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我不是做夢吧?”


    “這麽多紅薯,真的是從這一畝地裏挖出來的?”


    若不是他們親眼所見,他們怕是以為有人將好幾畝地的紅薯挑到一個地裏,裝成一畝地的產量來糊弄他們了。


    可從開挖,到稱重,他們從頭到尾就沒有離開過,周圍如此多的人看著。


    突然有個使者跪下,對著蒼天磕頭高唿:“天佑大順!”


    “天佑大順!”


    越來越多的百姓跪下,朝天地磕頭。


    潭州城突然出現畝產一千五百斤的土豆,又出現畝產三千金的紅薯,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上天降給大順朝的福澤,不然去年整個西北五省地震,旱災連連,今年荊楚霜災,天下民不聊生,上天憐憫,居然降下了如此神物。


    一旦紅薯在大順朝普及開,不出三年,災荒頓解,可不是天佑大順?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銅津關外,西北之地,已經亂成了什麽樣子。


    這經過現代農學家數代培育的高產紅薯到了古代,到底還是受了影響,畝產還不到現代一半,但現代到底是科學種植,又有各種肥料精心培育,能有這個產量,已經超出了盧父意料。


    現在盧父就怕這是一代種子,產量高,後麵的二代、三代,產量還不知道會不會下降。


    但再怎麽下降,如此高產量的農作物在這個時代來說,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了。


    此事稟報給潭州太守後,哪怕潭州太守已經有了土豆在前的鋪墊,聽到紅薯如此高的產量,也驚了。


    “畝產三千斤?”這不是神話?


    “是。”岑農官也是激動的心情激蕩,久難平複道:“盧從事家一共種了五畝地的紅薯,除了被周圍流民禍害的兩壟紅薯外,其餘全部挖出,均畝產有三千斤,最少也有兩千五百多斤!”


    潭州太守也十分高興,當下就激動起身道:“此事我當速速稟報聖上!”


    岑農官出去以後,潭州太守身邊一個幕僚道:“方伯,京城遠在千裏之外,今春之後,銅津關外疫病又起……”


    潭州太守身形一頓,沉著臉問說話的人:“你想說什麽?”


    幕僚心知趙太守對朝廷忠心耿耿,自己這樣說,趙太守是不高興了,彎腰拱手道:“方伯容稟,京城路遙,從潭州到京城,即使快馬加鞭也要兩月有餘,加上此時銅津關外大亂,即使派出使者,也未必能順利到達京都,眼下不過數月冬季便要來臨,方伯何不等到疫病過去再派使者去京都,明年四月……便是聖上的萬壽節。”


    趙太守聽了他的話,果然沒有責怪他,而是坐了下去,目中帶笑的望著手下幕僚:“仲文請起。”


    幕僚跟隨趙太守已久,知道趙太守這是聽進了他的建議,便從容地直起了身子,笑了一下道:“方伯何必多慮?眼下已是七月中,即使使者將紅薯送往京都,也已是寒冬,聖上萬壽在四月,四月可是紅薯育芽的好時節,獻給聖上之後,五月恰好種植,不是更好?”


    趙太守也是想到這一點。


    原本有了如此高產農作物,他本應該第一時間稟報聖上,緩解大順災情。


    可現在紅薯隻有一萬五千斤,光是一個潭州還好,對整個大順朝來說還是杯水車薪,想要推廣紅薯,沒有個三五年,是無法將紅薯推廣到大順朝各地的。


    他沉思了半響道:“將盧從事叫來。”


    盧父才剛剛迴到盧家,歇了不到兩天,就又被趙太守叫到太守府,問他這紅薯能不能再種一季。


    盧父保守地說:“這……屬下也未種過,不知紅薯秋季是否能種植,隻是當初買給我這紅薯的西域商人說,這紅薯乃不耐寒作物,現在種植記,怕是要到冬季才能收,若是能種成了還好,若是不成,怕浪費了紅薯。”


    趙太守卻是考慮到,潭州紅薯目前隻有一萬多斤,若拉到京城,獻給聖上,那潭州必然就無法普及,可若獻的少了,對北邊災情來說,同樣杯水車薪。


    想了一會兒,他還是決定暫且不將紅薯獻給聖上,而是先在潭州種植,等整個潭州普及,必然有更多紅薯產出,到時候不光是潭州,就是京城也有足夠的紅薯了。


    沉吟了片刻,趙太守道:“即日起,你便作為勸農從事,先嚐試著種兩分地,看這紅薯能否種兩季。”


    勸農從事,屬農官,地位次於薄曹從事。


    之前盧父屬於太守府臨時從事,現在太守這樣說,便是去了盧父頭上的臨時,正式成為太守府從事。


    想到這土豆和紅薯都是盧父種出來的,趙太守又笑著誇了兩句,問道:“聽說令郎斷文識字,這段時間也跟著你在衙門教授土豆的種植之法?”


