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縣子你怎麽還敢以這副麵貌來此?幸虧每個城門我都安派了人守著,就怕你一頭紮進來,被官府抓住。”


    封掌櫃有點兒痛心疾首地道。


    沈兮瑤聽對方這麽說就知道大事不妙,忙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呂陽賓被抓了,你和薑公子被全城通緝。幸虧你們之前是易容來此,沒人知道你們本來的麵貌。”


    聞言,沈兮瑤麵露不解之色。


    “被抓了?為什麽?”


    封掌櫃歎了口氣。


    “被抓的原因現在還沒打聽出來,不過抓他的人都是府衙裏的差役。”


    沈兮瑤嗯了一聲,來迴踱步陷入了思索。封掌櫃也不敢打擾,心中萬分焦急也隻能慢慢的等。


    良久,沈兮瑤才又問道:“呂陽賓被關在什麽地方?”


    “就在府衙大牢裏。我派人一直在門外守著,沒見他被轉移到別的地方。”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是誰下令抓的他?”


    封掌櫃道:“這個我倒是想過。以他與太守的關係,不可能是別人下的命令,隻能是徐應節本人。”


    沈兮瑤輕輕點點頭。


    “與我所想的一樣。那他被抓是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一早,大概就是辰時。”


    沈兮瑤眼睛一亮。


    “我大概知道他被抓的原因了。現在要緊的是趕緊把他救出來。”


    “怎麽救?用強可是不行。就算把我手下幾十號人全搭進去也休想從府衙大牢裏救人。”


    封掌櫃首先就否定了劫獄的辦法。


    “我自是知道,你附耳過來。”


    封掌櫃湊近了些,支愣起一隻耳朵,不停地點頭。不一會兒封掌櫃後退了幾步。


    “行,我這就按你說的辦。”


    沈兮瑤嗯了一聲。


    “在城外你給我找個地方。”


    “這個沒問題,請隨我來。”


    時間慢慢地過去,建康城中突然開始有流言傳出。


    一處正在修建房屋的工地上,幾個泥瓦匠一邊砌牆一邊聊天。


    “哎,你知道嗎?前幾天在城外施粥的那位呂善人被官府抓了起來。”


    其中一人哈哈一笑。


    “李兄弟,這都是昨天的事了,你怎麽今天才知道。”


    姓李那人嘖了一聲。


    “我也早就知道了,可你知道他為什麽被抓嗎?”


    “聽說是府衙中有人覬覦他的錢財。畢竟那麽多糧食都讓難民白白吃了,說明他存的糧草更多。”


    姓李之人壓低了些聲音。


    “我聽說覬覦他錢財的不是別人,正是太守。而且太守不但想要呂善人的錢糧,還想要他的仙法。”


    “什麽仙法?呂善人還會仙法?”


    有人不相信地道。


    “你還別不信。你們都知道呂善人向太守敬獻奇物的事吧?我聽說呂善人獻了一物可浮於半空。”


    “騙人的吧,哪有浮在半空的東西。”


    “你看!說了你還不信。聽說太守的幾位幕僚先生都說那是仙家法術。太守更是當場就求著呂善人教他,奈何呂善人不願意,太守隻能暫時作罷,放呂善人離開。哪成想轉過天,太守就下令把人抓了起來。”


    眾人皆是恍然之色,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


    像這樣的事情在城中各處上演。


    一傳十,十傳百。


    等到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這件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而且衍生出的版本更是數不勝數。


    有傳呂陽賓乃是天上的仙人,此次乃是下凡點化有緣之人的。


    也有人反駁說,呂陽賓根本不是仙人,而是仙人座下弟子,因違反天規被貶下凡。仙人不忍弟子在凡間受苦,便在其身上留了些法力。


    更有人說,此番太守得罪了仙人,日後全城百姓也要跟著受苦,從此災禍不斷。等什麽時候贖完了罪,什麽時候才能風調雨順。


    “放屁!這都是誰傳的,給我派人到街上去抓。有膽敢傳此謠言的,一律給我抓進大牢。”


    手下的官員行了一禮,領命而去。


    徐應節聽到這些匯報後,是暴跳如雷。


    明明這姓呂涉嫌乃是大魏的暗諜,抓他是天經地義的事,可如今卻傳成了這副模樣。


    還什麽仙人?仙人弟子?他哪點兒配!


    “來人,將主簿功曹找來。”


    不一會兒,主簿功曹就麻溜兒的過來。不等行禮,徐應節不耐煩地揮揮手。


    “免了,免了。那姓呂的現在怎麽樣了?招供了沒有?”


