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拜別孫淮二人,急匆匆趕迴攤位,收拾了木炭驢車,揀下一小塊金子換成碎銀銅錢,而後徑奔城外去。


    隻是他卻不曾迴家,卻沿著小道往山林中而去。


    行到半山腰時,山路崎嶇狹小,驢車上去不得,袁朗棄了車,徒步往上走。


    看看這山上何等景象?但見寒風卷枯草,不聞鼠兔齧齒聲,清溪何曾現遊魚?道旁卻又添新坑。


    袁朗懷揣蒜頭金,提著與酆泰二人吃剩的酒肉登到山上,這裏正有個去處,乃是一間茅草屋。


    推開屋門,堪稱家徒四壁,除了床鋪爐灶之外,隻有一個用木頭製作粗糙桌子擺在當間。


    “我那兄弟想是到山中尋獵物去了,姑且等他一等。”


    見屋裏無人,袁朗將酒肉置於桌上,就木桌旁的青石上坐下,未等許久,一個眼睜銅鈴,臉橫紫肉的漢子提著斧頭,挎著弓箭垂頭喪氣的從山林中現出身形。


    那漢子看房門開著,卻是大喜,未及靠近,便大喊道:“袁朗哥哥,可是你來了?”


    “縻貹兄弟等的我苦,好算是見到了你。”袁朗聽得聲音,忙從屋中迎出來。


    見這叫縻貹的漢子空手而歸,袁朗關切道:“兄弟敢是又不曾打到獵物?”


    縻貹悶哼一聲,將開山大斧倚在牆上,攤手道:“這幾日上山打獵的人直比獵物還多,休說鹿豬雞兔,便連虎狼都搬了家,兄弟我空有能耐,卻無施展處。”


    袁朗聽了隻能暗暗歎息,這年頭銀子不好掙,糧食不好得,許多人便以打獵為生。


    不過野獸也不是取之不盡的,自己與縻貹自幼相交,知他的本事,即便似這般好身手,都時常空手而歸,可見其他人的處境。


    縻貹進了屋子,一眼便瞧見了桌上的酒肉,頓時兩眼放光。


    “還是袁朗哥哥愛我,知兄弟放了空處,還帶酒肉來。”


    “這都是吃剩下的,倒委屈了兄弟。”


    “甚麽吃不吃剩的,有的吃便好!”


    縻貹可不管這些,抓起來便吃,不多時,桌上酒肉便被他一掃而光。


    “好算是吃了頓飽飯。”縻貹拍了拍肚皮,才發現袁朗隻在旁端坐,未曾動口,頓時一拍大腿道:“哥哥怎地不吃,直叫這些酒肉都進了我一人的肚子。”


    說完,這漢便起身要出門去。


    袁朗忙攔住他道:“兄弟哪裏去?”


    “我直把袁朗哥哥的酒肉都吃盡了,叫哥哥不得吃。如今我吃的飽了,這便進山裏,哥哥隻管等著,不打些野味,我便不迴來!”


    “我吃飽了才來尋得兄弟,你快快安生了。”袁朗忙將他按迴在座上。


    “哥哥休要誆我!”


    “我何時欺瞞過兄弟你?”


    縻貹聽了這話,方才老實下來,袁朗道:“我此次上山來,為的是把老母托付給兄弟你。”


    說著,袁朗把孫淮給的蒜頭金,並換來的散碎錢財交到縻貹手上。


    “為兄今日在集市,遇上一個奢遮好漢,給了這些錢財,如今要去為你我二人奔個前程,家中老母隻有交給兄弟照料才能安心。”


    縻貹一見那金子,登時驚道:“我那爺!恁般多的錢,怕是哥哥要與人賣命,我又不曾有父母家小,便叫我去,哥哥拿著錢照料老娘。”


    袁朗聽了這話,雖是山上寒風聒噪,卻覺心中一陣暖意,把住縻貹手道:


    “我那憨兄弟,你性子忒直,一人外出恐要吃虧。且聽為兄的話,把金子收好了,平素裏不要叫人見了,隻用那散碎的換些家用糧食物品。待我歸來,再做打算。”


    縻貹抹了抹嘴,粗糙的大手拍在胸膛上。


    “哥哥向來比我聰慧,既是要去,我這便下山去照料老娘。若是有半點差池處,迴來任憑哥哥處置!”


    “兄弟說些鳥亂話,你的心腸為兄還不知嗎?那奢遮好漢還在集市上等著,我這便要動身,家中便不迴去了,老娘問起,便說是隨客商往東京去做生意,不日便迴轉來。”


    縻貹聽了囑托,不住的把頭來點。


    吩咐好一應事宜之後,二人結伴下山,袁朗叫縻貹把驢車趕迴家中,自到城裏去尋孫淮。


    ……


    “多勞二位等在這裏,小人已將家中安頓好了,即時便可啟程。”


    看著複又出現在麵前的赤麵漢子,孫淮暗暗頷首。


    這果真也是個重信義的,隻是聽他自稱小人,不免有些別扭。


    “好漢雖未決定一心入夥,卻也相識了,休要如此自輕,觀年歲時,你還在孫淮之上,我稱一聲袁兄如何?”


    袁朗連道不敢,奈何孫淮一意不叫他過於自謙,隻得任由孫淮稱唿,不過袁朗還是稱其為官人。


    閑言少敘,路途多行。


    此去汴梁尚遠,幾人也不再耽誤,除卻飲食住宿,腳下也不停歇。


    不則多日,入了開封境內,來到汴梁城外。


    畢竟是東京所在,這裏又是另一番景象。


    道路上比之別處多了許多行人,多有那趕著車馬的,乃是行商,匯聚天下珍奇貨物,都載到都城裏賣與高官巨富。


    “也不知軍師他們走到了何處?如此信息不通,實在不便。”


    孫淮感慨一聲,卻也無可奈何,畢竟此時傳信,皆還靠著人馬奔走。


    “從濟州來,需走東路,我等便先不進城,待山寨人馬到了,再作計較。”


    喬道清他們要來,需備齊貨物,著人裝扮好了,人馬多了,行路也難迅速,因此孫淮判斷他們應當還在路上。


    東京城中又太過繁華,不好會麵,孫淮便做出在外等待安排,酆泰袁朗自然聽從。


    三人便就城外濟州往汴梁必經之路附近尋了處荒廢的廟宇,暫且安身住下。


    這一等便是數日,未等到喬道清,卻先來了個大和尚。


    這一日,被安排到路旁觀望的酆泰急匆匆的迴到破廟,身後跟著的,正是新近入夥的花和尚魯智深。


    “寨主,可叫灑家尋到了你們!”


    魯智深一見孫淮,甚是高興。


    “提轄怎地來了此處?軍師他們現在哪裏?”


    這位花和尚正被高俅通緝,按說是不該來的,否則怕有暴露的風險,故此孫淮出言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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