    盧父躬身道:“是,不敢隱瞞方伯,屬下商戶出身,屬下在外行商時,家中商鋪皆由犬子打理。”


    這是說盧桓不光會種植,同時還具有一定的協調管理能力了,至少,作為商戶之子,打理商鋪,除了斷文識字外,算術一道必是要通的。


    趙太守道:“岑薄曹那還缺個書佐,先讓他去吧。”


    岑薄曹,也就是岑叔硯,掌管太守府錢糧薄書的從事,是太守府高級佐官。


    盧父現在的從事一職,實際也屬岑薄曹下麵。


    盧父心中一喜,當下跪倒叩首:“多謝方伯!”


    對於跪太守,盧父絲毫沒有心理陰影。


    雖然也是現代人,但盧父那個年代,跪天跪地跪祖宗,小時候讀書被父母罰過跪,在學校被老師罰過跪,不像盧楨他們這一代,除了跪神跪祖宗,讓他們下跪跟要他們命似的,盧父可沒有這些心理負擔,加上他融合了原身的記憶,頗識時務。


    迴去後他就將這一好消息告訴了盧桓,盧桓饒是性子沉穩,得此消息,也是高興不已。


    之前腿斷之後,經過兩千裏逃荒,他都依然做好腿瘸的準備,現在能夠從那場天災中活下來,如正常人這樣走路,已是撿來的命。


    盧家來到潭州之後,成為戶籍成為良民,分得良田,盧桓就知道再也不能像過去那般打理家中商鋪,盧父被趙太守收作臨時從事,帶著他去太守府時,他就知道,父親是打算讓他在官府中某一職位,沒想到會這麽快。


    他性子向來沉穩,自斷腿之後,便越發內斂穩重,當下眼圈一紅,朝盧父叩首:“多謝父親。”


    盧大嫂還在高興呢,見丈夫跪下,雖不明所以,也連忙跟著跪下。


    盧父愣了一下,趕忙扶起盧桓:“你是我兒子,為你謀劃何須言謝。”


    盧桓順勢起身,望著盧父,沒有說話。


    盧父和盧母對視一眼,心中歎了口氣。


    盧父揮手讓盧大嫂帶著小石頭先下去,然後拍著盧桓的肩膀,看著他道:“無論如何,我是你父親,所做所為都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們兄妹。”


    盧桓點頭:“兒子知道。”


    望著這個和他們現代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兒子,盧父盧母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在盧桓心裏有數,什麽都沒問,什麽都沒說,次日便去了太守府岑薄曹那任書佐去了。


    盧父雖說是太守府勸農從事,卻因為要種秋紅薯的事,留在了高地。


    又過了十來日,盧桓在潭州城安定下來,盧父給他在潭州城買了個小院子,讓盧大嫂也跟了去。


    一方麵,是盧大嫂不放心盧桓一人在潭州城,想去照顧盧桓;一方麵,也是不讓夫妻二人長期分居兩地。


    盧父盧母都有現代人的記記憶,可沒有給兒子納妾的想法。


    至於小石頭,正在由盧楨給他開蒙,他們在潭州尚未找到合適的先生,等找到合適的先生,再送到潭州不遲。


    盧桓有了去處,盧父也算放下一樁心事,此時他比較糾結的是,這秋紅薯,他到底是用這剛收的春薯種,還是他空間的秋薯種。


    若按照原本計劃,當然是按照秋薯種。


    就怕他用秋薯做種子,趙太守和岑農官他們卻以為種子是春薯,到時候拿春薯當做秋薯種,將紅薯種廢了,那罪過就大了。


    和盧楨商量之後,盧楨也覺得,這秋薯暫且不能拿出來。


    “至少不是現在拿出來。”盧楨手指敲著桌麵,“這春薯和秋薯畢竟是兩個品種,最好還是分開,春薯就是春薯,秋薯就是秋薯。”


    她道:“趙太守既然讓您種春薯,爹您最好就用這春薯種。”


    盧父點頭道:“我也這樣想。”


    不然若用秋薯種出來的收成和春薯一樣好,來年怕是整個潭州百姓都要用春薯作秋薯種了。


    盧家的紅薯,除了盧家自留的幾百斤紅薯外,剩下的全部作為糧種,被官府收購,價格比之前的土豆價格還要高,達到每石五千文。


    這個價格相較於紅薯的產量來說,是一點都不高的,是以盧父家雖留下了幾百斤紅薯,官府還是按照一萬五千斤的數量給收走。


    此時別說潭州,荊楚周邊全都聽聞了潭州出現了畝產三千斤的紅薯的事。


    大多數人對於這一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若不是他們派出的使者親眼所見,言之鑿鑿,他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世上居然還有畝產兩三千斤的農作物。


    “難不成,果真是天佑大順?”


