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樣了?”


    徐應節並沒有離開大牢,而是一直在前麵的大堂喝茶。


    牢頭躬身低頭,根本就不敢抬頭看徐應節一眼。


    “迴太守老爺,我們給他處理了傷口,還幫著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他雖然受傷頗重,不過都是皮外傷。調養一段日子也就沒事了。”


    徐應節輕嗯了一聲。陪在一旁的主簿便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等牢頭離開,主簿才有些遲疑地猜測道:“應節公是要放了此人?”


    徐應節歎了口氣。


    “不放?不放又能怎麽辦呢。外頭的流言傳成什麽樣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被人說成是貪圖錢財的小人了。可是我查過,他在庫房中存的糧食一共也不過是兩萬來石,那才值幾個錢。為了這點兒錢財,我擔著如此罵名,實在是不值當。


    況且他有一句話說得不錯,他若是諜子,煽動災民作亂才是最符合他身份的事情,可他偏偏施粥賑災。”


    說到最後,徐應節居然笑了起來。隨後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人先關著吧,進了大牢哪有那麽輕易就出去的道理。”


    說完,徐應節便離開了大牢。


    剛迴到太守府,便有管事匆匆過來稟報道:“老爺,吳將軍前來拜見,已經等候多時了。”


    徐應節嗯了一聲。


    “我去換件衣服,你把他請到我的書房去。”


    等吳遠南走進書房,徐應節陪著笑道:“愚兄俗事纏身,有勞賢弟久候了。”


    吳遠南嗬嗬一笑。


    “還是義清兄厲害。昨日我剛走,你就派人把泄密之人抓住了。佩服佩服!”


    徐應節一窒,歎了口氣道:“賢弟這是在笑話為兄吧。外邊的流言傳成那樣,賢弟不可能沒聽到。可惜人是抓到了,可是卻抓錯了。”


    “哦?那位呂員外不是泄密之人?”


    徐應節點點頭。


    “現在基本確定他並非泄密之人,隻不過那天我這府裏隻有他一個外人,當然要懷疑他了。”


    吳遠南哦了一聲,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今天來是另有要事的。


    “義清兄,給朝廷的上書不知你寫得怎麽樣了?”


    徐應節嗬嗬一笑,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玩味表情。


    “賢弟來此原來是為了這個。呐,你看。”


    說著,徐應節從袖中取出一本劄子遞了過去。


    吳遠南忙接過來一看。裏麵的內容跟兩人前天商議的一模一樣,有些不太方便細究的地方,也用春秋筆法給圓了過去。


    “賢弟也按照這個內容上書一封用以自辯,船隻損失的事情也就過去了。”


    吳遠南暗暗鬆了口氣。


    “義清兄真乃信人。這下我就放心了。”


    “那我讓賢弟更放心些。”


    徐應節說完,當著吳遠南的麵將劄子用火漆封了,派人送往臨安。


    “我聽說,你的一位叔父打了場勝仗?”


    西湖邊上,胡世昌與吳立錦並排而行,身後還跟著容貌絕美,身姿窈窕的依依。


    吳立錦一副與榮有焉的模樣,卻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


    “嗨!消息都傳得這麽快嗎?折子不是今天上午才送到麽。”


    徐應節和吳遠南的奏折前後腳地送到臨安,在朝中惹起了軒然大波。


    除了徐吳兩家的人之外,絕大多數官員都在彈劾這兩人,認為徐應節毫無擔當,不思如何安撫賑濟百姓,竟然逼迫數萬百姓遣返原籍?


    而吳遠南非但沒有勸說徐應節放棄此等異想天開的想法,還助紂為虐,幫著徐應節將百姓轉送對岸。結果卻被大魏所趁,損失了三成的船隻,致使大魏在建康方向占據了優勢。


    兩人都該被罷官去職,另選賢能。


    徐吳兩家,自然是力挺自己的人。


    數萬災民匯聚於建康城下,朝中卻一直沒有錢糧賑濟。


    徐應節並非沒有賑濟百姓,他已想辦法施粥數日。奈何城中府庫關係重大,沒有朝中授意誰敢私自開倉。


    若不將災民驅離,災民遲早變暴民,到那時便會為禍整個江東。而且實際上那些人已經成為了亂民。


    吳遠南臨危不亂,既要麵對魏軍進攻,還要抵擋背後的亂民。非良將不足以應對,雖損失了些艦船,可是打仗哪有毫發無傷的呢。


    徐應節、吳遠南二人,能在如此情況下打退魏軍進攻,平定亂民騷亂。為保江東安寧,兩害相較取其輕。明知會被朝中非議,仍背負罵名如此行事,實乃是朝廷之福。


    兩撥人爭論不休,一直吵到中午散朝都沒個結果。胡家的人獨立於外,卻也頭疼異常。


    說到底還是沒有錢糧的問題,江南幾郡的稅賦征收不利。


    各府縣也叫苦連天,這個說賦稅繁重,那個又說縣中遭災,請朝中減免賦稅。


    這都快一個多月了,還是收不上來。


    胡世昌嫌棄地撇了吳立錦一眼,那副小人得誌的模樣讓胡世昌恨得牙根癢癢。


    “據說良秋兄的族叔也被朝中一頓讚揚。”


    “沒錯,我也聽說有人稱讚其能力出眾。我叔父能打一場勝仗,背後也有其運籌輔助的功勞。”


    “最後那幾萬人去哪了?不會全被你叔父給殺了吧。”


    “放屁,我叔父又不是劊子手,哪會殺那麽多人。”


    吳立錦立刻就出言反駁,然後湊近了些道:“聽我族中長輩說,那些亂民最後繞過軍營衝到江邊了。競相搶奪魏軍的船隻,淹死了無數。不過更多的卻被魏軍運過了江。”


    “哦?竟然如此?”


