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怎麽玩,張守言都不太在乎。


    因為他手上的人馬被他控製得牢牢地,不過是早一日反或者晚一日反的區別。


    汪喬年轉來的陝西行都司的行文張守言早就看過了,也是通過這篇行文他了解到陝西行都司對下方衛所的實際情況了解極為有限。


    數月間逃卒數百?


    自從他在歸德所招募胡地漢人以來,月餉實打實的五兩銀子消息放出去,幾個月下來,不說陝西行都司距離他較近的西寧衛、莊浪衛,就連山丹衛和永昌衛的軍戶、逃戶都冒充胡地漢民來找活路。


    銀子先不說,口糧實打實一日三頓,任誰都願意奉他做將主。


    對於這些苦哈哈的逃亡,有良心的上官閉目不管,沒良心的直接把朝廷積欠軍戶的錢糧算到了自己頭上。


    前些日子在他名下吃糧食的士卒,已經超過了三萬人。


    在貴德州附近的草原上,到處都是新建的簡陋村子,活著抵達歸德的兵丁家屬也有兩萬多人。


    新增的一萬五千士兵中,大約兩成是陝西軍戶直接逃亡過來,另外一成五是被抽調到中原鎮壓義軍,結果被擊潰後逃亡的士兵,最大一部分則是各地千戶、軍官隱匿的人口和逃戶。


    張守言一邊暗戳戳的練軍一邊探查著固始汗與第悉藏巴的戰況。


    固始汗本來確實騙過了第悉藏巴,他陸陸續續撤迴青海湖周邊的軍隊其實都是同一支,不過是反複走來走去罷了。


    他的十個兒子率領各自的部眾分散成小群落,一點點的靠近入藏各個隘口,而且固始汗選擇的進攻時間是十二月大雪紛飛的季節,這是個第悉藏巴絕對不會預料到的時間。


    在曆史上,固始汗的部隊在控製了幾個隘口之後,飛速進軍拉薩,在第悉藏巴的軍隊還沒來得及集結的情況下,僅僅一個月就占領了前藏。


    失去了入藏隘口和主要的兵源地,第悉藏巴的後藏也沒能撐過半年。


    在明年這個時候,固始汗將在拉薩建立囊括青海、西藏的和碩特汗國。


    同樣覬覦青海湖地區的張大蝴蝶一撇嘴,就把好好的和碩特汗國給扇沒了。


    那曲卡是入藏的門戶之一。


    關牆下的蒙古人再次悻悻退去,留下了一地的屍體。


    守將冷笑著看著關牆下方,這種天神鑄成的天險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攻克的。


    在蒙古人的陰謀被識破之後,任何攻擊關卡的行為在守將看來不過是徒勞送命罷了。


    迴到關卡內部,很多士兵和信眾都圍繞一具冰冷的屍體在膜拜。


    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苯教僧侶,就是他翻越雪山穿過固始汗的封鎖,在咽氣前把消息帶到了這裏。


    守將也跪倒在僧侶的屍體前,虔誠的祈禱認罪。


    之前守將還對僧侶的遺言表示將信將疑,等他派人出關去探查在附近遊牧的幾個小部族,結果都一去不迴,他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好在等到和碩特人聚集起來,守將已經關閉了關卡。


    “啪~!”


    粗粗的馬鞭敲打在岩石上,擊落了一些青苔和碎石,固始汗第二子鄂木布台吉紅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天險,卻也無計可施。


    他和三台吉達蘭泰、五台吉伊勒都齊的部眾已經被堵在那曲卡關外整整半年。


    在四月初偷襲計劃被識破後,父汗和他們十兄弟分兵兩路攻擊雪區的大門。


    父汗那一路在上個月已經突破折多山關隘,隻是損失的厲害,就連老六瑚魯木什都身負重傷,老七多爾濟也扔了兩根指頭。


    “鄂木布,別生氣,天聰汗送給父汗的天威炮這幾天就要調到我們這一路來,說是再堅硬的石頭也禁不起這種天威炮的威力,到時候我會親手砍下守將的腦袋!”


    五台吉伊勒都齊拍拍二哥的肩膀,扯著他帶著幾十名侍衛迴營而去。


    大營裏三台吉達蘭泰已經吩咐奴隸烤好了羊羔,三位台吉就著馬奶酒、用匕首隔著羊羔肉邊吃邊聊。


    喝了兩碗馬奶酒,鄂木布又不耐煩起來。


    “我們三個這半年在關卡下扔下了上千部眾,也不知道拿下前藏之後父汗會補充我多少?”