    主簿功曹猶豫了一下才道:“還沒有。他死活不招,還是一個勁兒地喊冤。現在已經拷打的都快不成人形了。”


    徐應節煩躁地走來走去。


    主簿功曹試探著道:“應節公也聽到了城中的傳言了。”


    徐應節哼了一聲。


    “你都說是傳言了,本府為何信它。”


    “是,是。”


    主簿連忙應道。


    徐應節沉吟了片刻。


    “帶我去見他。”


    主簿連忙阻止,道:“應節公要見他,我命人把他帶過來就是了。大牢那種地方汙穢不堪,應節公親自去,豈不是汙了身份。”


    “不!將他帶來動靜太大了,還是我親自去一趟的好。”


    苦勸無果,主簿隻能帶著徐應節前往府衙大牢。


    一走進大牢,腥臊腐臭的味道熏的徐應節差點兒退出來。忙拿出一塊手帕堵住鼻子,嫌棄地瞪了主簿一眼。


    主簿一臉委屈。


    這地方本就如此,自己還勸說這位頂頭上司不要來。是他不聽勸,那能怨得了誰。


    徐應節用手帕捂著口鼻,強忍著那種令人作嘔的味道走進大牢。跟著主簿一直往大牢深處走去。


    走到一處牢房前,隔著兒臂粗的柵欄,徐應節看著牢房裏邊一個跟血葫蘆的人被吊在房梁上。腦袋低垂,一動不動跟死了一樣。


    徐應節轉頭詢問的眼神看了看主簿。


    主簿忙道:“應節公請放心,這就是那位呂員外,人肯定還活著。”


    徐應節點點頭。


    “打開牢門。”


    後邊跟隨的獄卒忙上前把牢門打開。


    徐應節緩步上前,先是繞著呂陽賓轉了幾圈,嘴裏嘖嘖嘖地不停。呂陽賓的身上傷痕累累,幾乎沒有一塊皮肉完整的地方。


    又往後退了幾步,徐應節道:“把他給我弄醒。”


    獄卒上前舀了一瓢涼水潑在呂陽賓的臉上。


    呂陽賓緩緩發出一陣低低的呻吟。似囈語般用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道:“冤枉!我要見徐太守。”


    “那你說說,你為何要見我?”


    呂陽賓聽到聲音,艱難地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的人認出正是徐應節,慘笑了幾聲。


    “徐太守,我可有什麽得罪之處。你要如此對我。”


    說完呂陽賓又垂下腦袋。


    徐應節倒是也幹脆。


    “你我之事非是私怨,而且公事。”


    呂陽賓道:“我替官府施粥,前前後後一共花費了幾千石糧食,根本沒想著從官府那裏獲得迴報,我知道太守喜好新奇之物,便苦心求得一件。卻不知道還有何公事,竟讓我落得如此下場。”


    徐應節揮揮手,將閑雜人等斥退,隻剩下他和呂陽賓兩人,才道:“那我問你,魏軍是如何得知我們要在夜裏,利用軍中的艦船轉運那些災民的?”


    呂陽賓一聽這話就明白了,這事到頭來還是自己的原因。自己傳出去的消息,讓大魏提前有了準備,可能讓南楚水軍損失巨大。


    這件事肯定要有人負責。很明顯這個倒黴蛋就是自己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哪裏知道魏軍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徐應節冷哼了一聲。


    “把災民轉運到江對岸,這個主意是你出的。知道這件事的也隻有六個人。我跟吳遠南均是世家之人,況且事關個人前程,哪會自毀長城。


    勃肴先生二人處於我的掌控之下,根本沒有與外人接觸的機會。


    隻有你和你的隨從不受我的控製,是最有可能傳遞消息之人。不是你就是你的隨從,況且到現在你的隨從都不見蹤影,你能說跟你沒關係?”


    呂陽賓苦笑著道:“徐太守,大難臨頭便是夫妻都會各想出路,何況是一個仆役。世間哪有那麽多的忠仆。為了抓我,你弄出那麽大動靜,他豈能不知。扔下我這個主人逃走是再正常不過了。


    再說給魏軍傳遞消息,太守懷疑我是魏國的諜子,此事我真的無力辯駁。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我若是魏國的諜子,那我為何要給城外的那些災民施粥呢?我一直餓著他們,鼓動他們作亂豈不是更好?徐太守現在還有空閑與我相談嗎?”


    “這……”


    徐應節一下被問住了。


    城外幾萬災民一旦暴亂,這城裏也許沒事,可是城外的縣鄉村鎮那就每個好。一旦被裹脅著成為亂民,整個江東數郡都難逃此劫。


    徐應節沉默不語。


    呂陽賓虛弱地閉上眼睛以掩飾內心的想法,現在就要到最關鍵的時刻了,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那以你來看,魏軍為何會提前做出準備的?”


    過了好一會兒,徐應節才問道。


    呂陽賓張張嘴,剛想說或許是湊巧,可臨到嘴邊呂陽賓又把話咽了下去。


    “小人不知兵事,如何能知道此事。”


    徐應節沒有再說話,盯著呂陽賓看了好一會兒,呂陽賓也抬著頭與徐應節對視了一眼,才又低下頭。隨後徐應節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過了一會兒,幾名獄卒過來把呂陽賓從房梁上放下來,又有一名大夫把他全身的傷口給處理了一下。


    呂陽賓疼得齜牙咧嘴,慘叫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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