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讓手下人說對了,中年人還真不知道上頭為什麽非要會這麽安排。


    既要把府庫中的十多萬石存糧全都運出來,又不能把事情弄得人盡皆知,還要在最短時間內做完,實在是有些為難人。


    “說笑歸說笑,事情可要辦好了。上麵可是說了,事成之後算我們一功,賞賜什麽的少不了。”


    周圍人聞言,頓時就來勁兒了。


    “趙大哥你早說呀。放心吧,一定誤不了事。”


    府庫離的西城門並不遠,走一趟街再往北一拐就是了。與昨日沈兮瑤等人走的正門不同,這裏還有一個供車輛貨物進出的大門。


    早已等候著的司倉,看著馬車上堆得滿滿當當也有些懵。


    不是說從府庫往外運稻穀麽,怎麽還拉來這麽多東西。


    “這些都是口袋和苫布,遮掩車上東西的。”


    中年人說著,掀起覆蓋在車上的一摞東西,露出下麵一口口箱子,隨便打開一個,裏麵一串串的銅錢擺得整整齊齊。


    司倉眼中光芒一盛,隨即又轉入平靜。


    這些錢點清錢以後,全是要入庫的,再多跟他一文錢的關係也沒有。他不過是個過路財神而已。


    中年人湊近了些,低聲道:“穆公子交代過,這裏麵有一箱是司倉的。還請司倉行些方便。”


    司倉的眼神又亮了。


    “穆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物。有什麽需要兄弟你隻管吩咐。來來,快進來。這大街上人多眼雜的。”


    中年人左右看了看。


    府庫屬於重地,平時連個人也沒有。加之現在時間還早,除了他們連個鬼都沒有。不知道司倉嘴裏的人多眼雜在哪。


    “快,把車都趕進府庫。都安靜些,不得喧嘩。”


    中年人配合地吩咐道,又看了看前麵帶路的司倉,不屑地撇撇嘴。


    一箱銅錢聽起來不少,其實也就五十貫。畢竟銅錢的重量在那放著呢,五十貫就已經有兩三百斤了。


    這麽點兒錢就讓一個掌管著一縣府庫的人變得點頭哈腰。中年人眼中滿是鄙夷。


    糧倉中儲存的稻穀都是散裝著。要運走就得裝袋打包。把一座糧倉裏的稻穀,裝進一個個口袋。再把口袋全部裝車,這工作量其實不小。


    一直忙到了天黑,他們才把所有的車都裝滿。又等了會兒,估摸著快關城門了,中年人留了幾個人接應另一對人馬,自己帶著所有的車輛離開府庫。


    出城時,迎麵走來一支規模差不多的車隊,帶隊之人明顯與中年人認識,兩人不著痕跡地互相點了下頭,向著各自的方向前進。


    就這樣兩支車隊晝伏夜出,交替進行。在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將府庫中存放的十萬石稻穀全部搬空。


    與此同時,沈兮瑤和芸香也沒閑著。


    兩人一反常態,不再龜縮著盡量減少外出露麵,不是今日拜訪吳衍、徐悠澤,就是明日赴黃敬升、杜在廷的約。


    一輛輛馬車在這幾家進進出出。一箱箱的錢財換成了一車車的糧食。幾家差不多也湊了八萬石糧食出來。


    若是再等些日子,等秋收結束,說不定還能再弄到幾萬石糧食。可沈兮瑤心裏始終對陳主簿放心不下。


    那次會麵之後,兩人再也沒見過麵。


    到現在沈兮瑤也不知道陳主簿心裏到底是怎樣的想法,也沒人能給出個答案。


    事關重要,沈兮瑤將此事稟報了江都大營。


    楊拓、沈敖、成康銘三人也是一頭霧水,沒人能猜到這一個小小的主簿到底要幹什麽。


    帶給沈兮瑤的書信上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內容。就連一直作為依靠的穆建明也想不通其中的關竅。


    隻有沈敖擔心孫女的安危,命她盡快返迴江都大營。


    權衡再三,沈兮瑤也覺得祖父的話沒錯,先迴去看看情況。至於下一步計劃,大不了再來一趟。


    做出決定後,沈兮瑤便將離開的消息告訴了吳衍和徐悠澤兩人。想了想,沈兮瑤親自登門與陳主簿辭行。


    沒想到陳主簿根本沒見沈兮瑤,隻是讓小廝帶出一句話。


    “知道了。臨行之日老夫會去送你。”


    十八萬石糧食已經全部裝船,所有人也都上了船,都在等著沈兮瑤。


    岸上,沈兮瑤、陳主簿、吳衍、徐悠澤四人站在一起,一人端了一杯酒。


    “咱們幾人之中,我算是與穆公子結識最早的。穆公子在這兒待的時間不多,現在要走,我卻是有點兒舍不得。”


    徐悠澤最先開口,有些惋惜地說道。


    “與幾位相處也甚為融洽,穆某也不舍得與幾位相別。可江南雨水多,這麽多糧食若是淋了雨我豈不是要賠得傾家蕩產麽。送迴這些我還會迴來。”


    “穆公子這話可說得不對。”


