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武眼睛頓時就瞪大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們手中抬著的土豆。


    土豆是用蛇皮袋裝的,很普通的蛇皮袋,編織的有些稀鬆,盧家平時用來裝紅薯和玉米的,這樣的一個蛇皮袋,可以裝兩百斤土豆。


    因為蛇皮袋稀鬆,程武可以清楚的看清楚裏麵的土豆。


    那麽大一個麻袋!


    “你們哪來的這麽多土豆?”他一把抓住抬著土豆的人的肩膀衣袖。


    被抓住的人抖了一下肩膀,掙脫了程武抓著他衣服的手,沒好氣地說:“當然是采購來的!”說著,也不理程武,徑直往裏麵走。


    太守中午見的程武,問他怎麽隻有他們幾個人迴來的時候,程武便說了,戚陽朔到了潭州便將他們甩開,他們自己在城外跟潭州百姓買的土豆,足足有十來斤。


    太守對這個數量還算滿意,又問了種植方法。


    程武既然想搶功,自然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關於土豆如何種植的事情,也是打聽清楚的。


    此時看到戚陽朔帶了這樣一□□袋土豆迴來,當下就高興的朗笑一聲,指著戚陽朔頗有些自得地說:“當時叫你去,就覺得會是一支奇兵,果不其然!”


    戚陽朔也是笑了一下,躬身道:“方伯英明。”


    “說說,怎麽采買的如此多土豆?”他這邊的人在潭州城有消息,知道潭州城土豆也很緊張,分個潭州百姓後,剩下的土豆少之又少,還被商戶給高價買走,現在潭州商戶手裏的土豆價格非常高。


    戚陽朔自是將種植土豆的人,恰好是他來澧陽時,路上雇傭他當護衛的東家。


    澧陽太守聽說後,又是自得的撫了撫頜下長須。


    跟著一起進來的程武在一旁氣的瞪眼。


    戚陽朔便又將土豆的種植方法和儲存方法說了一下,至於盧父給他寫的種植方法?盧父的字缺胳膊斷腿,他還是不要拿出來了。


    說著說著,後麵的程武聽著就不對了,怎麽土豆還有春秋之分?秋土豆不能切塊?


    他急的滿頭汗,看著太守,就見太守老神在在,不動聲色,聽完後,抬眸看了眼程武,將然後笑著對戚陽朔道:“若這土豆真能緩解澧陽災情,記你首功!”


    至於對程武,什麽都沒說。


    “謝方伯。”接著,戚陽朔又將盧楨和他說的,紅薯產量比土豆還要高的事情說了:“聽前東家說,紅薯下個月就能熟。”


    澧陽太守當下就坐直了身體:“哦?果真?”


    戚陽朔離開後,盧楨還是有些悵然的,悵然這個世界交通和信息的不便,但很快,她就將這個念頭拋去腦後,專心陪寶丫玩,給小石頭開蒙。


    孩子兩歲左右,是治療自閉症的最佳時期,這一點盧楨不知道,隻是她恰好適時的來到了寶丫的這個年齡段,每天的陪伴和保護,總算讓她對外界有了一些迴應。


    她自己過去沒有過孩子,隻是憑本能的在照顧她,陪伴她。


    古代沒有手機網絡,娛樂方式非常有限,她每天除了看家裏書房裏已有的書籍,就是陪寶丫和小石頭玩,小石頭更喜歡玩騎馬打仗類,跑跑跳跳的遊戲,寶丫更喜歡安靜的一個人玩積木、拚圖。


    盧楨就很有意思,她會一邊跟寶丫玩,一邊像過家家那樣講故事,比如搭建房子,會一邊搭建,一邊說:“寶貝,我們一起來搭建一個房子吧,這是寶丫和阿娘的家,這是阿娘的房間,這是寶丫的房間。”


    房子搭建好後,會拿著木頭小人站在門外唱‘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會說:“阿娘要去買菜了,寶丫在家乖乖的,陌生人來了不要開門哦,會有大灰狼。”


    “阿娘想坐秋千了,我們一起去蕩秋千記吧。”


    開始隻有盧楨一個人在玩,在說,寶丫隻是在一旁安靜的看著,但時間長了,當盧楨拿著自己的小人,把屬於寶丫的小人遞給她,並每天不斷拿著自己的小人對寶丫的小人說:“寶丫,阿娘好想你呀,給我抱一下。”