    三台吉達蘭泰倒是很穩重:“父汗似乎說過,青海會分給我們中間的八個。”


    鄂木布抬頭看了他一眼:“那是鄂托克(牧場),我是說部眾。咱們三個合起來才一萬三千人,這一次就損失了近兩千人。等打下關卡,我肯定是會弄些部眾迴青海的,你們兩個幹不幹?”


    五台吉伊勒都齊疑惑的看著鄂木布:“我的哥哥,你要那麽多部眾幹什麽?父汗分給你的草場是給你養牛羊的,你的部眾可不能靠吃草活著。”


    鄂木布沒好氣翻了個白眼:“父汗試探過我,我的草場大概就是靠近明人的那一段。你們也知道,隻要父汗打下雪區建立汗國,就會向天聰汗稱臣。而天聰汗與明人是死敵,我要是不收攏些部眾,怕是覺都睡不安穩。”


    伊勒都齊指著二哥發笑:“明人自己都亂成一團了,你還擔心他們?我的哥哥,你的膽子是被土撥鼠換了麽?”


    鄂木布被弟弟嘲笑沒有生氣,隻是沉默了少許。


    “伊勒都齊,你說中原人能亂多久?我聽老人們說,每當中原人內亂平息,活下來的那一支就是最強的中原人。也是中原周邊部族的苦難的開始,換做是你靠著中原人,你會怎麽做?”


    伊勒都齊愣了一下,悻悻的把馬奶酒一放。


    “中原人這是在養獒呢?”他也替自己的二哥擔憂了一會,轉頭看向見多識廣的三哥,“達蘭泰,你說父汗為什麽要臣服天聰汗?他離我們也太遠了吧!就算他送了我們兩門火炮又怎樣?巴圖爾琿不是也能從白皮佬那邊弄到火炮。”


    “北邊的白皮佬的火炮不如大明,也不如天聰汗,再說我們父汗臣服天聰汗,就是為了威懾巴圖爾琿台吉這個野心勃勃的家夥。我們父親才是衛拉特盟主,可巴圖爾琿台吉現在才是衛拉特各部真正的主事人。”


    伊勒都齊吃驚的看著達蘭泰:“達蘭泰,你在說什麽?巴圖爾琿可是我們的大姐夫!”


    “那是父汗不得已才將大姐嫁給了他,”達蘭泰幽幽的壓低了聲音,“五年前雪區教爭,兩位教首邀請父汗出兵救援黃教,我們和碩特部和準噶爾部聯軍攻入青海地,消滅卻圖汗。我們父汗看中了這片草原和雪區,將我們大半的牛羊、財富和我們和碩特的祖地草原都送給了巴圖爾琿,又把大姐改嫁給他才換取了我們獨占青海地和雪區。可我們這位姐夫的心思,你還不知道?”


    “衛拉特四部,準噶爾、和碩特、土爾扈特和杜爾伯特,巴圖爾琿製定衛拉特法典,可不就是想把四部合一麽?”鄂木布可憐的看了伊勒都齊一眼:“我的好弟弟,與我們的這位大姐夫之間相處還是謹慎些吧。父汗留給你的鄂托克很可能就與巴圖爾琿的地盤接壤。”


    伊勒都齊眼珠子轉了轉:“別說我了,鄂木布,你那塊鄂托克下方有塊草原,我記得那裏的三個部族也臣服了父汗,你為什麽不向父汗要過來?”


    “那是與明人腹地的緩衝帶,與鄂木布北邊的明人軍屯區不同,”達蘭泰笑了起來,“要是完全自己拿下,咱們與明人的腹地就沒有了任何緩衝。萬一天聰汗要父汗從這裏直接進攻明人腹地怎麽辦?”


    “也對,”伊勒都齊受教點頭,“鄂木布,到時候你可得約束好部眾,別不小心把這三個部族給吞了,咱們與明人腹地接壤,天聰汗肯定會要父汗出兵攻擊明國的......,咦,鄂木布,你怎麽呢?”


    鄂木布有些頭疼的捂著額頭:“有件事我沒告訴你們,這三部已經被明人給平了,其中一部首領的二兒子逃到我的牧場,現在就在我的部眾裏混著。”


    達蘭泰忽然想到了什麽。


    “必須馬上讓這個人和他的隨從立即迴青海湖邊去,讓知道三部滅亡的人都閉上嘴,別讓天聰汗派來送炮的人打聽到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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