難耐地歎口氣,才在漸漸襲上來的困意中睡著了。隻是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唿吸平緩下來之後,他所無比期待著的人俯下身來,一雙黑眸靜靜地注視著他。被戰爭磨礪出繭的手摩挲著奴隸的臉,很慢很慢,慢到緩緩地移了下去,停在了那雙柔軟的紅唇上。又陷入了漫長的停頓。隔了好久,才輕輕地撫了上去。西弗沒有醒,他也知道他絕不會醒,人類的弱小在於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弱小,任何一名神族都能輕易擊潰他們的神智。西弗能呆在自己的身邊這般之久,也不是過憑借自己為他鑄就了一層精神壁壘。為什麽要猶豫?在這樣漫長的黑夜裏,感官和意識都被無限延長。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挑動著他的神經。他的半隻腳掌已踏入深淵,業火猝地燃起,灼燒著他的血液和脈搏,反正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對我做什麽都沒有關係。西弗化成的惡魔在他的耳邊低語。哪怕你親吻我,在我身上打上印記,我也心甘情願。等美拉迴神時,他已經和睡著的奴隸靠得極近,西弗的臉龐近在眼前,他隻要微一低頭就可以吻到。他的眼底湧動著不知名的黑暗,精神力慢慢地探出觸手,搭在了西弗的眉心。棕發的青年睡得很沉,睫毛微微地向上卷著,唇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他什麽也不會知道,不會知道自己抹去了他的記憶,抹去了他的仇恨,從此永遠不會背叛自己,永遠不會陷入自己名字所帶來的宿命,永遠地成為自己的奴隸。燭火燃得緩慢,直到這盞燈燃盡,天色初霽的時候,美拉終於躺了下來。他將西弗攬進自己的懷裏,一絲不苟地把對方擺成了和入睡前一模一樣的姿勢。他終究沒有吻下去,也沒有抹去對方的記憶。由著自己的奴隸記著自己曾攻下他家鄉的仇恨,也由著他組建的人類起義軍一步步聲勢浩蕩,由著他想方設法地靠近自己,也由著自己為自己留下了致命的軟肋。他早已墜入深淵。在那柄銀矛刺入自己心髒的那刻,美拉望著眼前如夢初醒,一臉不可置信的西弗,輕歎:“我認可你,繼承者。你當以美拉之名,繼承終結之義務。”飲下我的血液,接納我的力量,以我的名字,繼承我的使命。你會因此擁有挑戰主的實力。隻是在意識即將失去的那刻,他恍惚間迴到了那個燭火燃盡的夜晚。營帳外盡是蟲鳴,卻離他很遠,他的目光滑過西弗睫毛垂下的陰影,徘徊在他微微開啟的紅唇。如果當時吻下去就好了。反正他也不會知道。“卑鄙無恥!”白蓮花直播間主播的八鬥,氣得簡直要一腳踹上了光屏裏神那張看起來就很尊貴的臉。轉播鏡頭裏,那些逃亡星的選手一個接一個往著某個方向飛奔而去,但是仔細看看卻能發現,他們的眼底一片空茫,反而像是被操縱著的木偶一般。隻是他們前進的方向,分明就是白蓮花和神槍手所在的地方,這怎麽能不叫八鬥心急如焚,恨不得穿過屏幕扯著神槍手的耳朵叫他趕緊離開。在看到白蓮花衝著神槍手舉起了那柄銀矛後,八鬥連桌子都要拍爛了,竭斯底裏地大吼著:“不是這樣的,神槍手,白蓮花隻是被操縱了而已!他絕對沒有背叛你!”隻可惜,鏡頭那邊的人並不能聽到。羅伊執著銀矛的手微微地顫抖著,一時間他幾乎想要就這樣扔掉它。地下那數百個敞開的營養艙裏,隻有他才擁有這柄銀矛。這柄銀矛的材質十分特殊,並不是現有的任何一種裝備材料,極沉,就算是alpha也會覺得吃力。又極硬,硬到可以輕易破開高等蟲族的防禦。絕不是普通人類可以使用的。而神的盾,也是這樣的材質。他是王的候選人。那拿著矛的白連“我無數次地向你確認,你也無數次毫不猶豫地告訴我,你會用生命將蟲族的王徹底扼殺在這顆星球上。”“我後悔了。我相信他。”如果他不是omega,如果他真的是王的候選人,那之前的種種一切,柔弱的,信賴的,冥冥之中的相遇,生死相隨的過往,是不是都隻是一場幻境。他是以怎樣的心態看著我,看著我踏入他為我布下的局,看著我在此刻的頭變得愈發的疼痛,那些破碎的記憶像是被一隻手大力地攪動著,眼前仿佛閃過了許許多多的片段,戰爭,鮮血,酒杯,那張反反複複出現的,含著脈脈的情意的綠眸,一開一合的紅唇,和那句“美拉大人”。以及,那柄穿透胸膛的銀矛。“呲啪。”子彈擦過落葉帶起了火星,這點火星順著葉脈燃燒起來,從主葉脈到四散的分支開始劈啪作響,而淡藍色的火焰卻蔓延得越來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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