    “阿娘好喜歡你呀,給我親一下。”同時將兩個小人放在一起抱抱親親。


    有一天,她再這樣說時,寶丫突然將屬於自己的小人遞到了盧楨的小人麵前,完成了抱抱和親親這個動作。


    那一瞬間,盧楨驚訝的望著她,真的超開心。


    家裏沒有拍立得,也沒有膠卷,盧楨不能給寶丫拍照片,就用彩鉛筆給她畫簡筆畫,在旁邊記錄下她的成長日記。


    有時候會畫一幅簡單的小兔子、小鬆鼠等卡通畫,和寶丫一起給這些圖畫塗色。


    盧楨發現,寶丫非常細心,給她的畫,你讓她不要塗到黑線外麵來,她就很小心的在裏麵塗,稍微塗出來一點,她就會非常焦躁,生氣,想一直給它擦掉。


    跟她說沒關係也沒用。


    發現這一點後,盧楨在自己塗的時候,就會故意塗出來一點,然後驚訝的說:“哎呀,阿娘不小心塗出來了,怎麽辦?”


    這時候寶丫就會用自己的小手去擦被塗出來的一點,發現擦不掉,阿娘很自責後,她會很安靜的看著盧楨,目光清澈寧靜,像在無聲的安慰她。


    這時候盧楨就會裝作靈光一現的樣子:“啊,我有辦法啦!”


    她用黑色畫筆,在外麵再畫上花花草草,或是其它的東西,將那塗出來的部分補上,或是用其它顏色的蠟筆,和畫出來的部分顏色進行中和,變成新的東西,然後裝作很驚喜的樣子給寶丫看:“這樣就可以啦!”


    這時候的寶丫眼睛會像寶石一樣,像在發光。


    給小石頭開蒙,實際上就是叫他《三字經》《千字文》這些,這些書盧家都有,都是盧父當初買給小侄女的,順便給他講故事,背詩之類,給小石頭講故事的時候,寶丫也沒有放過,被她抱著坐在腿上。


    整個高地上,就沒幾個識字的,會背詩的更是一個都沒有,所以愣是沒有一個人發現,盧楨對小石頭講的故事,讀的詩,這個時代沒有。


    盧楨自己也不知道,畢竟她沒原身的記憶,哪怕有原身的記憶,她怕是也不知道。


    同時,她還要教小石頭識字。


    盧楨家裏有很多字卡,遺憾的是,都是簡體字,不能用,她就隻能讓盧父買書迴來,自己對照古代的書,一個一個,重新編寫字卡。


    在教小石頭的同時,其實她自己也在學習。


    因為古代生活實在太無聊,她還把她小時候練習毛筆字的字帖和書都找了出來,沒事在家裏練練毛筆字。


    這段時間,因為土豆的事,土豆種在潭州價格炒的很高,比糧種價格還貴,荊楚各地使者,齊聚潭州,導致潭州非常熱鬧,就連原本花錢在官府那裏買了土豆種子的潭州百姓,都從各城使者那裏小賺了一筆。


    把自家的土豆種,賣給本地商戶或是外地使者。


    因為土豆發青發芽有毒的事情,很多潭州百姓並不能接受土豆這個新型農作物,相比較可能會有毒的土豆,他們更願意種水稻。


    現在晚稻已經種了下去,各家也種了一點土豆試試,如果好,家裏種的土豆,就留著自家做種,如果不好,趁著現在土豆種價高,自家也能小賺上一筆,不虧。


    可對本地商戶來說,這個畝產一千五百斤的土豆,是不愁賣的。


    來潭州城的使者那麽多,土豆種有限,物以稀為貴的情況下,土豆隨便賣,也能賣出去。


    各路使者將買到的土豆和種植方法叫人帶迴去之後,也記沒有離開潭州,因為聽說,潭州還有一種從海外來的新型農作物,快要成熟了,畝產可達千斤。


    土豆能畝產一千五百斤,畢竟還隻是道聽途書,這些使者,誰都沒有真正見過,但這紅薯七月份就能成熟,而且據潭州城太守府,種植這紅薯的從事說,這紅薯和土豆一樣,可畝產千斤,且相較於土豆來說更耐儲存,沒有任何毒素,哪怕一年隻能種一季,千斤紅薯也足夠普通百姓一家抵禦半年了。