    吳衍也打趣道。


    “什麽叫相處也甚為融洽?最初的是穆公子清冷孤傲,進身三尺都能感覺一股寒意,哪來的融洽。”


    沒等沈兮瑤開口,徐悠澤也笑著道:“沒錯,沒錯,吳兄所言一點兒也不假。說話隻說一兩個字,要是說得多些,便一副不屑多言的表情,全靠那侍女來講。


    我剛知道此事的時候,還奇怪這是何方的世家公子如此高傲,比胡、徐、吳三家公子都傲氣,為此我還派人查了查公子。”


    “是胡、吳、徐。”


    吳衍不滿的糾正道。


    沈兮瑤笑著伸手點了點徐悠澤道:“我住處的那些人,肯定是徐員外安排的嘍。”


    “恕罪恕罪,等穆公子再迴來,我一定給你換一批更好的。”


    徐悠澤賠笑道。


    沈兮瑤又看向陳主簿,眼神多少有些複雜。


    見沈兮瑤看過來,陳主簿舉杯道:“老夫這裏沒什麽話要說,隻願穆公子一路順風。”


    “多謝,陳主簿。”


    沈兮瑤將最後三個字咬得及重。


    陳主簿隻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時辰不早了,穆某也該登船了,幾位保重。”


    徐悠澤道:“說起來還要感謝穆公子呢。臨安主家給我送來一封信請我去臨安一趟。”


    沈兮瑤心中一動,故作不知地問道:“感謝我?是因為什麽?”


    徐悠澤似乎正等著這句話呢,聽沈兮瑤這麽一問,馬上就來了精神。


    “我把穆公子出的那個議罪銀的主意先給了家主。據說家主看完後大為讚賞。


    之後在朝會上,我們徐家這邊的官員,將此事提了上去。雖然有人出言反對,但絕大多數官員都同意施行此法。吳家小公子的事情也順利解決。聽說吳家的家主還向我徐家家主當麵道謝來著。”


    “放屁!我吳家會向你徐家道謝?”


    吳衍立刻反駁道。


    徐悠澤毫不理會,繼續道:“這不,家主召我前往臨安親自問話。”


    沈兮瑤道:“那就得恭喜徐員外了。”


    徐悠澤得意地看向吳衍。


    “在臨安城,吳兄若有什麽要辦的事情可托付給我。我順便幫你辦了。”


    吳衍理都沒理一副小人得誌模樣的徐悠澤。


    “對了吳員外,你派人北上了麽?”


    沈兮瑤又轉頭向吳衍問道。


    吳衍歎了口氣。


    “還沒呢,這些天我查遍了家中藏書。書中對於極北之地的描述極少,沒什麽有用的東西,隻是不知穆公子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我穆氏祖宅畢竟在北方,有幸遇到了兩個去過那裏的人,聽他們說的。”


    吳衍點點頭。


    “萬裏之遙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我得做足了準備才行。”


    告別再三,沈兮瑤終於登上了船。


    徐悠澤扯著嗓子大聲喊道:“穆公子一路順風,記得要早點兒迴來啊。”


    沈兮瑤朝徐悠澤拱了拱手,這一趟嘉興之行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所幸事情完成的還算順利。


    等沈兮瑤的船隻走得遠了,吳衍、陳主簿、徐悠澤也結伴迴返。


    一邊走,陳主簿一邊道:“這次穆公子走得匆忙,等他迴來我等定要好好地感謝穆公子一番。”


    “那當然了,別的不說,就說家主請我迴去一事,我就得好好謝謝人家。”


    陳主簿嗬嗬一笑。


    “老夫說的可不是這個。”


    “那該是什麽?”


    吳衍、徐悠澤不解地問。


    陳主簿眼中冒出貪婪的光。


    “當然是因為穆公子幫我們獲利很多。”


    說著陳主簿伸出一根手指。


    “賣糧給穆公子這是第一筆。你們得了多少老夫不曉得,單是老夫就入賬二萬多貫。相信你們比老夫隻多不少。”


    兩人暢快地嘿嘿一陣大笑,尤其是吳衍笑得更加燦爛。


    發賣府庫存糧他就已經賺了一筆,賣糧食給沈兮瑤又賺了一筆,是幾人中獲利是最多的。


    “縣衙將收上來多餘的糧稅分予我等是第二筆。雖說不多,聊勝於無吧。”


    說著吳衍砸了咂嘴,似乎覺得有的有些惋惜。


    陳主簿接著道:“不少百姓為了繳稅,又與幾位借貸。再過些時日兩位家裏的田產怕是又會增加不少。”


    吳衍和徐悠澤臉上的笑容是怎麽也收不住,嘴上卻否認道:“主簿此言差矣。都是鄉裏鄉親的,我們怎會做那等失德之事。”


    “沒錯。地還是他們種,我等不過是替他們管一段時間而已。等他們有錢了,贖迴去就是了。”


    陳主簿笑罵道:“如此厚顏,老夫也是僅見。不過悶聲發財,切莫張揚。畢竟咱們上頭還有一位呢。”


    吳衍嘿嘿笑道:“縣尊老爺怕是做不長了,主簿還將他放在眼中?”


    陳主簿冷哼一聲。


    “小心無大錯。這種事誰說得準,看他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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