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父盧楨他們看的都心酸不已,因為他們知道,這個少年和他的馬車隊隻因他們手中有餘糧,就落到這個地步,如果盧楨他們車隊不是人多,不是有武器震懾,這個少年車隊的下場,怕就是他們的下場。


    這時候她萬幸自己車隊人多,父親帶了這麽多鄰居一起。


    盧父拍了下盧楨的肩,“別看了。”


    盧楨也轉過身,繼續排隊,在轉身的時候,她看到,那個少年身下居然壓著一個人,是個衣著完好的女人,看她著裝,應該也是個富貴人家出身,大概是這個少年的娘吧。


    她再看少年的雙手,他手中的武器已經不見,雙手滿是鮮血,又紅又腫,膝蓋的位置也多有傷痕,很可能是馬車掉下山澗後,這少年又下去把這女人背了上來,其實可以預見,如果他不下去把這女人背上來,這女人的結局,很可能是跟那匹掉下去的馬一樣,成為流民的口中之食,而他如果就地掩埋,一樣會被人挖出來吃的,畢竟是昨晚剛死的,新鮮又沒有疫病的人。


    隻是沒想到這少年將他母親背上來之後,自己不知是傷重倒下,還是力竭倒下,又或者是爬上來後又受到攻擊倒下,最後解決總不過是母子雙亡。


    盧楨心有戚戚,轉過頭不忍再看。


    不知是不是昨晚這個女人駕馬車撞倒撞傷太多人,引來報複,居然有流民走過去,將少年踢開,將他身下的女屍往外拖。


    原本倒在活死人堆中一動不動的少年,在有人拖他身下的女屍時,居然動了一下,手無力的抓住女屍,但他顯然奄奄一息,動作極其輕微,仿佛是本能的行為,紅腫的手指緊緊的抓著身下女屍的衣服,不讓人將她拖走,隨著流民的拖動,他的胳膊也見女屍的雙腿抱住。


    拖女屍的人沒想到這少年還活著,又是一腳踹去。


    拖女屍的人大約也餓的腿軟,身上還有傷,不光拖女屍拖的費力,踹那少年的一腳還把自己踹了個屁股蹲,可還是把少年踹的頭往旁邊撇去。


    盧楨看到,少年的手依然抓住女屍的衣服上,緊緊的不放手,仿佛是最後的堅持。


    流民還是把女屍拖走了,並迫不及待的的撕扯女屍的衣領。


    原本已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這時候居然半睜著青腫的眼睛,掙紮著爬了起來,往踉蹌的往撕扯他娘衣服的流民走去,猛地撲到在流民身上,流民被他撲倒在地,猛地把少年掀開,在他臉上狠狠補了兩腳,又去撕扯女屍衣服。


    盧楨實在看得忍無可忍。


    她當時也不知道啥想法,一股無名的東西,使她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喂,你做什麽?”


    那流民隻是抬頭看了她一眼,繼續撕扯女屍衣領的衣服,女屍的衣領已經被扯開,露出青白的肩膀和大片皮膚。


    盧楨腦中有跟筋仿佛啪一聲斷開,她實在看不下去,拿著刀走上前去指著那流民,“我讓你走開聽到沒有?”


    見那流民不走,盧楨氣的一腳踹到那流民肩上,那流民本就餓的不算強壯,被盧楨踹了屁股蹲後,抬眼兇狠的瞪著盧楨。


    盧楨也不怵。


    她那一腳並沒有太用力,這本不關她的事,她隻是看不得這女人昨夜有那樣遭遇後,連屍體都被人侮辱。


    不該是這樣。


    那流民看著盧楨手中的刀,又看她身後走過來的盧父和他們身後車隊數百人,眼睛裏流露出些許退縮,往後退了兩步,什麽都沒說,跑到一邊去了,一邊跑,還一邊看著他們父女,及地上的女屍,好像在等盧楨父女離開,再去扒那女屍衣服。


    盧楨也不知道拿這女屍怎麽辦。


    在她看來,如果拿流民是想吃了女屍,也應該是去吃那少年才是,他去扒女屍衣服,或許是看上女屍記衣服,認為這女屍衣服拿去城裏當了,還能當些銀錢。


    可他連女屍的裏衣都一起扒下來了,別的流民扒少年衣服的時候都還留了件裏衣,這人在把女屍搶劫殺人後,連件裏衣都不打算給人留,他想做什麽?


    盧楨走過去,將女屍的衣裳往上拉了拉,將她裸露在外麵的皮膚遮掩上。


    她想走,可看著那依然對女屍虎視眈眈的流民,對盧父說:“爹,你幫我看著這具屍體,我去砍些柴火來。”


    她說不清自己內心什麽感覺,一直以來,作為女性,她對同為女性的人,本能的懷有一些包容度和好感度,不是她百合,而是女性原本在這個社會上生存,爭取很多權利,就比男性難的多,她看到他們這樣對這個女屍,內心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


    她拿著砍刀往路邊的枯草枝走去,盧母大約是能理解她的想法,也跟著拿了菜刀過來,盧父不放心兩人,叫張順和王耕牛幫他看一下,自己走過去,幫盧楨一起去砍柴。


    盧楨怕細小的柴火不夠燒,還撿了兩根倒下的小樹,將樹枝砍斷,盧父接過她手中的砍刀,將手臂粗的樹枝砍成一節一節。


    就像一出無聲的話劇,周圍的人都是黑白無聲背景片,隻有盧楨砍柴的動作,和盧父砍刀看在樹枝上,一聲一聲的劈柴聲。


    父女三人一起砍了一大捆柴火過來,將柴火堆在女屍邊上。


    她其實不太想碰屍體,屍體冰涼的手感,實在稱不上美妙。


    盧父看出她的踟躕,上前道:“我來吧。”