    胡世昌聽了大為詫異。


    吳立錦不以為意地道:“大魏自詡正統,這也是為了收買人心才會如此。不過如此一來,大魏不得不養著這些人一直到明年的秋收。如此,便能損耗大魏的國力。”


    胡世昌突然迴頭道:“依依,你怎麽看?”


    依依抬起嫵媚的臉龐看了兩人一眼。柔聲道:“我的看法恰恰相反。大魏之所以突然進攻,也許就是為了這幾萬災民。從這些災民中,挑出幾千精兵是易如反掌之事。剩下的人也能從事生產,大魏隻會越來越強的。”


    吳立錦收起來玩笑,一臉認真地道:“朝中倒是也有不少人與姑娘持同樣的看法。可是我以為,隻要過了這段時間,我們可以隨時發兵過江,擄劫一批百姓以彌補我們的損失。而且,葉落歸根。那些人的祖籍就在咱們這邊,過上幾年他們肯定會想方設法地迴來的。”


    依依有些擔心地道:“可是要想從薑甫秋的手裏討得好處,不是那麽容易的。”


    吳立錦哼了一聲。


    “這迴不就是我們勝了麽?薑甫秋也沒多厲害。”


    “那我們損失的船怎麽說?”


    吳立錦呃了一聲,嘴硬道:“我不相信魏軍一點兒損失也沒有。至於失去的那些船再造就是了。”


    依依歎了口氣,一副被打敗的模樣。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們就算說得再如何,朝中也不會采納我們的意見的。”


    胡世昌適時地出來做和事佬。


    哪知吳立錦卻嘿嘿一笑。


    “胡兄,這可說不好。再過幾日我便要去太常寺任職了,官拜太常寺少卿。我便也能上書倡言國事。說不定什麽時候朝廷就會采納我的諫言了。”


    胡世昌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上下打量了吳立錦幾眼。


    “行啊!你們這一個個的。良秋兄已然成家,你現在又入朝為官。就剩我自己無所事事了。哎,對了,伯父怎麽會同意讓你去做官的。他不是一直反對麽。”


    “他反對有什麽用,我祖父同意不就行了。再說了,我做官雖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可多少也是個差事,總比每天閑著強。”


    說完,吳立錦殷切地看向依依。


    “依依姑娘,現在我可是有官身的人了,可要比胡兄有前途得多。要不然你投入我的麾下,一定比現在要強得多。”


    還沒等依依說話,胡世昌就不樂意了。不屑地切了一聲。


    “我雖未入官場,官場之中卻人人畏我如虎。我還有必要進官場嗎?況且,你這當著我的麵挖我的人,我看你是皮癢想挨揍了吧。”


    說著,胡世昌一腳虛踹出去。


    吳立錦往旁邊一躲。


    胡世昌佯怒道:“你還敢躲?”


    說著拔腿就追。


    依依含笑站在路邊如一朵曼陀羅一般,眼中一縷攝人的寒芒一閃而逝。


    “胡兄留情,良秋兄他們可就在前麵呢。”


    吳立錦一邊向胡世昌求情,一邊往前跑去,又大聲道:“良秋兄救我。”


    一陣笑聲傳來。


    “胡兄可否看在我的麵子上暫且繞過立錦兄。”


    胡世昌卻哈哈一笑。


    “良秋兄,你在我這裏可沒什麽麵子,不過嫂夫人的麵子我卻是要照顧一些的。”


    說話間幾人已經相遇。


    這是徐良秋自大婚以來第一次帶著夫人出現在胡世昌等人麵前。


    徐、王兩家的嫡係子弟,經過半年多時間,終於聯姻成功。徐良秋娶了王維仁的妹妹王妙韻為妻。


    那場規模空前的婚禮轟動了整個臨安城。為此臨安城連續三天取消了宵禁的命令。


    別看胡世昌幾人之間打打鬧鬧的,可是在王妙韻麵前還是規規矩矩的。


    “見過嫂夫人。”


    胡世昌和吳立錦恭恭敬敬地朝著王妙韻行了一禮。


    王妙韻身子側了側,算是受了半禮。又福了福迴了一禮。


    “見過兩位公子。”


    川的蜀音聽起來還別具特色。


    相互行過禮後,依依拉著王妙韻到一旁去說悄悄話。胡世昌、吳立錦、徐良秋三人則又重新湊到了一起。


    “良秋兄,婚後與娘子可謂是琴瑟和鳴啊。去哪都得帶著夫人。”


    徐良秋嘿嘿笑著,臉上蕩漾著一副幸福的模樣,嘴裏卻小聲道:“兩位兄弟。你們是不知道我這些天過的是什麽日子。


    我的這位夫人在我父母麵前是乖巧孝順,懂事可人的溫婉模樣。


    可要是沒有外人,我夫人那張嘴隻要一開就沒個停,叭叭地說個沒完。中間還夾雜著我聽不懂的方言。從頭到腳把你批得是體無完膚。


    而且你還得乖乖地哄著,若是敢兇她,她都能讓你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出現在這世上。”


    胡世昌兩人目瞪口呆。


    “王家家風嚴謹,其子女不該是如此模樣吧。”


    “對啊!況且你是男人,還能讓一個女人如此欺負?”


    徐良秋淚流滿麵。


    “兩位兄弟你們膚淺了,你們是沒見識過她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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