    糧食在災荒之年的重要性不必言說,這次的災荒,並不是哪一地一州之事,而是整個大順朝。


    聽說西邊都已經亂起來了。


    原本潭州城有畝產千斤的土豆種之事,還隻有潭州城附近幾個城知道,隨著六月份過去,七月份到來,消息傳的整個荊楚之地,乃至荊楚之外都知道了,來到潭州打聽消息的人也越來越多。


    荊楚各地能這麽快得到消息,潭州城會來這麽多使者,實際上是潭州太守故意放出的消息。


    這兩年糧價高居不下,潭州太守在知道有畝產千斤的紅薯時,就已經和手下幕僚商議,第一年官府用糧種價格收購紅薯,次年紅薯普及整個潭州,再作高價糧種賣到荊楚各地。


    那時候潭州太守和手下幕僚盤算的還隻是紅薯,這樣官府以糧種價格收購土豆,官府不僅不會虧本,官府還能連帶著治下百姓,大賺一筆,所得銀錢可以用來修繕潭州城牆,同時又能解決荊楚災荒,可謂一舉數得。


    土豆的出現完全是意外。


    現在紅薯也快熟了,盧父已經將春秋兩季土豆的種植方法、儲存方法,交給了潭州各地三老、裏正及有經驗的老農,迴到高地。


    同時來到高地的,除了岑叔硯等農官外,還有各地使者和不少裏正、三老。


    “盧從事,這紅薯果真熟了嗎?”岑農官站在地裏,望著蔥鬱的紅薯藤,問盧父。


    盧父指著腳下一籃子碩大的紅薯道:“這是我昨日叫人扒的一些紅薯,可以收了。”


    一說可以收,岑農官帶來的那些人都拿起了木鏟。


    盧父高聲道:“這藤蔓可入菜,鮮嫩可口,下麵粗藤也可煮爛喂豬,大家都仔細些,紅薯也不能鏟破了,破了就不能做種了!”


    原本大家就十分小心,聽盧父如此說,就更加小心。


    盧家田地周邊圍滿了人,除了各地使者外,還有許多看熱鬧的百姓,就連盧家周圍那些開墾出來的荒地被踩了都不管了,都隻想看看這紅薯是否真能畝產千斤。


    他們選擇的這畝地,是沒有被周邊流民禍害過的一畝,可以完整測出畝產。


    在岑農官一聲令下之後,所有人都行動起來。


    隨著一壟壟的紅薯被翻出,整個紅薯地裏堆滿了紅薯,壟溝裏堆不下,就由張順他們挑到田埂上,不多時,田埂上的紅薯已經堆積如山。


    周圍很多人已經看過盧家上個月收土豆時的狀況,那時候堆在田埂上的土豆,已經叫眾人看的目瞪口呆,可等一整畝地的紅薯收上來後,不光是黃花村和附近村落的百姓,就是那些外地使者都不敢相信。


    本來土豆畝產的事,他們就有所懷疑,以為是潭州故意誇大土豆畝產,就為了高價賣土豆種,但時下最好的良田,稻穀的畝產最高也就三百斤左右,土豆哪怕沒有潭州城吹噓的那樣,有畝產一千五百斤,哪怕有個一半,也值得他們來一趟。


    可看到紅薯的畝產後,他們懷疑,土豆的畝產,是不是潭州百姓謙虛了。


    “快快快,快稱一下紅薯的畝產!”


    岑農官激動的手都有些抖了,實際上,在挖出半畝地的紅薯後,岑叔硯帶來的那些農官們,就已經在稱紅薯重量了。


    此時的稱還比較原始,一根又粗又長的大秤,下記麵一個大秤鉤,紅薯用麻袋裝著,勾在大秤鉤上,由兩個壯漢抬著秤繩上的扁擔,一麻袋一麻袋的稱,旁邊的農官一麻袋一麻袋的記。


    這些麻袋都是從官府帶來,每個麻袋可承重兩百斤。


    等一畝地的紅薯全部稱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畝產三千多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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