    “我也來。”盧楨連忙上前。


    閑事是她衝動管下的,她又怎麽會把事情丟給盧父一個人,和盧父兩人一個抬腳,一個搬上半身,將女屍抬到盧母用小樹幹搭起來的柴火堆上,點燃了柴火堆周圍的枯草。


    周圍在排隊的流民全都在看著這父女三人的動作,目光麻木。


    張雲鶴和張雲朗兄弟也在看著盧楨。


    或者說,他們在看著盧父盧父和盧楨三人。


    他們其實不明白,為什麽盧楨會來管這樁閑事,而盧父盧母居然也由著她,還幫她一起管。


    可他從盧父盧母還有盧楨三人的臉上、神情上和周身,卻仿佛看到了和周圍流民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他說不清那種東西是什麽,這種東西,他們身上沒有,流民身上沒有,同行的張順、王耕牛他們身上也沒有!


    此時城門還未開啟,天色不過剛剛放亮,所有人都隻是已經起床來城門口排隊而已,隊伍已經排了很長很長,所有人都在等待城門開啟。


    火堆在路邊,避開了其它屍體。


    路邊堆的那些人,有屍體,也有尚且留了口氣在的活人,並不全是死人,為了避免誤傷到活人,盧楨和盧父選擇火堆的地方周圍是避開了那些活死人的,包括已經沒有了聲息的少年。


    那少年因為撲向流民的動作,又被流民掀開踹了兩腳,人已經從活死人堆,被甩到路邊沿,就在離火堆不到一米的地方。


    連續兩個月沒下雨了,草枝曬得幹燥枯黃,昨夜盧楨他們的火堆尚有火星,拿了根火棒過來,扔在幹柴上,火堆迅速燃了起來。


    盧楨怕這些木柴不夠將女屍燒成灰,反而將她燒熟了,再被流民吃掉,又去砍了很多柴火迴來,堆在柴火堆的周圍,盧父也跟著她砍了兩顆小樹,將手臂粗的樹枝扔在屍體上。


    盧母看著熊熊燃起的柴火堆,喊盧楨:“行了,迴去吧。”


    那少年屍體還在柴火堆邊上,不知死活,盧楨他們也沒心情去管他,又迴到流民隊伍裏,望著人善人海一樣的流民隊伍,靜等在城門前,等待開城門。


    火堆一直燒了很久很久。


    城門一直到八點鍾,才被打開,很多官兵出記來,把守在城門口,一直往裏都是官兵。


    前麵排了太多人,大家也看不清前麵的情況,隊伍說是排隊,其實就是混亂的站在一起,人擠人。


    盧楨他們車隊的人全部都戴上了口罩,盧父怕流民中有疫病病人,這樣人擠人的站在一起,很容易染上疫病,叫盧母和盧楨都坐到牛車廂裏。


    在漫長的等待和排隊的過程中,大家站著無事,眼睛都在看著那堆熊熊燃燒的火堆。


    最後盧楨也不知道這女屍被燒成灰了沒有,她已經做了她能做的。


    隊伍排了很久很久,一直到中午時分,他們已經走得離火堆很遠很遠,將近百米距離了,因為有他們不時的迴頭看著,也沒人去動那個火堆。


    在距離城門口隻有六~七十米距離時,才聽到前麵人在說,城門口方向分為了兩個檢查口,一個是普通百姓,一個是讀書人和有特殊身份的人。


    這個特殊身份的人,可以說是達官貴人,也可以說是達官貴人的家眷,也可以說是有錢人。


    因為這個通道,讀書人憑身份文書可以過,達官貴人可以過,有錢人也可以用銀子,花錢買過去。


    到這個時候,隊伍其實就已經比較涇渭分明了。


    因為前方傳過來的消息,有馬車、牛車的人基本上站一隊,拉推車或者隻帶著破包袱的人,站另外一隊。


    也是沒有拉著板車和推車及破包袱的人站在馬車隊這邊,也不是沒有有騾車、牛車的人站沒有身份文書的隊伍裏邊。


    原本盧家車隊應該是站流民隊伍的,可他們車隊因為有張雲鶴在,全都排在了特殊隊伍這邊,但盧父他們心中依然十分忐忑。


    這邊隊伍因為比流民隊伍人少的多,在經過最開始後麵的亂排之後,到了前麵速度已經快了很多。


    中午時分,總算到了盧楨他們。


    張雲鶴帶著張雲朗和盧父站在最前麵。


    張雲鶴拿出了他的身份文書遞給城門口檢查的人,確認是舉人身份後,又問盧父他們要了身份文書。


    結果盧父他們的身份居然商戶,在身份和姓氏上,和張雲鶴似乎也沒什麽關係。


    城門口官兵不由皺起眉頭,問張雲鶴:“他們是你什麽人?”


    張雲鶴剛要開口,盧父就趕緊指著張雲鶴說:“他是我女婿。”


    身後盧楨抱著寶丫,露出白淨秀美的麵龐,連連點頭。


    張雲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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