    去年的連續性的大災,讓整個大順朝元氣大傷,加上今年荊楚霜害,西北大亂,不是沒有人心思浮動。


    大順朝延續三百年,朝廷上下早已是蛀蟲滿倉,糜爛不堪。


    此時潭州出了高產農作物紅薯的事,尚且還隻有荊楚之地知道,如此糧食難得,潭州城的那點紅薯,光是荊楚之地都不夠分,他們又怎麽會將消息透露給外人,全都藏著掖著,都在想著去潭州分這紅薯種子呢。


    盧家這次光是紅薯種子,就分得了一千兩百多兩銀。


    這一千多兩銀,對於趙太守,乃至整個荊楚之地的富戶來說,不過毛毛雨,可對於盧家來說,卻足以讓盧家在之前災難之中的損失,恢複元氣。


    高地上的人雖不知盧家獲得多少銀,可看到盧父正式成為太守府勸農從事,盧桓也成了岑薄曹下麵的書佐,哪怕盧家一文錢不得,光隻憑盧父和盧桓成為太守府官吏,就已是值了。


    盧父將要種植秋薯,也沒瞞著高地眾人,道:“大家也看到了這紅薯產量,我盧家留下數百斤紅薯,待來年育芽之時,必然要分於爾等一些,現在我奉太守之命,要嚐試種植秋薯,隻這紅薯乃不耐寒之物,我也不知秋薯能否種植成功,不過盡人事,聽天命,所以種植必然不會太多,也就不分於各位了。”


    張順第一個抱拳道:“我等聽候盧叔差遣!”


    其他人聞言也都激動地喊:“聽候盧叔差遣!”


    就連黃花村的村長,在盧父成為太守府從事之後,就再不敢怠慢,隻希望能分得些紅薯種,來年也種這紅薯。


    雖官府也能買到,可官府要賣給整個潭州的,真正能分到各家各戶的,十分有限。


    那紅薯的產量,別人不知道,他作為黃花村村長,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別說村長,就是整個黃花村的村民,看到盧父,都如同看到農神一般,甚至有些人家,已經捏了盧父的泥像記,放在家中偷偷祭拜。


    秋薯最佳種植季節在八到十月。


    盧家紅薯收獲的時候,就已經是七月中,按照現代陽曆算,就已經是八月,加上育芽時間,要種植,肯定要到九月了。


    同時,土豆的第二季栽種時間,也在農曆九月份左右。


    土豆和紅薯要同時育芽。


    秋土豆的種植方法,盧父早已交給潭州農官和下麵裏正、三老,唯有高地上這些人還不知道,現在土豆再次育芽,盧父將高地上所有人家的當家人叫到盧家,教他們秋土豆的種植方法。


    一聽秋土豆和春土豆的種植方法還不一樣,一些偷偷將自家土豆高價賣掉的一些人頓時腸子都悔青了。


    他們以為秋土豆同樣要切塊種植,心想這麽多土豆,切塊之後,怎麽都比上一季種的要多,哪曉得,秋土豆居然不能切塊!


    這些都是他們私下做的,畢竟本地商戶高價來收時,開的價格比官府還高,他們很難不動心。


    這些盧父不知道,即使知道,盧父也不會放在心上,他又不是他們爹,管多了,別人不會感激他,怕還嫌他多管閑事,有些事情,囑咐過了,說過了,別人聽不聽,都是別人的事,他是不多管的。


    秋紅薯種的要比秋土豆要早一些,在紅薯育芽的時候,高地上的人也沒閑著,再度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去山裏挑腐殖土的事。


    隨著高地上的人兩次挑腐殖土肥地,黃花村和附近村落的人都已經知道,腐殖土可以肥地的事,一時間,各村分到的永業田成了香餑餑,誰家要是去自家永業田的林子裏挑腐殖土,那是要幹架的。


    以前永業田分的多是山林,山林裏有豺狼虎豹,除了砍柴和獵戶,甚少有人會去山裏,各家分到的永業田幾乎都是廢田。


    而砍柴,因為山林危險,平時很少有人單獨上山打柴,幾乎是一年一次,每到秋季,萬葉落盡,茅草枯黃,便是整個黃花村集體去山上砍柴之時,全家出動,去各家永業田,一次性砍夠一年所用柴火,對在各家門口,做柴火堆。


    現在各家永業田內,再度熱鬧起來。


    本來因為霜災,老百姓本都勒緊了褲腰帶,現在因為集體上山挑腐殖土,上山采栗子、蘑菇、野柿子等野果的人也多了起來,黃花村附近山頭的栗子,幾乎被采集一空。


    與此同時,整個荊楚之地的稻子也已經抽穗,隻等九月過去,十月來臨,就可以收成。


    高產紅薯的出現,稻穀的抽穗,讓整個荊楚的老百姓都有了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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